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妓女的爱情童话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故事并不新颖,或者干脆点说,其实就是蛮老套。但是鉴于女主角颜值、演技都算在线,还是有几分动人。
如果没有吉原一场大火,朝雾此生不会见到嫖客以外的男人。在喧嚣人群里把被撞倒的她抱起、为她寻回木屐、为她修簪子的男人,见到她最屈辱难堪的一面依然心疼、珍惜她的男人,是她救命恩人的弟弟。就像天定缘分,让二人相遇、相爱,却不是为了给出一个圆满的结局。为给姐姐报仇,也为保护爱人,半次郎愤怒之下杀死了吉田屋,被通缉,最后被处死。心灰意冷的朝雾最终投水殉情。
如前所说,故事的确老套单薄,但很多人诟病剧情的点是站不住脚的。
一个是半次郎被通缉后不忙着逃跑,反而回来,很多人觉得这不合理。事实上有什么不合理?半次郎就是个会染布手艺的小本生意人,不是本领高强的武士,也不是善于躲避追捕的贼寇。就算想逃跑,他又能逃得到哪里去?逃掉了以后,他又能怎么生活?就是因为这一点,半次郎才选择至少在死之前再跟爱人朝雾相见一次,帮她完成她的愿望。当追捕的人撞开门逮到二人的时候,半次郎没有慌张的神色。他早就知道,他自己是必死的结局,死前能再见爱人一面,跟爱人缠绵一次,他的心愿已经达成了。电影里面确实应该用简短的一句话把不逃跑的缘由一笔带过,会省去很多质疑,不过就算没有这句话,只要稍微思考下也不难得出结论。
另一个是朝雾的死。很多人都认为,她是为半次郎殉情,有人为此感慨她“痴情”,有人因此责备她软弱,说她喜欢的男人死了就活不下去。半次郎的死,当然是朝雾选择自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却绝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朝雾选择自尽,根本上是因为希望的破灭。
朝雾母亲是妓女,她从小饱受虐待。母亲死后,她也沦落风尘以求生存。朝雾的一生几乎可以说注定是个悲剧,她的悲剧也是千千万万悲惨妓女的缩影。有人说,明明她就快要脱妓女籍,问题是恢复自由身以后她又能做什么呢?别忘了她最开始就是因为在外面无法存活,才被雾里收留,成为妓女。身无依傍,她一穷二白地恢复自由身,又没有谋生技能,最后的结局不过就是像她母亲那样,贫病交加地死去罢了。
而对于当时的妓女们来说的“好”归宿,又是什么样的呢?无非就是像雾里那样,成为店里有名的头牌,然后被赎身,以为就此有所依靠、安稳一生吧。可雾里的结局是“从此安稳有靠”吗?在为她赎身的吉田屋眼里,妓女永远是妓女,他赎出雾里的目的就是让她去伺候商务往来的合作者,从而谋取利益。到头来,即使走出吉原,雾里的生活本质上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等到雾里患病之后,就被吉田屋赶出了家门,也落得个病死街头的结局。
朝雾的妈妈相信爱,结果被骗得疯疯癫癫、邋遢落魄,凄惨地死去。雾里似乎走对了妓女从良的每一步,最终却也一样横尸街头。无论动情与否,除了少数相对而言的幸运者,这就是大多数妓女的结局。朝雾本有成为“相对幸运的那一批”的机会,因为半次郎是雾里的弟弟,明白妓女的苦楚,性格忠厚良善,也是真心爱她。满期脱去妓女籍后,她还是有机会和半次郎一起去过寻常夫妻的生活的。然而半次郎死了,她获得幸福的希望破灭了。是爱人死亡和希望破灭的双重打击,促使她投水自尽。
影片结局毫无疑问是悲剧的。影片中也有大段镜头毫不避讳(或者说,着意)表现了妓女生活没有尊严、没有希望的淫邪、阴暗面。但总体而言,就故事情节、人物塑造和画面色调来看,这是属于朝雾的一个爱情童话。
年幼时的苦难让朝雾早早看清世事残酷,母亲的死也成为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从她看为情所困的八津的眼神,可以想见,在吉原生活时的见闻也在不断印证她的认知。但即使她说着“不要相信男人的话,在相思中受苦的只会是女人”,在她内心深处,其实依然保有向往纯真爱情的种子。在遇见半次郎后,这种子开始萌芽,然后开出了美丽的花。
半次郎不是在吉原寻欢作乐的嫖客,他与朝雾的相遇,就像是落难美人偶遇英雄、才子佳人借物传情的话本桥段,尽管“美人”“佳人”其实是个身份微贱的妓女,“英雄”“才子”也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小手艺人。在他自身身世的影响下,半次郎并不鄙弃朝雾的出身,反而多了很多的体谅和理解。即使目睹了不堪的一幕,他也没有因此减少对朝雾的怜惜和爱护。最后,他更是为了保护她怒而杀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只想与她片刻厮守。这种纯粹,在真实人性的角度,几乎可以说是难以想象的。
朝雾和半次郎,都可以说是“为爱而死”的人物。他们俩的爱情,像是八津送给朝雾的玻璃珠,也像是临近结局时朝雾拿在手上的那朵蓝色牵牛花。
玻璃珠虽便宜易得,但这样的两人能遇见彼此、到死都始终坚定不移地爱着彼此,谈何容易呢?玻璃珠花色普通、工艺粗糙,还很易碎,但它被朝雾拿在手上端详时,其实也很美丽,不是吗?这也像朝雾和半次郎的爱情一样。
有人说,是动真情、是爱害死了朝雾。我只能说,虽然这部电影本身,确实没有太多值得推敲琢磨的价值,但是既然要评价,多少还是动点脑子吧。如果不死,朝雾即将满期恢复自由身,但没有自食其力的本领,最终她的结局会是什么?还不是穷死、病死?又或者,她不离开妓院,寄希望于在人老色衰之前找到一位可以为她赎身的恩客,那问题又来了,谁能保证她能等到这么一位呢?就算等到了,又能确保不会是第二个吉田屋吗?还是那句话,除了少数相对幸运的,妓女的结局注定悲惨。朝雾投水自尽,也不过是省去一些在这无望的世间辗转蹉跎、受苦受难的日子,早些迎来自己的结局罢了。
而她与半次郎的爱,是她在这几乎注定悲剧的一生当中,为数不多聊可为慰籍的东西。世道如此,大多数妓女不管怎么选、怎么做,都还是不得好活、也不得好死。但不是谁都能拥有这样的一份爱情,一份由纯美邂逅、坚定专一的爱意、付出生命的牺牲构成的爱情。而这样的爱情,朝雾拥有。虽然这份爱,就如牵牛花一样,短暂的绚烂后就是迅速的凋零,但就如八津所说,“开花,还是比不开花要好吧”。听闻此语的朝雾,仿佛从长久的浑噩中醒来,看着手中的牵牛花,绽放出依昔如前一般纯真美好的笑容。纵然短暂,纵然终究失去,她还是切切实实地拥有过一些真正让她觉得幸福的东西,一份真正的爱情。所以,她赴死之时,当是平静释然的。所以,在她死后,从前跟她最为亲近的八津,这样对她的一生总结陈词,“朝雾姐姐她,是开尽了一生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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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很多画面很美,但是很多地方的摄影、镜头调度等等其实并不高明。很多人拿这部影片与蜷川实花的《花魁》进行对比,对比导演的功力,结论是弗如远矣。个人表示赞同。
除此之外,片中大段的激情戏和诸多的裸露镜头,也不由让人思考情色片(含有情色元素的影片)和色情片(爱情动作片)之间的界限,到底应该在什么地方。还是拿蜷川实花的《花魁》做对比,在掌握🌟爱镜头的尺度以及在片中所占比例的事情上,女导演显然比男导演要有分寸得多。原因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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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女主演安达佑实的一些经历后,再联系片中的一些情节,有种奇特的故事联通现实的观感,对朝雾和安达佑实本人的怜惜更多几分。影片上映至今,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不管怎样,还是把我的祝福给她,希望她能得到平静和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