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的煽情魔法和意识形态性
北影节4k修复版,制作于旧日本的一作。在小津的作品系列里,决然被高估的一部。
这部让我坚信了一点:小津不是什么形式美学大师,也不是社会议题大师。他是一个表面冷静克制,实际以情绪统领一切的导演。
他极擅长抓取旧日本这个极端矛盾的社会中那些尖锐的现代性问题,并且反应在剧本中的人物关系之中。但他并不是要对这些现代性问题刨根问底,而只是以抒情为最直接的目的。
表面上他的影像风格「克制冷静」,实则他非常清楚用视听的冷静和情节的激荡作对照能产生多大的煽情效果。前半部分压制和铺垫,后半部分再集中爆发,超强的戏剧性啊。
但是很容易辨认的是,而正如制作于1942年这个事实,本片贯彻的即是忠君爱国,踏实本分,服从权力,秩序第一的旧日本价值观——甚至毫无争议的可以判断出其隐藏的法西斯背景。
歌颂的父亲形象就是一个古板严苛,毫无私欲,忠君爱国,朴素正义,把自我的主体性全部托付给了秩序,最后“有尊严”的死去的形象。对儿子他严加控制(而儿子也完全没有反抗的欲望,顺从的离谱)从小时候的上学甚至到最终的婚嫁都一手操办,毫无主体性。子女,学生,女性这些弱势地位者对有权者无条件的彻底服从,并且自觉的维护这种牢不可破的传统秩序——我想不由分说的,这样的意识形态隐藏文本,直接指向的就是当时的法西斯主义社会秩序。
而同学会的那部分,最后即使被盟军删节,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删掉的就是「黑卡板载」的部分。
谈到法西斯对艺术的影像,我们总会提起「意志的胜利」和「奥林匹亚」那种强调宏伟形式感的权力美学。但就是一往被我们认作极端冷静客观的小津的电影,它中间蕴藏的意识形态,反而总是会在他的煽情魔法中被我们忽视。如汉娜阿伦特所说的「平庸之恶」
当然,说这些完全只是针对这部小津在旧日本时期的作品。完全没有贬低小津的艺术成就的意味——没有他,就没有现代电影史。而他后期作品也已褪去政治色彩,回归了对现代性的解构,并且完全足以被称作世界级的大师。
但即使如此,本片在地质礼堂放映到结尾时,我身边许多上年纪的男观众们泣不成声,涕泗横流——即使这是部八十年前的电影里。
单论这一点,说实话,哭是该哭,但如果没能联想到故事中的父子和许多同学庆祝的那“被陆军录取”接着拍下去就是要参加的可是侵华战争,我想也太不敏感了。
电影的抒情魔法,是其艺术价值的体现,同时也是意识形态最强大的载体。这就是法西斯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