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为什么总是愤怒?
把麻木点燃,把希望燃烧,把绝望复燃。
导演李沧东表示灵感来自村上春树的《烧仓房》,但是原小说结局是个谜团,仓房烧了还是没烧?简直就像《舞!舞!舞!》中五反田对于喜喜遇害自己问自己:杀了还是没杀?不像福克纳的《烧马棚》那般富有现实性,详细地讲述作案过程。村上春树说自己这篇小说中的仓房“是在心田一角忽然静静燃烧的仓房”。
前三十分钟我认为是最精彩的部分,大学主修文学创作专业的李钟秀毕业后一直找不到体面的工作只能兼职搬运工,靠苦力维持生活。某天,他偶遇了同样身处底层的童年玩伴申海美,不同的是李钟秀自尊心强烈对自己的工作羞于启齿表现为身体紧绷的状态,而申海美却对体力劳动乐在其中。李钟秀代表着就是普遍失业不如意的大学毕业生,他们逐渐麻木的内心还保留着一份文化人的清高和强烈的自尊心。申海美代表了仍对生活抱有希望的人。
太阳是世界上唯一公平的事物,诗人总在说“我们年轻,阳光免费”。在物欲横流精神匮乏的现代社会里,一切被贴上价格标签,即使是人如果没有价值,也不过是件废品。在申海美阴暗湿冷的狭窄出租屋里唯一可见的阳光是南山塔的二手折射光斑,在火锅店打工休息时我经常会到外摆阳台闲坐,我能感受到那里的阳光冰冷刺骨,因为阳光来自对面大厦玻璃的折射。所以说即使生活中有那么一束光,也不能感受到丝毫温暖,穷人已经被剥夺了幸福的权利。申海美说自己养了一只小猫,叫锅炉,叫这么奇怪的名字是因为发现小猫时它被抛弃在锅炉房,也暗示了申海美的家庭,她无依无靠。
申海美向往自由在攒钱去非洲,讲了饥饿的两种状态,代表了物质匮乏和精神空虚,过去穷人只用担心身体上的温饱,富人忧郁精神上的虚无,我们在申海美身上看到了两种状态的混合,也代表当下年轻人的状态。存在主义焦虑和虚无感会不断吞噬生命的热情和动力。申海美一直活在井里,她真正的希望是寄托在远方,渴望逃离现实。当她真正来到应许之地时,发现不过是座垃圾场,宛如人生一般糟糕,于是她哭了,想像晚霞一样消失。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知道Ben是个反社会人格的饥渴者,在玩弄她,底层人不过是上流社会的乐子,一方面她希望通过婚姻突破阶级,另一方面她把生的希望放到了李钟秀身上,在三人分别时,Ben主动提出要送申海美回家,申海美没有回应,很明显她是更爱李钟秀的,在等待着李钟秀那句送她回家,可是对方沉默了,李钟秀面对Ben富二代的身世和自信选择了退缩。申海美回忆起小时候的故事说自己掉进井里,多亏钟秀来救她。井真的存在吗?她通过这个故事来暗示李钟秀是她的救星是她的希望是她爱的人,从申海美一直戴着粉色手表也可以看出这种她和李钟秀的命运丝线的结,随着剧情的发展,李钟秀对于Ben的愤怒几乎上升到了临界点,可是他还是软弱,把对Ben愤怒的矛头指向了申海美,指责她为什么要像妓女一样笑着迎合富人,这一刻申海美彻底失望了,这是她的第一次死亡,哀莫大于心死。等到李钟秀联系不上申海美的时候,他开始四处询问申海美的家人和以前的邻居,她小时候掉到过井里面吗,可是大家都没关心过这个女孩,哑剧班的同学几乎不记得存在过申海美这样一个人,申海美最后一次死亡开始,从社会上消失了。李钟秀不断的追寻申海美的印迹,对于李钟秀来说他分不清对申海美是爱还是性欲,他不知道自己对于申海美是否有意义,他一直在寻找答案和意义。还记得电影在前三十分钟暖调下,申海美对李钟秀表演吃橘子的哑剧吗?那么橘子存在吗?申海美对他说“忘掉手中的橘子,心中的橘子才会出现。”。橘子是否存在不重要,井是否存在也不重要。等你停止追寻人生的意义时,人生的意义才会出现。
电影后期第一次出现第三人称Ben的视角,从这里开始这一切变成李钟秀的幻想,Ben被捅的片段里并没有明显的反抗,反而最后给了李钟秀一个拥抱似的动作。电影中出现Ben是杀人凶手的铁证吗?化妆柜里的粉色手表,豪宅中的猫咪(锅炉),这些都指向Ben,可都不是铁证,为什么李钟秀一开始就认定Ben是凶手呢?把对方约到目标地点后不由分说的刺杀。其实李钟秀更多的愤怒是仇富,对阶级固化的仇恨。年轻人为什么那么愤怒呢?因为不公平。电影用善良懦弱的李钟秀异化为结局,裸身开车逃离杀人现场。如同内心,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留下一些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