早期洪尚秀：一个不快乐的人

如果把金敏喜的加入，也就是从《这时对，那时错》开始，到《独自在夜晚的海边》《你自己与你所有》《之后》《克莱尔的相机》看成一个新阶段的话，那么洪尚秀早年的作品在我看来是更残酷和悲伤的，即便《独自》中有金敏喜在地上跪拜、导演饭桌上的哭这样不太克制的画面，我仍然觉得洪尚秀早期的作品是不由分说的绝望和丧。

处女作《猪坠井的那一天》是五个男女的故事，我爱他，他爱她，她爱他，剪辑上很明显的玩结构。虽然我很爱这部，但当我重看时，仍然觉得人物设置上是很功能化和面具化的，但这部是我看过所有洪尚秀电影里最丧的一部了，虽然这种残酷稍显做作。

《江原道之力》的结构在后面的《处女心经》《这时对，那错》又玩了一遍，仍然是不断地堆生活细节，这部里很明显地展露了洪尚秀对生活的看法：生活不是因果关系，而是碎片化的，碎片与碎片的关系不是线性的。比如女主角与朋友在桌上的争吵，第二天又和好。洪尚秀只展现那个时刻，但不呈现时刻的前后因果关系，再比如那几场没有完成的性爱戏，咋看有些摸不着头脑，其实是准确的捕捉到了生活的真实：人非理性。所以在这个层面上，我觉得洪尚秀的电影很诗性，诗歌就是捕捉生活中时常发生但没有被揭露的经验。

《猪坠井》《江原道》《处女心经》里的性爱戏都是不愉悦的，比如《猪坠井》和《江原道》中都安排了招妓的情节，而且都是不愉快的经历，比如《江原道》和《处女心经》里都是女生主动，最后在床上又拒绝。这三部电影的人没有一个是快乐的，而我印象中至少《在异国》里于佩尔和救生员的床戏算是愉快的，而到《独自》《之后》《克莱尔的相机》里都没有性爱戏了。

《我们善熙》《在异国》《自由之丘》这几部我看来都是调子比较轻松的，完全没有早年电影里那些那么扭曲的关系和情绪。

回到《江原道之力》，从开头女主角埋鱼，几次吃饭都特写了餐厅的鱼，几次特写男主角的金鱼，鱼在这里是特别符号化的，但后来洪尚秀基本上逐渐放弃了这种不太高级的隐喻方式，放弃符号化，当然后面的作品仍然有些符号化的场景，比如《独自》中，那个在外面擦玻璃的男人。

《江原道之力》中，男主角喝下有苍蝇的可乐，男主角的朋友给他买眼药水时买了比较便宜的国产品牌，在石头上反复调整睡姿，最终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正是这些闲笔让这部电影显得尤为残酷，平静的生活表面下面是波澜万丈，一不小心就是那位跌下山崖的女人。而这些闲笔要求一种极为精准的表演，完全不知道洪尚秀去哪里找到这些好演员。

洪尚秀出生在一个算中产的家庭，父母早年还开了个电影公司，后来父母离婚后，母亲做了本杂志，结交了很多文艺届人士，家里天天开party。洪尚秀经历过光州事件，但他的电影里从未提及过。洪尚秀是韩国第一代出国读书的导演，并在大学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所以年纪不大就结婚了，结果现在给法院递交离婚申请，妻子都不接受，还哭天抢地地想挽回。然而，我还不懂，他最早的那几部电影为何那么苦，也不太像为赋新词强说愁，就是真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