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女人决定抢救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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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看完电影后想起的第一句话,其实是《野蛮人入侵》海报上的“当一个女人决定抢救自己的人生”。
当时是为了这句话去看的《野蛮人入侵》,现在它也可以成为我喜欢《热辣滚烫》的理由。这两部电影在许多地方都莫名暗合:女人们都决定抢救自己的人生,她们都选择了训练自己身体的方式,她们也都“赢”了,在脱离社会评价的,回归了自我内心的场域内书写了胜利。
抢救的动因和初始,是社会评价体系之下的失败女人。
在影片的前大半部分,乐莹都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不规律不健康的生活习惯、过度臃肿笨重的身体、宅家十年的失业“啃老”生活;她更是一个失败的女人:受到隐藏在生活各处的外貌羞辱,遇上出轨的前男友和一个只会嘴上说“梦想”实际只是懦弱废物的现男友,以及无处不在的凝视与骚扰。这样的生活状况,无论是向谁阐述,得到的评价多半都是“失败”。
看前半部分时,最大的感受是乐莹是一个缺乏情绪和表达的人。这并不是说她从来没有喜怒哀乐(她会在被镜头拍摄的时候表达不满,也会因为房子的事情和乐丹争吵、大打出手),只是这些情绪的落点都未外向化,情绪背后真实的自我挣扎也都没有被真实地看见和接受(乐莹站在台上诉说自己不出门的真实原因时,她的答案是不被理解的“不标准”答案)
就像贾玲在后来的纪录片里面也说“别人看不出来她为什么要这样,但其实她心里是很难受的”。
前期的剧情里,无论对方做出怎样的反映,乐莹或许会缓慢地释出自己的尖刺,但最终结果都会将尖刺外部马上覆上一层柔软的皮毛,把所有的尖锐与消极复杂的情绪都包裹、内向化,最终刺伤的只有自己的皮肤和血肉。
这些刺痛在影片中是依靠多个消极事件的堆砌完成的,乐莹碎片化的情绪在这些事件中被一个又一个地串联起,每一次“失败”的发生都代表着她血肉上的烂疮在扩散。
尽管在对细节的处理上(节奏、逻辑、动因)或多或少有一些瑕疵,乐莹一步一步爬上楼层,在风雨交加、雷电闪烁的夜晚一跃而下的那一刻,还是将情绪推向了高潮,表面的剧情、生活的刻画终于落回了她千疮百孔的内心。
身体的死生转换对应着灵魂的打破重组、毁灭重塑
影片并没有在乐莹情绪最低落,遭受最大恶意的时候直接书写那一次跳跃,而是在她终于历经寒来暑往的汗水之后,站在拳击台上依然被人不断打倒在地的时候,向观众揭晓了,她究竟是如何想要“杀死”自己,最终选择抢救自己的人生。
也终于对应到了本片的主题,“想赢一次”,并且是脱离于过去社会评价体系的赢。
所以,她如何“变瘦”并非刻画的重点,但是她如何从笨重畏缩的乐莹变成一个健壮有力的乐莹,她的眼神如何从不自在变得自如坚毅,这才是重点。
我最喜欢的一场戏是她站在拳击台上被不断打倒的戏份,她的力竭、她的疼痛在那一刻被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就像《野蛮人入侵》里,主角在思考自己是谁的时候,教练给了她攻击,“是谁在打”“是谁在痛”。
身体的疼痛是灵魂最后的呐喊,所以在她被打倒在拳击台上的那一刻,导演终于向我们揭晓了,那一次跳跃。
“好疼啊,但是一点儿伤也没有”
乐莹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这样的状态,疼,但是无处诉说,因为外面包裹的皮毛太柔软无害,以至于每一个人都想碰一碰、戳一戳,无论有意还是恶意,但每一次的碰触都会将皮毛内部的尖刺往血肉里扎深一寸。
那时的疼痛没有被在意,如今在拳台上的疼痛与倒下或许也是为人不解的。可是那似乎又变得不重要了,因为过往被扎得鲜血淋漓的时候,甚至连乐莹自己都很少去倾听自己身体、心灵的伤痛,但是身体经过训练与重塑的乐莹,再次受到击打的时候,她的身体和灵魂已经习惯于坚韧不拔的直立。
这样的力量是超脱于外在的“瘦了一百多斤”“不再宅家啃老的”,是她无论比赛的输赢都觉得自己赢了,也是她终于可以借分苹果的故事来回看自己、审视自己、包容自己。
在这一阶段,乐莹完成了对自我的重塑。这也是她唯一做的事情。
失败与伤痛用了无数个事件堆砌完成表达,重塑只需要两件:纵身一跃的“死亡”与汗水淋漓的重生。
杜乐莹是通过训练自己的身体,强化自己的身体的方式抢救了自己的人生。因为她在无数次的奔跑、出拳、力竭和再次起身坚持的过程中,淬炼的不止是自己的身体,也是自己的情绪、情感和灵魂。
当内心足够充盈,内核足够强大的时候,外在的评价就变得不再重要,甚至会反过来影响外界的目光。
所以乐丹最后会用一种不理解,但是有些心疼的眼神看着倒下又坚持站起来的乐莹。(张小斐演得真好www)
我很喜欢看女人抢救自己人生的故事,她们也都抢救成功了,我很喜欢这样的胜利。尤其喜欢这些通过训练身体而完成的抢救,因为这些来自身体、五感的东西,是最直接、最痛苦的。
能够感受到疼痛的人是自己,能够在疼痛之下坚持的也是自己。感到力竭绝望的是自己,坚持打完比赛的也是自己。
如果一个人完成了这样的重塑,那她对别人的评价似乎都可以是轻描淡写的“看心情吧”。
感谢贾导,让所有人都记住了,其实杜乐莹不喜欢吃牛蛙,也记住了,她是一个会在打完拳击比赛之后,跳跑着离开场馆,走向新生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