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是反暴的情感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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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是反暴的情感证据
“我们没有必要为了抓住一个怪物,而去制造另一个怪物。”这是影片中深藏不漏的沈汉强警官对深陷困境的江丰说出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而当影片最后出人意料的凶手落网后,我们会恍然大悟沈警官这句话完全是贼喊捉贼,为了让自己这个怪物逃脱法网,而去设计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圈套从而制造一个为自己背黑锅的怪物。 这两个怪物,一个叫沈汉强,一个叫江丰。他们在记忆大师中心错拿了对方的记忆,于是,一个人误入了对方的杀人记忆成为了怪物,一个怪物侵入了对方的美好记忆却变得更像一个怪物。然后两个怪物在脑内开战,一个费尽心机掩饰真相,一个竭尽全力逼近真相,对于真相的博弈,他们为我们上演了一场电光火石的烧脑大战。 可能有很多朋友在看完这部片子感觉逻辑有点混乱,很多细节感觉说不过去。的确,陈正道导演运用了十分碎片化的剪辑手法,纷至沓来的倒叙插叙的记忆碎片一次次补充着影片主线前进的信息,但由于没有一次完整而连续地顺序的呈现,导致观众们对于某些情节和逻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面,我将通过自己梳理出来的四条情节线帮助你们梳理思路,也帮我自己全方位地去挖掘这部片子的深层核心。 首先,我们从沈汉强警官的童年线说起。在江丰拿错记忆后曾一度把家暴受害者李慧兰与浴缸里死亡的神秘女子混为一人。在后来的记忆碎片我们可以慢慢推知,在花房的老房子里出现的三个女人,一个是沈的母亲,也就是死在浴缸里的女人,另外两个分别是沈的小姨和外婆。沈的母亲遭到了严重的家暴,于是带着儿子回娘家花房避险,而后丈夫找上门以剁指威胁沈的母亲跟他回家(现实中沈警官的断指父亲屡次上门要钱的小细节也印证了这一点),母亲心软妥协后,暴戾的父亲并不能改掉自己的本性,沈母依然遭受到着严重的身心摧残。所以,年幼的沈警官不愿看着母亲遭受这样的磨折,故意错拿安眠药给浴缸的母亲致其死亡,这样做虽暂时抹平了家暴对于沈警官幼年的风波,让饱受摧残的母亲得到解脱,但却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一道深不可测的家暴伤痕,这也是后来的沈警官如此痛恨家庭暴力想要挽救李慧兰的情感动因。 然后我们来谈一谈沈汉强的现实线。在童年经历过那样大的情感创伤后,沈警官在现实工作中接到了法医陈姗姗的报警——对于一个家暴受害者女人李慧兰的报警。于是他坐不住了,他深知家暴对于一个家庭的伤害,所以他好心将李慧兰从家里接出来住到自己小时候的娘家老花房里,并悉心照顾她的女儿李小芸,开车送她回家(影片接近尾声李小芸在警车上熟练的开门动作也直接暴露了这一点)。但殊不知在这种“助人为乐”的方式下,沈警官却默默对李慧兰产生了莫名的情愫,也萌生了让她彻底离开丈夫跟自己走的想法。所以在那晚丈夫施暴未果撞晕后,沈对李说出自己的心声后,李不仅没有谢谢他的好意反而表达了对他的恶心,这直接激怒了沈内心中对于屈服于家庭暴力女性的一腔怒火,于是他才一把将李推下楼,并带上职业性的白手套帮助她“解脱”。万幸的是,李小芸并没有看到真相,而是误以为父亲误杀了母亲,反而继续将沈警官当成自己的依靠,为了他去掩埋那段本就已经被扭曲了的真相。至此,沈汉强作为一个警官,却已经是两起家暴的案件的幕后凶手,所以他去记忆大师中心删除自己的杀人记忆也是于情于理的,一个内心黑暗到极点表面却除恶扬善的怪物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理应去抹掉那些不为人知的记忆,但没道理的是,他遇到了江丰这另一个怪物。 接下来,我们就好好谈一谈江丰及他的妻子张代晨的这条线。影片并没有从一开始就交代江丰与张代晨婚姻出现破裂的原因,而是通过案情的逐步深入点出他们之间的矛盾点。两个人同为作家,拥有一次美丽的初遇,后来一个成了大作家,另一个成了没有名气的富婆作家。站在外人的角度,会非常羡慕他们的珠联璧合,会羡慕江丰的大才,也会羡慕张代晨的居家贴心。但幸福美满的表面,却暗藏着巨大的情感冲突点——张代晨因自己怀才不遇而对江丰获得成就产生的怨愤,也直接构成了两人离婚的主要原因。而江丰和张代晨都是念旧而有强烈责任感的人,不然江丰也不会去删除与张代晨相遇的美丽记忆,张代晨也不会苛责他去删除记忆而拒绝离婚,两个人也不会在闹离婚期间江丰入狱后还发疯似地为对方着想。 所以江丰和张代晨之间的感情,才是整部剧情里最真最深的情感纽带,不论记忆如何作祟,剪不断的情感永远是刻骨铭心的。 而这段感情却差点成了沈汉强击碎江丰的强大武器。在发现记忆晶片调换后,很多人在奇怪为何沈汉强要去重载江丰的记忆,但很容易就能想明白。一个人要删除的记忆不论伤痛或快乐,都是很重要的记忆,沈汉强重置江丰的记忆只是为了看他的重要记忆到底是怎样的重要。而当他进入那个记忆空间,看到当年石阶上的张代晨时,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善与恶。善在他感到了强大的美感,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对张代晨痛下杀手的,但恶在他将利用江丰对张代晨的深层次情感,成为击碎他的理智底线的利刃。事实证明,他真的差点做到了,就差一点。在江丰入狱后,可以明显看出,为了解救他所认为的置于极度危险的老婆,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激发出了无限潜能——包括一种为达到目的可以嗜血杀人的黑色性格面。 “今天我太太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这句台词,是对江丰性格黑色化的集中体现。而这种黑色化,完全是出于想要保护老婆的极度冲动,本来是一种正面的英雄情结,但在沈汉强布置的记忆圈套下,被黑化得那样可怕。幸运的是,江丰还是守住了自己理智的最后底线,没有因为强大的情感动因而冲动到真正成为一个怪物。 最后,我还想再谈谈陈姗姗的这条线。陈姗姗的确是这部电影里最冤大头的一个角色,因为编剧将剧情有意地向引渡,让观众调入合理的思维圈套,认为陈姗姗就可能是幕后凶手。包括我在内,当时在看到模拟陈姗姗作案时的记忆碎片假设时,我也几乎相信了她可能就是凶手,但我的理智一下就否决了一个想法,一个是因为还有很多疑点反驳这个结论,譬如:如果陈姗姗就是凶手,那在记忆中心发生枪击混乱时那个与江丰拿错记忆晶片的帽衫男子(也就是沈汉强)怎么解释?另一个原因也很充分,因为当时我看离电影结束时间还有40分钟,如果陈姗姗就是凶手,那这40分钟就看她舌战群雄?显然不合理。所以我立马就断定陈姗姗肯定不是凶手(我也不希望女神杨子珊演一个杀手),但一定是个冤大头。不得不说,我们的沈大警官甩锅能力实在太强,下棋水平也很高,把陈姗姗这枚棋子用到了极致。沈汉强不仅通过巧妙安排让陈姗姗与张代晨结识成为朋友从而成功引起江丰对陈姗姗的怀疑,还让陈姗姗帮他完成了最后的一步大棋——花房决战,要是没有陈姗姗成功带张代晨去花房,他也不能执行自己精心设计的甩锅大计。只是,就差一步他就能成功把锅甩给陈姗姗了,就差那么一步而已。 分析完这几条主线,相信你们应该从很大程度上真正看懂了这部片子,也可能解决了很多你们当时没有想通的问题。接下来,我想宏观地谈一谈整个影片的制作。首先,在演员选择上,陈正道导演还是很有眼光的。我个人认为,沈汉强这个角色的演员是选得最好的。段奕宏本来就长于出演警匪角色,而这个瞒天过海的警察杀手角色太符合他身上那种看起来正义凛然实则暗藏黑心的气质了。而且段奕宏在影片中的表现也完全证实了这个角色和他的契合度,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沈汉强在初见江丰知道自己有麻烦时脸上那种微表情演绎得细致入微,丝丝入扣,让人拍案叫绝。其次,电影的拍摄手法在插叙倒叙顺序的基础上采用了非常碎片化的混剪模式,我个人认为是一种很新颖的推理电影拍摄模式,这样的手法一定不会让影片有尿点,因为观众全程都在拼接剧情,想要把一个一个的碎片接起来以顺序还原事情的真相,但疏于推理的人,一定会觉得特别烧脑,会发现看完后还是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也是影片的伟大之处。我始终认为,一部好电影是能带给人们很多思考的东西,而如果能让人一直保持乐此不疲的思考,那一定是非常厉害的片子。最后,讲一讲电影的配乐。主题曲叫《我不能忘记你》,李焯雄的词,梁翘柏的曲,林忆莲演唱。林忆莲来唱这首歌一点不意外,毕竟才在我是歌手拿了不知道有没有黑幕的歌王,趁着热度接一个电影主题曲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梁翘柏的曲也不是很意外,毕竟梁老师是那么有音乐造诣的艺术家,曲也确实很有质量。不过李焯雄的词是真的很久没看到了,感觉比以前的风格稍有简洁大气化,那句“过去不能抹去,你是我的证据”虽然看起来平平,但确实深入到了电影核心,很应景也,细细读起来也很有味道,为李老师点个赞。 写了这么多,最后的最后,我想谈一下这部片子最深层的核心问题——家暴问题。说实话,什么高科技的记忆装置都只是幌子,我们都看的出来,这部片子想反映的问题是家暴这个很现实的社会问题。老实说,我本人对家庭暴力确实没有特别深的体会,要不是前段时间除了反家暴法,我根本就对这个问题没有太多的关注。可能是因为我有一个居家而温和的父亲,所以身体上的家庭暴力是不会在我们家出现的。但我认为,其实家暴完全可以引申出一个广泛的定义。谁说老公把老婆打得鼻青脸肿才叫家庭暴力,我觉得,一对夫妻就算没有任何的身体争执,但只要他们互相或者一方有一张舌战群雄的嘴,那这个家就是出于家暴状态。我们都清楚言语暴力的破坏力,网上那些敢于骂街的人,一句言重的话就可能毁掉一个人的一生。而对于家庭的言语暴力,我却是深有体会的。因为我生在充满“辣妹子”的山城重庆,我有一个三寸不烂之舌的妈,她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用一张嘴让全家人都无话可说。所以我认为,家暴问题绝不仅限于身体争执,还有无限存在的语言暴力,而且我相信,语言暴力应该是更广泛存在的,并且从一定程度上说,语言暴力对家庭成员的伤害可能更大。 毕竟我们都知道,身体的创伤总会痊愈,可如果你的心裂了一条大口呢? 文以至此,言或达意。希望这篇超长的影评,能让看到这里的你们有对影片更深层次的表情,能勾起你们内心的共鸣,能吸引你们和我一样去关注家暴,关注语言暴力,并且永远保持独立思考,理性高于感性的原则,去寻求可能的解决之道。 记忆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丢了自己的理智,反对家庭暴力,永远抓紧自己赖以生存的理智,因为那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掉的情感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