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大片》：黎巴嫩彭浩翔讲述拍电影的荒唐事与苦逼事

黎巴嫩“大片”《超级大片》，是一个关于毒贩拍电影的故事。这个有些荒唐的故事，很容易就让人想起彭浩翔当年口碑极佳的处女作《买凶拍人》来。有志向又有恶趣味的电影人，以一种夸张的“自我否定”来表现拍电影的那些苦逼事，讽刺却又真实。毒贩为什么要拍电影、拍得又是什么电影、电影又是怎么拍的，其中的讽刺是什么、真实又是什么，下面慢慢说给你听。



拍电影一开始为的就是利用电影胶片盒来运送毒品，如果有许可证的话，作为特殊品的胶片可以免检过海关和机场等。当然，这么“天才”的点子也不是凭空突然冒出来的。电影在前面花了相当的篇幅来讲述成事的经过，人物和事件的背景并非闲笔，除了本身的故事性外，也为后面拍电影时的状况提供注脚。

齐亚德、乔、杰德三兄弟拥有一家披萨店。二哥乔专心做披萨；大哥齐亚德则利用送披萨来卖毒品；三弟杰德刚出狱，当初他是以未成年人的身份帮有前科的大哥顶罪而坐了五年牢。为了三弟着想，大哥打算金盆洗手，帮他开一家餐厅，做正经生意。但想退出并不容易，上线的老大可是会不高兴的；另外开餐厅的钱也是问题。最后一次帮老大出货的时候，齐亚德觉得有危险，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杀了人还吞了老大的货。



齐亚德的“客户”中正好有一个做导演的叫查贝尔，齐亚德去要账的时候，看到了查贝尔正在做的一个纪录片。纪录片的主角是制作了第一部参展戛纳电影节的黎巴嫩电影的老制片，他讲述了一个意大利人假装来黎巴嫩拍电影实际用胶片盒运毒品的故事。这给了危机中的齐亚德启发。拍电影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拍电影的第一步当然就是筹划准备了。对“制片人”齐亚德来说，电影拍什么怎么拍他并不在乎（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他关心的是要投多少钱，以及最重要的——安全运毒——目的能否达成。

而对身为电影人的查贝尔来说，齐亚德不仅动机不纯，而且是个对电影一窍不通的外行。电影是神圣且专业的，岂是一般人想拍就能拍的！不过，齐亚德不仅有钱，还有枪，查贝尔显然无法反抗其意志。况且查贝尔也很想拍自己的电影，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却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也算“一举两得”，各自成全。而且一个不在乎电影本身而只管出钱的制片，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导演也是福音，只是齐亚德为运毒而拍电影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其实，现实中目的不在电影本身的投资人也大有人在，尤其是在这个讲究市场的世界里。为利为名，还有的只为佳人笑。

另有目的的投资人要真做到只管出钱不管电影却又是很难的。“出钱的是老大”以及“无知者无畏”，对导演以及电影都是非常有杀伤力的。《超级大片》中制片与导演，两人之间力量悬殊强弱明显，为之后的拍摄工作留下了巨大的隐患。到时候到底谁说了算，会引发冲突，而结果似乎也显而易见……

齐亚德卖了老爹留下的房子筹钱，孤注一掷。查贝尔则开始了电影的准备工作。他已经有了一个写好的剧本，战争背景下一个伊斯兰男人与一个基督教女人之间的故事，战争并不会直接被表现，讲述的是战争影响下的生活与冲突。之前在杰德的出狱欢迎会上，查贝尔有说起他的剧本，杰德听了说这就是那种博士才看得懂的电影。查贝尔和他的妻子艾莉亚反驳说，这是为大家拍得电影，雅俗共赏，不能因为题材就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电影要看了才能了解。

这里涉及到电影究竟为谁而拍的问题。虽然也有导演特别为自己或某个人而拍的非常私人的电影，但绝大多数电影还是需要观众的。而对观众而言，是严肃的电影还是娱乐的电影，受众也会产生分野。雅俗共赏可以是一种追求，但并不是必须的。对像查贝尔这样还在追逐梦想的电影创作者来说，总是会希望电影表达严肃的主题体现自己的追求同时，又能受到大众的认可吧。

剧本有了，查贝尔还要招募人员以及勘景等。演员以及工作人员除了女主角（由他妻子艾莉亚来演）和摄影师外，其他大多都是临时招募的业余人员。查贝尔想要一个生活化的儿童在街头踢球的画面，工作人员告诉他现在小孩子都在球场上而不会在街头踢球了，查贝尔则坚持在街头踢球才“真实”。这应该也算是一些创作者会有的一个毛病，靠印象与想象来“虚”构世界。不过，电影也是一种创作，虚构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家中坐的创作者缺少了真诚而只求效果的话，就会适得其反，作品变得作品难以去感动观众。

电影开拍了，问题也马上来了。男主角在镜头前面完全不会演戏。查贝尔让在一旁看戏的二哥乔来试戏，结果令人满意，于是查贝尔就向齐亚德提出要换角。乔不仅更会演戏还可以不要钱省预算。没想到制片大人马上否决了他的提议，还提出了他自己心仪的人选——杰德。比起只知道做披萨又处处和自己对着干的乔，齐亚德当然更钟意曾替自己顶罪的这个弟弟，男主角还是杰德来演更好。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可能对选角也有所影响。乔和查贝尔的妻子艾利亚有染，查贝尔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但齐亚德是知道的。如果乔当男主角和艾利亚演戏，不管是“假戏真作”还是“真戏假作”，要是生出什么意外来，对齐亚德的“制片大业”产生不良影响就不好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制片大人他的喜好，他的选择。乔出局了，少了点戏中戏中戏，有点可惜。

杰德成为男主角，马上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倒不是杰德戏演得不好，而是他对角色不满，不愿意演。演员与导演之间有了矛盾，电影要拍下去就得有一方退让。杰德是齐亚德最爱的弟弟，是制片大人钦点的男主角，矛盾就变成制片与导演的了。

制片让导演改剧本，导演讲道理摆逻辑据理力争，制片才不管那么多，发脾气当众撕了剧本。导演受辱最后彻底败了，也许是迫于制片大人的淫威只得接受，也可能是他对拍电影这一行为本身的执念，已经盖过了他为什么要拍电影的初衷。导演可以继续“导”他的电影，但他的导演权威已荡然无存，他的创作理念其实也随之被扭曲了。拍摄现场也不再导演最大，而是制片话事，以后再有什么问题，导演只能继续妥协退让，委曲求全。


(齐亚德是拍摄现场醒目的存在)

电影继续，状况继续。土制设备无法达成导演想要的效果，现场的意外闯入者等等。在拍摄男女主角双方发生争执的一个镜头时，周围的人不知道是在拍电影而参与了进来，渐渐失控演变成一场真实的冲突。冲突本身以齐亚德不得不鸣枪示警结束，但这个意外却带来了出乎意料的影响。因为“枪击事件”，剧组拍电影的事上了电视新闻。人们把它当作是一件针对电影以及电影工作者的袭击案，是对艺术以及自由的挑衅、威胁、恐吓。这事也对齐亚德产生影响，不仅因为上电视受到关注，电影本身的魅力与影响也超出了他原本的理解。

齐亚德对拍电影更加投入。电影带来的影响可以更好地为他虚张声势，并且暗渡陈仓更好地达成其真实目的。齐亚德对查贝尔的态度变得缓和，他现在要拉拢他以便更有效的为自己服务。查贝尔毕竟是专业人士，场面的设计、现场的调度还得靠他来完成。齐亚德要查贝尔拍摄一场比之前的冲突更大的冲突，更大的场面，更多的人，希望引起更大的关注。

齐亚德可能有点搞混了电影与现实，引起注意的并不是电影本身，而是发生在现实中的意外，以及以此回馈的额外的意义。不过不用担心，有人会帮他的忙。在齐亚德忙活电影之际，被他吞货的老大也没闲着，下一个更大的意外在等着他——拍摄现场发生了爆炸。（这个爆炸会不会是想制造话题吸引关注的齐亚德自己干的？他应该想不到，不然也不会跟查贝尔在那边啰嗦半天了。）

“电影爆炸案”成功地占据了头条。新闻给出了相当严肃深刻的评论，大意是他们拍摄黎巴嫩来表现黎巴嫩的精神，但现实中的黎巴嫩却给出了残酷的反应，暴力玷污了镜头，电影也成为现实的又一个受害者。齐亚德也出现在访谈中大谈电影的意义、现实的威胁、不屈的精神等，并且对“出名办大事”的直言不讳。铮铮之词，不仅吸引了大众，似乎连当事人自己也深受感动。

但这冠冕堂皇的一切却都是假的。事实不存在，其意义还有意义吗？拍电影本身其实就是在演戏，对齐亚德来说，制片人的身份再投入，他依旧是个毒贩。拍戏是为了运毒，这一点始终没变。那些偶然与发展都是意外的惊喜，既为他的“戏”增加了新的内容，也为他发展了新的舞台。所以在影片的最后，齐亚德已经要进军政坛竞选议员了，一个能够更好地为他提供掩护的新身份。


(齐亚德走上从政之路，他的形象和当初已大不同。)

起于意外，又黯然落幕，拍电影还真是梦一场。

《超级大片》是一场很荒唐又有些辛酸的梦。有人拍电影只是自私地利用之，留下千疮百孔；有人执着梦想苦苦坚持，却也可能事与愿违一不小心就堕落了。而电影这白日梦魅力无限可能无限，不管别有用心的好事者还是苦逼的信仰者，都依然会为了造梦前仆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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