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绝望中飘摇

好久没有去看法国电影，好久没有去看艺术片，好久，没有机会。直到把这部96年的老片翻出来。
Lisa 和Max的爱情怎么看都像是童话。Max在家庭DV上偶然看到Lisa便一见钟情。然后是锲而不舍地跟踪，然后是风花雪月地热恋。两个人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温馨甜蜜地、童话般地爱着。
之后，完全没有预兆地，Lisa离开了Max。他在大雪纷飞中狂奔，满世界地寻找她，直到确定自己是被抛弃了。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开始像个孩子一样纵情地哭泣，看着她的衣物和自己的爱情一同焚烧。
导演很烦人，真的很烦人，故意设置了一段令人浮想联翩的对话。看到这里我还真以为是一个痴情的男孩（Max那会儿确实比较像大男孩）被一个美艳薄情的女子给甩了。
Alice和Lisa的关系让我唏嘘了很久。Alice在一扇窗户里第一次看到Lisa，她知道，对面公寓里的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理想的状态——美丽、性感、高贵，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Lisa在窗户的那边也同时看到了她，在Lisa眼里，她一直都是对面窗户后面那个天真纯洁的女孩。于是，她们成了密友。Alice羡慕Lisa，崇拜Lisa；Lisa像姐姐一样地照顾着Alice，生活就这样继续。然而，当Alice见到Max之后，羡慕变成了嫉妒。
爱上了自己最好朋友的男友，早在Max和Lisa相遇之前，又是一个童话般的故事。悲剧，在于爱情是绝对自私的，没有人可以柏拉图式的去爱。
Alice一开始就爱得很绝望，心里的隐痛是那么近，近到只要拉开窗帘就能看见。Max从来没有注意到她，从来都只是注视着Lisa。导演在这里又老奸巨猾地设置了许多意味深长的小细节，将Alice内心那种被忽视，被遗弃的忧伤量化地表现出来。
是的，一切，一切绝望的错过都是Alice的安排，包括两年前的不辞而别，也包括两年后诡异的重逢。
评论界普遍给了这部电影很高的评价。“与奇耶斯洛夫斯基的‘红，白，蓝’系列一脉相承的气质”；“镜头的运用超过《天使爱美丽》”等等。不好说堪比大师级人物奇耶斯洛夫斯基或者说超过《天使爱美丽》吧，可是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有可比性的。虽然对于某些媒体给这部电影扣上了悬疑啊、惊悚啊的噱头，我非常不感冒。但就这部电影的情节设计确实不同一般的爱情片，也许说独一无二也不过分的。而这样独特的情景又用他同样独特而恰到好处的镜头语言表现出来，就是原子弹的效果了。确实，能够驾驭这样一个同时冲击人类理智与情感两条底线的庞大视听能量，没有一定的功力是做不到的。
Vincent Cassel和Monica Bellucci绝对堪称金童玉女。一个是法国万人迷帅哥，一个是意大利国宝级美女，在这部电影拍摄后喜结良缘，真是令人嫉妒的一对啊！演技是没话说，模特出身的Monica可能稍微嫩一点，不过Vincent是很有爆发力唉，他好像都是特意挑不同的角色来演的，我一直是他的影迷。（嘻嘻，花痴一下。）同时赞一下饰演Alice的Romane Bohringer。比起Monica演的Lisa，这个角色就难把握多了。埋藏在一张纯真的脸后面的疯狂的心机，自私的诡计后面忽隐忽现的罪恶感；最难得的是，在她耍诡计的时候，在她心酸绝望的时候，你看到的依然是昔日那张单纯善良的脸。Romane将Alice那种本质的东西演绎了出来，即使在一对帅哥美女面前也没有黯然失色，这点真的很难得。
我不得不佩服导演天才的镜头语言和剪辑方式（这是导演的处女作，真的是令人震惊的才华啊！），可以将一个女孩疯狂的单恋演绎得如此扑朔迷离，将一个男人纠结的爱情演绎得如此破碎支离。
Max和Lisa和爱情一开始就是一个触摸不到的幻境。
曾经他疯狂地爱着，在马路对面凝视着她的剪影，在拐角处瞥见她红色高跟鞋的掠影，在电话亭外捕捉着她熟悉诱人的声音（再赞一次导演见尾不见首的镜头运用哈！）——所有，所有她存在的迹象，告诉自己这不是幻境的证据，直到她的不辞而别把他拉回现实。
她呢，我不知道，她也许没有他爱得那么深，一直没有。对他曾经有的爱情连同关于他的一切记忆，都只是她生命时光的一部分，仅此而已。因此，当她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她回忆起他留给她的那些温存，像一个已婚女人在回忆自己的初恋。他对于她，纵然美好，却早已是过去时。
唯有Alice，唯有她是至始至终完完整整地爱着，自私地疯狂地爱着，痛苦地绝望地爱着，纯粹地极致地爱着。费尽一切心计，倾注一切激情，她没有得到他，她最后知道自己无法得到他，她疲惫，厌倦这种绝望中的热恋。
她对他说，“当你爱一个人时，你不会意识到你伤害别人有多深。”她说，“其实你也是一个虚伪的人。”
他于是诧异，诧异眼前的这个女孩居然看穿了自己两年多的爱情，看穿了自己一直不敢承认的心理状态。然后这个虚伪的人做了一件自己以为是对的事情——去机场留住了决定放弃的Alice。
我不禁在想，Max究竟是不是真的爱上了Lisa。是又为什么如此容易就爱上了另一个甚至是另两个女人；不是又为什么在两年后还苦苦追寻她遗落在空气中的线索。一次次，他只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爱情全部沉淀在她忧郁而深情的注视和欲言又止的浅笑里。
像许多法国艺术片一样，导演擅长借助一些场景的细节来推动情节的发展和表现主人公心理的变化。比如那个颇具象征意味的广场。
第一次，他坐在长椅上等不辞而别的Lisa，漫天飞舞的雪花几乎把他淹没，同时淹没的，还有他开始绝望的爱情。第二次，他站在广场中抬头望着那套熟悉的公寓，风卷起的落叶旋转着，半个画面的黄色里只有萧瑟，昔日的爱情便在秋风中摇摆不定。第三次，他再次坐在那个长椅上，满地依旧是憔悴的黄色，却没有了风；他依然是在等Lisa，手里拿着的却是Alice的日记——爱情，已在一次次绝望的错过中开始瓦解和扭曲。
Max的爱情其实就是无休止的等待。在绝望中等待，在等待中绝望，至始至终都没有结果的等待。他或许就是一个不懂得爱也不了解自己的男孩，直到最后也没有成熟。爱情，纠结还是纠缠在那里，破碎了的始终拼凑不起来。
如果没有Lisa最后的悲剧，大概没有人会责备Alice。最终，Max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未婚妻，那个始终游离在这个故事边缘的女人。
最后，这便是最后了，Alice远远地看着他们，朝他们孩子气地笑了，把所有的心酸同时咽下。或许，这个时候，那个她永远无法得到的男人已经不是自己绝望的原因。更或许，从一开始，绝望的就不是那个触摸不到的爱人，而是飘摇在绝望中的爱情本身——人性的弱点造就的又一个悲剧。
PS：很早就发现（在我的其他几篇影评里也提到过），法国导演这个群体，有着勇敢面对人性阴暗面的特质，他们镜头下的悲剧通常都让人很绝望（例如《巴黎野玫瑰》《两小无猜》等）。因为，在他们的悲剧里，造成悲剧的原因不是环境，不是社会，甚至不是命运，而是人性的弱点。假以时日，周遭的一切都会变，但人性的本质是亘古不变的。所以，这样的悲剧，绝望得很彻底。《非常公寓》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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