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云南

影评只是文字的一种形式，或者说只是借由一部电影，表达由此而产生的感想，电影并不是我的专业，观影是我一种对他人生活状态的涉入。读书，甚至比较自然状态的旅行，也都是这样的涉入，而如此涉入之后，对应的是对自己生活状态的观照。
《云的南方》是身为诗人与作家的朱文的第二部电影，这部拍摄于2003年的电影获得柏林电影节“亚洲电影促进网络奖”，香港国际电影节“火鸟大奖新秀竞赛”金奖和“国际影评人联盟奖”，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最佳新人奖项最佳导演奖”。虽然都不是重磅的奖项，但也代表了观众，至少是影人对于朱文的肯定。朱文的第一部电影《海鲜》，我也有幸看过，对于以诗歌和小说见长的朱文来说，他的电影自然也蕴含诗意。
《云的南方》讲述了李雪健饰演的徐大勤，退休之后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要到云南去旅游，终于成行。随着剧情的展开，也逐渐交待徐大勤的人生经历和心系云南的原因。影片主要的段落用来描写了徐大勤在云南的遭遇，以及对年轻时生活的追忆。据说这部电影只是在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很短时间的播出过，所以我也只找到比较模糊的一版，但这也恰恰增加了整部电影的朦胧之感，尤其是徐大勤到达云南之后的部分，绮丽的风光，穿插的梦境，都使影片别有韵味。朱文自己在采访时说，“《云的南方》和一切怀旧的电影有着严格区分，因为怀旧是来的过于轻易的疏离美感。”我十分同意这样的观点，怀旧如果仅是对过往的滑稽又悲伤的重新忆起，那仅仅是具有一种近似的美感。一个人对过往的记忆，就如同他的身体一样，构成了他的自身。那种与记忆有关的美也恰如与身体有关的美一样，稍显轻易了一点，更大的美也许应是不易达到的，它蕴含在更加广大的未知世界之中，能够远远突破了个人的局限。九十分钟的电影，节奏甚至有些拖沓，朱文看似随意的寥寥几笔，描述几处生活的侧影，如此就把一个平凡的人生活之中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以及背后最丰沛的感情展现了出来，我想这就是诗意的魅力所在。
这样诗意的电影也就有了很多可以联想与解读的空间，这部电影带给我的感想可能和很多人不同，李雪健饰演的角色，使我想到自己的父辈，不仅是父亲，而是整整生于五六十年代的那一代人。曾经有很多年，我觉得父亲这辈人是苍白模糊，毫无个性，甚至是头脑简单的，他们与这个我在成长起来后见到的飞速变化的时代已经脱节。很多时候，我会觉得他们似乎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样子，未曾经历青春，也不曾怀有理想。而自己与他们之间那道鸿沟，是如此之深，以致任凭时间之类都不可填补的。当然，这样的想法可能与时代无关，很多孩子面对父母，也包括如果以后我有孩子，他可能也会有同样的感觉。不过随着年纪的增加，当我能够理解生活平凡本质的时候，我也就能够开始理解父母一辈人的生活与经历。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之下，童年的教育，青春期的经历，以及成年后的环境，基本塑造一个人看待生活与世界的全部眼光。所谓代沟也许就是基于自己的眼光打量上一代或下一代人的生活吧。面对这种差异真正做到理解与包容是困难的，那是待可追求的境界，能现实达到的也许是知晓与妥协，在此基础之上，辅以感性的亲情的黏合，这可能是种可操作的隔代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其实这样的方式甚至可以放任到任何人与人的交往中，与人交往建立关系，是作为群居社会人的基本命题之一，而且这样的关系往往处于动态之中。理想过多，也许显得冰冷；感情过多，又常陷于纠结，能够把握恰当的平衡，是人生智慧的体现。
李雪健在片中的表演堪称出色，虽然稍有程式的腔调，但他似乎略带女性化的语调与动作，恰恰展现了徐大勤的个性与经历。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身上，少的是自我与威严，而多的是顺从与和蔼，一如李雪健对宋江的演绎。结尾处的笑中有泪苦乐难辨，也颇有感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