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性角度谈《我黄金光辉的人生》的徐智安

《我黄金光辉的人生》讲述了因继承父母财富而决定孩子等级之事陷入绝望的人们，对幸福的基准，重新思考的故事。性格坚强、感情丰富，聪明能干、理智大方的三无女徐智安，就如时下很多年轻人一样，大学毕业后就不断努力想挤进大企业工作，无奈在经过艰辛的两年契约职将转为正式员工的那天，职位被她的旧同学以空降兵身份夺走，一气之下跟同学大打出手，闹到警局结果还得赔偿对方医药费，祸不单行的她之前因交通事故遇见了财阀三代崔道京，因造成车祸的过失而需要赔偿对方，两起事件让智安丢了工作还欠下大笔钱债，各种倒霉事件的发生令她渴望有个快速方法改变人生。另一方面，有位财阀夫人来到徐家认寻失踪25年的女儿，智安母亲因一时糊涂，谎称对方的亲女儿是智安，让她替代妹妹智秀，令智安得到进入财阀家提升阶级的机会。智安来到崔家，发现车祸事故的债主原本是她的哥哥道京，两人开始对彼此都无好感，然后慢慢建立了很特殊的感情。当身份秘密被揭开后，两个家庭都遭受到严重的心灵伤害和面临家庭关系破裂的危机，智安跌落到人生谷底，经历了生死关头的智安，后来渐渐重新领悟到寻找幸福人生的方向。而喜欢上她的道京，对她穷追不舍，但是崔徐两家的恩怨和固化的阶级观念，始终横在两人之间，使到两人的爱情千磨百折。《我黄金光辉的人生》就是环绕着徐智安和崔道京以及他们身边的家人朋友展开的家庭剧，人物剧情虽是虚构，但剧中人的故事和感情给现实生活带来了很多积极正面的意义，也唤起人们对生活更深入的思考，所以首播收视屡创新高，成为韩国近年难得的一部备受推崇的国民剧。

《我黄金光辉的人生》屡屡刷新纪录的收视率并非偶然的侥幸，一个优秀的剧本和动人的角色，一群优秀的演员，个人觉得这部剧好看，如果5星是满分的话，我会给4星。

徐智安

《我黄金光辉的人生》可以说是又一部大女人设定的剧种，只因女性作为影视剧主要的流量和收视率奉献者，以及大部份韩剧的编剧都是女性，所以大多韩剧都是以女性视角为主线，因此徐智安是整部戏的核心人物也是理所当然的。全剧着重描写她励志的人生，看她在种种风雨的洗礼中经历成长和蜕变，最后收获爱情。凡大女主剧，理所当然会带有某种女权意味，反映着现代女性的生活和视角，它描述了女主的受难史、爱情史，当然还有女主的成长史。剧情往往会描述这些女主角的成长过程、从最初的无心机单纯女到后来渐渐变得成熟世故，她们最终都能够认识自我、找回自我，完美塑造成坚强自由、独立自主的正面形象，于是女主的立场和取舍往往也是剧情走向的选择，她的角色魅力以及戏份绝对超过其他任何角色——包括男主角。

基于韩剧的受视群和这些程式化剧情受欢迎的程度，《我黄金光辉的人生》的编剧也没敢完全跳出这些观众熟悉的框架和程式，只尽力在套路中设计反套路的桥段，在熟悉的氛围内保持着新鲜感。个人比较欣赏的是编剧最终将智安这角色的个人情感选择超越了世俗观念的坚持，体现出爱情里本心和自我的重要性，以及男女在性别权力上的平等。

过去很多大女主剧里充其量只是表面上成长实质上原地踏步的女主，嘴里说独立自强，可是爱情却是她们人生永恒的追求，结果演到后来还是以嫁入豪门或特权阶级作为幸福的指标，要不然就是回归家庭，为所爱的男人生儿育女奉献一生，这些挂的是羊头卖的依然是狗肉的剧情都是父权社会的产物和标准，并不能从更加具有现实意义的角度来展现女性的价值甚至是解放，也没有启发观众对女性选择和自主权力的思考。智安生活在父权社会里，开始时也是营营碌碌按照着世俗的标准和人生目标奋斗，只因被发现没有海城家的血统，所有的才华和努力都被否定，尊严被践踏，羞愧得去自杀，被救之后仍屡次被卢明熙和卢会长种种鄙视，指责她贪图富贵勾引道京，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她仍若无其事地嫁入海城家，或以做总裁夫人为荣的话，那岂不等于永远被外公和崔妈看不起？等于向统治者和父权体制低头，倒退到父权社会男性支配女性的文化与意识形态去了？她最初为了想走捷径成为富家千金而选择离开父母，如果最后还为了爱情而无视父母被辱的话，这样的女主又何来成长、能谈什么人格尊严和独立自主呢？

智安最不平凡之处，就是她没有想要通过婚姻来获得人生进阶的机会，也不屑为不该抓住的东西抛弃自我和尊严，编剧着眼于社会对女性的现实要求及不平等还有女性自身的需求来描写，刻画了智安从一个卑微的契约职员开始，经历了对地位财富的欲望追求到身份曝光被崔家羞辱跌到人生谷底，再慢慢爬起重建人生信念，最后醒悟到本身对人生的期望和需求，以及幸福的基准。徐智安这个角色不同于很多爱情剧和家庭剧的女主，她的生存意义，不是为了爱情或一个男人，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社会价值，她的成长路径没有依靠男性特权阶层的庇佑和扶持（道京两次想为她在大企业安排工作都被她拒绝），她的成败与幸福也并非取决于男性的宠幸和栽培，而是来自她女性本身意识的醒觉，是在寻求自己的人格尊严跟追求理想的路上得到成长。

无论是从艺术和创作角度，或是从角色内涵和剧情细节来看，徐智安这独立女性的角色都比一般大女主剧层次更高，只是，不是人人都能完全理解什么是女权主义、什么是两性平等、什么是真正的自由自主的女性形象。我虽然生活在海外，常有机会接触到有关两性平等的课题，有关女权主义的讨论也很开明多样化，但也不敢大言说我看懂了，因曾长期生长在父权体制阴影下，被顽固的传统父权观念余毒和影响，我会更倾向于温柔贤淑女性，常会为传统定义的‘好’女人和‘坏’女人多划一道界限，不能够清楚认知到所谓女权主义本就不该只有一种有既定的标准和形象。例如闵部长离开海城之后的发型跟衣着，和在最后一集智安作嬉皮士的打扮出场时，最初的几个场景我一时也难以适应，但随后细想，嘿，谁说女人只能有一种样子呢？

每个女人都可以活出属于自己的色彩，都有权力做自己喜欢的样子，为什么女人一定要被约束在男性黑箱规定的言行举止、衣着打扮、选择偏好、生涯规划...以确保自己的存在得像个女人呢？这就是女权主义啊！不是为了贬低男人，而是你可以不拘束在性别的框架里及别人的凝视中和标准中为自己而活的自主权，并且得到平等和尊重。在父权世界里女人的身体总被视为是男人的私有财产，所以女人才不准裸露身体、不能有不得体穿着或越轨的举止，不得不忍受种种约束，不得不努力去达到男人眼中的美好形象，去符合传统父权和现代大众传播媒体为所有人设定强行灌输给我们的‘完美标准’。现实中，女人们不一定要做‘公主’或‘灰姑娘’，也不一定要成为妻子、成为母亲，女人不只是男人替我们安排的乖巧、温顺、贤惠、懂事、迷人、或是男人背后的女人，但为什么电视剧却依然喜欢刻画这种现象呢？

在这个世界，男人的游戏规则已经决定女人的生存法则太久，实际上每一個女人，都有着不同的个性、样态和美丽，不必千方百计想变瘦，而是必须懂得接受自己的身体样子才是真正的美。剧中海城家是典型父权世界的代表，海城家里的人都活在卢会长的统治下，他们在强权管制的生活里虽然锦衣玉食，可行为举止、学业事业婚姻，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全无自由和自主权，只能没有自我地成为卢会长手中随意部署的利益棋子。闵部长当管家时活得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对雇主必须绝对服从，穿着永远是黑白灰，还不得有七情六欲，连下班或回家的自由都没有，所以当她可以恢复自由时她首先让自己换个自己喜欢的形象，智安也一样，离开了韩国生活在西方国家，解放了她自由的精神，不必再像开场时拘谨的白衣黑裙标准的上班服，或是在海城家时烫直发化妆名牌挂身那样完全被物化，而是喜欢怎样穿搭就怎样穿搭，智安和闵部长改变打扮是表示她们终于从满是男性审美需求的身份中跳出，得到了彻底解放。这些被编剧和导演润物细无声置入情节及画面中的女权主义讯息，做到了主题的升华。所谓的女权主义并非只为女人而生，也并非一定要男女对立，更没有在尊重女性的基础上排斥男性所具有的价值，事实上男人们在社会上也被套上性别角色，遭受父权文化的压迫，受到期待、责任和形象等的规范，例如剧中崔宰成是凤凰男得不到岳丈器重，徐智泰要承担养家和长子责任，还有崔道京常挂在嘴边地位高责任重的观念。

很多人一看到女权主义就有抗拒感，误认为是彰显唯女人独大而男人儒弱无能、只关心女性福祉的思想浪潮，但剧中的女权主义并没有被妖魔化，只不过用来肯定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价值，不能因为对方权位比你高，财富比你多，或是很努力的爱你，你就得不顾自身原则万般妥协，无论男女都不应该被性别框架限制，或因为强权统治而放弃自我价值，因为每个人都值得发光，每个人都应该有基本的自由和权力。真正的权力是全面性的，不仅仅是外在奖赏，例如收入、社会地位和物质财产而已，全面性的权力也包括内在奖赏，例如健康、内在的平和、心灵、被爱、被尊敬、情绪的觉知和开阔、正向的自我概念、运用个人价值为个人及社区增进日常生活品质的能力，权力就是可以控制自己的人生、拥有令人满足幸福的个人经验，这才称得上黄金光辉的人生。

在韩国甚至全世界，每一个由男性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父权社会里，女性地位一直充满无奈和面对诸多不平等待遇，从教育、薪金、婚姻、生活权益到政治地位种种，女性的命运很多时候仍受到男性的支配，必须一定程度的依循父权的秩序，才能从某个父权手中获得资源和权力，婚姻市场更是操纵在父权社会的手中，现代女性成长在父权体制的阴影下，即使能接受到丰富的女权知识，但仍难以突破父权潜意识下的防线，让父权的残毒默默影响她們的判断力和意志。加上现今社会什么都是以经济挂帅，一个阶级固化的社会，底层社会族群很难进入上流社会的生活圈，人们在各种竞争中压力中挣扎求存却看不到可以爬升的前景，难免就会将与富豪家联姻当着最佳的婚姻选择，嫁入豪门于是也成了女性进阶的最快速捷径，所以富家男爱上穷家女就变成了众多未婚少女最终极完美的梦想，可这种梦想终归只是自欺欺人、逃避现实的一种消极心理，并没有给实际情况带来希望和改进。

在贫富悬殊、集体主义、讲究儒家陈规的韩国社会，性别平等的意识难与发展超过千年的儒家父权思想相抗衡，两性平等依然只是个神话，不过编剧想强调性别平等和互相尊重的立意却值得赞扬，虽然智安这角色在很多方面也是一种意淫和美好的愿望，她在婚姻和爱情的选择也比较难得到只想看甜蜜完美爱情的观众们的认可和理解，但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和对亲情爱情的觉悟却可以带给观众新的思考，以及对女性生存状态的认知，不再让女人们的自我和自主的权力被父权框架所限缩、扭曲和压迫。徐智安虽然只是个普通市民，可以出现在社会各个角落的一个小人物，但比起2018年大热韩剧《迷雾》里最初打着大女人女强人旗帜不惜牺牲爱情孩子也一心想出人头地，到最后却成了祸水还质疑自己的所有努力的高惠兰，智安的女性身份认知和自由解放精神更显著和正面，也更具有推动女权主义的价值。徐智安不是玛丽苏，她并非单纯、善良、美丽、乐观、坚强、无所不能的完美，以致她无法让酷爱完美的观众将自己的感情投射在角色身上，智安拥有不同方位的立体个性，包括自尊心强、沟通能力不良、得理不饶人、脾气暴躁等缺点的塑造，她不能激起观众追求完美的艳羡，不能抚慰喜欢事业爱情兼圆满的观众的心灵，最后也不能满足拥有想勾搭高富帅嫁入豪门这样欲望的观众向往。

这么一个非典型的女主，引起争议是难免的，看首播期间曾对智安有诸多的不理解，但重温全剧之后，发现智安饱满的性格，各种情感矛盾及挣扎都很有深度，编剧给予了大篇幅的刻画，成为全剧的叙事中心，难得的是她的感情和思维都有连贯性、人设也并不崩塌。虽然她并非我最喜欢的韩剧女主，但却是我看过苏编的几部作品中最精彩、最具内涵、最值得细细品赏的女主角。总括来说，就因为智安并非典型的灰姑娘，黄金剧不是一部强加上成长主题包装的灰姑娘童话，剧中不再大大渲染和延续过去那些王子爱灰姑娘大团圆结局才是圆满的价值观，而是通过徐智安这角色，企图唤醒女性们不要再沉迷在钓个高富帅这些无营养的白日梦里，女性们需要的是自省而不是幻想，编剧也致力引导女性们争取自主和权利平等的意识，现代女性应该要更自信地选择自己的价值取向和人生道路。女性的困境是社会问题，是结构性歧视造成的结果；如果社会制度和环境没有改变，个人能做的将非常有限，不是谁都能自立自强，但至少要不放弃争取平等的努力。

再说说徐智安的背景

韩剧的家庭总是离不开爱的元素，徐智安生长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她是徐太秀和梁美正的长女，是双胞胎中的姐姐，上有哥哥智泰，下有双胞妹妹智秀和弟弟智浩，她性格坚强固执、感情丰富，而且聪明能干。也许是她性格最像爸爸，所以徐爸对她特别疼爱，而她也从小就跟爸爸感情最好，小时候还跟妹妹争风吃醋扬言长大要嫁给爸爸。在徐爸生意失败宣告破产之前，徐智安一直是幸福快乐骄傲自信，智安这角色原形像极了苏编旧作《灿烂的遗产》里的女主高银星，同样是爱护弟妹的大姐姐，能够在家道中落之后，坚强卷起袖子，为生活而努力的女子，不同的是智安不像高银星那样对金钱和人心险恶没有什么概念，智安则比较有想出人头地、想成功的欲望，角色的塑造更现实和更接地气。

曾经有一份针对千禧年出生的年轻人所做的调查，有超过8成的年轻人表示他们的人生目标是「想成为有钱人」，而有5成的年轻人说他们另一个人生目标是「变得有名」，智安就如现代的年轻人一样，被混乱的价值观困扰着，因为想要赚更多钱、爬得更高、过上理想中的所谓幸福生活，而承受着过量的经济和就业压力，所以她活得很累。也因她太过努力，也过于执着，所以当她在职场上生活上遭受到连串打击之后，她选择换父母去了海城家。

记得道京跟智安谈恋爱的第一天，他们去看的那场电影《与神同在》，这是去年韩国票房冠军电影，也是韩国影史上最高观影人次的第2名，剧情描述一位英勇的消防员在一场救灾行动中为了抢救一名小女孩而意外身亡，死后在三名阴间使者的引领护送下，前往阴间接受七道审判的故事。七道审判是谋杀、怠惰、欺骗、不义、背叛、暴力和天伦，据说人死后要经过这七道审判，无罪的人才能轮回转世。道京取笑智安曾假装不喜欢他而无法通过欺骗地狱那层的审判，但实际上智安的欺骗罪大可略过，她无法通过的是天伦这道审判，看到戏中儿子向母亲忏悔的场面她哭成了泪人，触动她曾对父母不孝的伤口，因为在选择去海城这事件上，尽管说谎的不是她，尽管她进入海城家时真以为自己是崔家的女儿，可她始终推却不了曾经贪图富贵抛弃有养育之恩的父母这份原罪。苏编向来比较重视因果关系的搭建，在‘种什麽因，得什麽果’的因果循环法则中，剧情都有足够的铺垫和解释，保持着严谨的剧情逻辑，所以智安的感情比重和思维行动都合理，剧中有很多细节支撑她的角色，所以她自由意志的选择下做出的行为，当下已决定了未来的走向。

智安从小到大都活在父母和兄弟姐妹们的爱里，她的内心里亲情所占的比重高于一切，亲情是她这一辈子最无法割舍的东西，因此在发现自己并非海城的真命天女之后，想起鲜于赫说父母和亲情不能以财富来衡量和交换，想起曾经想阻止她去海城的父亲，然后见到他被崔宰成打的场面，然后又无法得到智秀的理解被打了一巴掌，她感觉自己深深伤害了生命中最爱的最重要的两个家人，自责、耻辱、羞愧和各种不堪彻底撕碎了她的自尊，重重打击了她人生的希望，令她的世界和信念完全崩溃，虽然换女儿的谎言因母亲而起，但却是她贪慕财阀家的财富才最后造成这个残局。所以智安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抬起头面对因此受责备的父亲，事后她需要用很多时间重建自己才能再面对父母。亲情尤其是徐爸的爱就是智安最大的软肋，对于从小被儒家思想孝道熏陶，一直都跟家人感情要好的智安来说，亲情不可能轻易被爱情取代。更何况在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已让她疲于应付，她甚至连命都差点丢了，哪还有什么精力和胆量去要这份爱情。

实际上这份爱情并没有带给她多大的幸福感，愛情本來就是曇花一現的東西，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并非海城女儿的时候，才萌芽的爱情立刻被她抛之脑后，为了生存她必须想尽办法为父母赎罪。过后，智安原本只想远离海城家的一切，但她真的爱上了道京，从他跑到山里为她披冬衣那一刹那就爱上他了，这比道京发现自己对智安产生男女之情的时间更早，所以当道京吻了她又犯后悔的说侮辱她的话之后，她更羞愧难当。爱上一个人，自然会希望跟他谈一场恋爱，会憧憬有一天能够终成眷属，但偏偏道京是一个她不能爱的男人，因为两家人的恩怨，智安非常清楚这一切都无法顺利如愿，所以她在道京要求下只答应谈七天恋爱满足一下自己的私欲，不敢对将来有更多的期望。

道京为她离家出走，努力开创新事业都令她非常感动，也让她内心开始产生小小的奢望，希望道京真的自立了，可以不再受外公的控制了，或许，或许他们就有希望在一起了，可是卢会长打徐爸两巴掌和后来对智安假意道歉的说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智安无法不决然跟道京分手，她无法，真的无法跟打自己父亲用尽手段威胁自己父亲的人成为家人。所以当爱情和亲情无法兼得的时候，她选择放弃道京，因为她无法承受再一次为了自己的利益抛弃父母的罪恶感，一次的教训已经太沉重了。这世上纯粹的爱情就像纯金一样不可能存在，两个人相爱不可能完全无视于身边其他人，爱情不该是盲目的，也不该是以自己利益为主的，两人也应该站在一个平衡平等和互相尊重的位置，而不是建立在牺牲的基础上单为一方服务。

过去的爱情剧家庭剧大都是以爱情至上，主角们为了爱情都义无反顾，不惜违反父母或对抗家庭的一切阻力，追求自己所谓的幸福，最后父母不得不妥协，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剧情很容易打动观众，因此道京为了能跟智安在一起离家出走完全符合了观众们的期望，也取得观众感情投射的角度，所以为爱情牺牲这么多的道京却被智安拒绝得到观众们大量的同情，而智安却被看成是不识好歹的骄傲女人。但仔细想想，为什么只因为是富三代的道京很努力爱她，她就没有拒绝的权力必须要接受他呢？为什么很多电视剧里男主女主都是谈了恋爱就忘了家人呢？从小对他们百般疼爱二三十年养育之恩为什么就比不上爱人陪伴一刻的温暖呢？亲情就这么容易割舍吗？亲情如何可以被爱情一点一点地篡改？这是人类需要爱与温暖的天性还是被大众传播媒体刻意渲染的主题？是崇拜借来的西方浪漫至上的爱情观？还是我们社会传统的孝悌、道德、礼教已经崩塌？当然，对女性而言，这里面或者也有个独立性的问题，除了经济的独立，还有思想、文化和人格的独立，而比经济独立还要难做到的，是情感独立，克服从男人那裡寻求认可的心理惯性，不以‘男性标准’定义自己的价值。当一个女人不能独立，或者不能看重自己的价值的时候，爱情就成了依附，需要仰仗一个强壮的男人才能活得好，于是才会有‘干得好不如嫁得好’那样的依赖，紧抓住爱情当成唯一出路。

亲情和爱情的拉锯战，这是许多情侣都会遇到的问题，基本上智安跟道京之间最大的问题来自于两家的恩怨，是之前调包女儿事件和海城家卢会长父女对她的鄙视和阶级意识造成难以跨越的鸿沟，智安很明白自己无法再走进海城，所以她必须用尽力气去拒绝道京，这不是爱与不爱，或者爱得够不够深的问题，更不是智安性格骄傲或自尊心过强问题，而是更严重更深层次的一种自我价值和人格尊严的取舍。这年代好多年轻女子都梦想要嫁入豪门，但这不是一部鼓吹豪门有多么不可抗拒的爱情剧，编剧基本上是让女性观众们自省，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想想是自由和自我价值重要还是权位利益和物质享受重要，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一个温柔优雅的高富帅，他爱你爱得死心塌地，还愿意抛弃一切与你在一起，而他的家人却鄙视你高攀豪门，还随时可以威胁或掌掴你父母，你嫁入他们家虽然可以锦衣玉食，可要一切行为得依照他们的规矩和摆布，请问你是否仍准备嫁给这位高富帅，做豪门少奶奶？

关于结局，徐爸去世后智安匆匆出国留学，一年后在徐爸的忌日才回国为父亲举行祭祀，在好友明新的刻意安排下跟道京在相亲场面中重逢。道京表明了他仍然想跟智安在一起的意愿，但智安首先拒绝，不难理解智安有所保留的决定，当初分手也不是在扮家家，哪能一转头就当没事发生那样闪电复合，之前分手的原因、两家人的恩怨、道京的立场和态度等等问题难道都消失了吗？更何况她仍要继续在海外求学，种种障碍让智安有着太多疑虑和不安。但道京依然富有魅力，仍然牵动她内心每根柔软的神经，而徐爸的伤口在见到道京时却仍隐隐作痛，唯有在他解释了他跟徐爸之间的协议，智安才解除横在心底的最大阻力。

个人非常赞赏编剧安排给智安和道京的半开放式结局，没有过于矫情的大团圆或刻意感动之类的桥段，只因之前在两人之间一直铺陈的难题和鸿沟实在太大，勉强让他俩结合只会削弱全剧的现实主义味道，显得造戏过力。一年后让他们重逢是刚刚好，一年的时间或许还不足以完全抚平智安失去父亲的伤痛，但却保存了爱的余温，足够让他俩重燃爱火，找回爱的希望。不知谁说的：任何没有结果的感情，都有千万个走不下去的理由，而任何能走下去的感情，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爱。

《我黄金光辉的人生》是一部优秀的大女主剧，女权主义和两性平等的意识贯彻全剧，达到很高的完成度和完善度，女主徐智安自身的成长推动了整个剧情的发展，不需要靠狗血的三角恋吸睛，在展现儿女情长的当儿也对现实状况给予考量，它突破传统女性定位，以更贴近现实的角度和符合现今时代背景和氛围来讲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