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可欺以其方

电视版里选陈晓东来演宁采臣，大致是欲取效哥哥玉面朱唇温柔蕴藉之情态，然聊斋中的宁生，一开篇便说是廉隅自重，其后小倩百般勾搭不得，叹言此汉当是铁石，可见此人性格实是古板亮烈兼有之。徐克后来翻拍，端的是春色缭绕妖冶动人，但原作里的聂小倩和宁采臣，却也未必有多少缠绵情爱。

旧式文人多有些上不了台面的狭邪癖好，李导最为人共知的是他对三寸金莲有执念，此外就是爱红楼爱金瓶，一再翻拍，这都是老生常谈，本也无甚可说，他的风月片我看了七七八八，觉得他是细节控，并无多少诲淫之意。只是我料他这样人物，虽爱红楼，却不大会爱宝钗，见他几部早期片“品格端方，容貌丰美”，真个有趣。

王小倩素衣红唇行若飘风，是女鬼亦是情妖。乐蒂的小倩则服墨重彩渊渟岳峙，宛然大家闺秀，于衣履不整蓄意引逗时尚觉矜持。她虽演过黛玉，依这品貌该当宝钗。这剧本也不是不可艳情，李导控制得极有分寸，纵有情思仍眉目不惊，这厢金风玉露一相逢，亦不过诗画传意。徐版有别一种风流情调，于沉缓细密处实大有不及。

我从不待见落魄书生，戏文话本演义小说，多是下作行径。徐版宁生懦弱敦厚，行止有几分可爱，泰半还是占了哥哥容姿俊秀的便宜。李版是个典型的传统文人，感时忧国，面对美人诱惑也曾心猿意马，但毕竟大节无亏，严（注意这个“严”）词拒绝时毫不含糊。看来迂腐，也只有这般义字当先的品格，方能在不过萍水相逢的情面下立施援手。电影拍到老妖遇日照而亡已是剧终，比之徐版的婉转哀痛，这里倒可以期待一下鸾凤和鸣琴瑟和谐多子多寿，不过也都是顶无聊无趣的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