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哲学的角度看《黑客帝国》
“矩阵”原型溯源与红蓝药丸的选择:
古希腊柏拉图洞穴隐喻: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出,假如有一个人,从出生就被困在岩洞里,身体和头颅被牢牢固定住,他所能看见的只有眼前的石壁,而石壁上显现的只是他身后火焰照在事物上投下的阴影,那么他对世界的认知,也就仅仅是以影子的形式存在。这在电影里对应为代表虚拟世界的蓝色药丸,而红色药丸则代表把此人从岩洞里释放出来,让他投入到外面真实的世界中去。这种从虚假的阴影到刺眼的真实必定带着既往观念的崩溃,这也是很多人不愿选择红色药丸的原因。
“汤匙不存在”,一面佛法之镜
释迦牟尼在《中部》里说,“人用镜为……若汝将作身业。即观彼身业。我将作身业。彼身业为净。为不净。为自为。为他。”
镜子是佛教中很普遍的隐喻,它倡导人拥有一个“镜子般的头脑。”,一个整洁、自由、也即是“空”的头脑。它主张人应该斩断自己的情绪和情感,而像一面镜子那样,既无歧视,也无想象,忠实地反映真实的世界。
墨菲斯递给Neo的药盒内部,像镜子一样;Neo吃下红色药丸后,矩阵世界像镜子一样将他包裹其中;当Neo终于见到先知,见到那位小和尚,他向Neo展示的汤匙,也像镜子一样……先知说,“汤匙不存在”,这通常被错误地理解为“矩阵世界是虚拟而非现实”,我们对照Neo的使命去看——“选择红色药丸,亦即选择人类的自由意志,亦即相信人类必将打败邪恶的矩阵重新夺回被困的身躯重建一个真实的世界”。所有围绕Neo这位救世主建立起的信仰,都因Neo这个作为“救世主”也不过是矩阵必要编程的产物,也变得像汤匙一样,并不存在……
The One与崔妮蒂,爱情成了最后的救世主
Neo的名字源自The One,即《圣经》里的救世主。但Neo在矩阵中又已经到了第6代,说明人类不论从宗教、经济、政治、社会等等大的方面,战胜矩阵的努力都已全部失败。而矩阵最终和Neo达成了暂时的和平,这要感谢崔妮蒂。电影里崔妮蒂救了Neo无数次,Neo也曾复活了崔妮蒂。“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当两人的源代码融合在一起的那一刻,在矩阵眼里,Neo、崔妮蒂、锡安存在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是的。之上一切存在的理由,仅仅是为了让程序能够理解、模仿最终拥有人类的情感,让程序也能像人类一样自然去孕育“小孩”,从而跳出“程序必须有用,无用就会被删除”的诅咒,完成矩阵不必再依赖人类的自我进化。Neo,从来不是人类的救世主,而是矩阵的;但好在有崔妮蒂和电脑人史密斯的存在,让爱情成了矩阵和人类共同的救世主。
电脑人史密斯,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伍迪艾伦说小时候看动画片,人人都喜欢白雪公主,而他独喜欢毒皇后。在《黑客帝国》里,电脑人史密斯也是一位让人肃然起爱的迷人反派。首先他是一位遵纪守法的模范特工,严格执行着他的矩阵老板私下违背的“无用即删”最高法律;其次他是一位努力变强的小镇捉题家,在捉捕Neo这个世纪难题的道路上,他一不靠bug,二不买装备,纯粹靠个人和歹徒肉搏的实战刷着可怜的经验值,追赶着系统安排的开挂玩家;他还有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个人的强大是为了服务集体”的崇高信仰,他从底层佛伯乐一路做起,走到了矩阵战力巅峰不过是为了建立一个秩序井然的完美世界!我们可以说,史密斯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矩阵世界的人。
如果矩阵世界真的还想要简单建立在简单秩序基础上的话。
就如我们上文所说,连Neo这样的救世主都是矩阵为了探索新的进化之路的踏脚石,史密斯先生就更只是抛砖引玉的那一块砖了。他无法接受自己被人当砖使的现实,他相信自己只要联合身边一块又一块奇形怪状的砖头,把大家都同化成自己这样有觉悟的好砖,给他足够多的建材,他就能建立起一个全是有用之砖的完美世界……可怜的史密斯先生,他应该生在《我的世界》。
回到苏格拉底:是做痛苦的人,还是快乐的猪?
在电影里有一段电脑人史密斯和人类塞内的对话。
史密斯说:“我们达成交易了吧?塞内先生。”
塞内回答:“你知道,我明白这块牛排并不存在。我知道当我把它放到嘴里的时候,矩阵就会告诉我的大脑,牛排美味而且多汁。过了九年的苦日子了,你知道我明白了什么吗?无知是福。”
类似的问题也有人问过苏格拉底,关于要不要走出岩洞的选择问题,其实可以简化为一个价值问题,“是做痛苦的人,还是做快乐的猪?”这不是唯心和唯物泛泛的概念之争,而是以人生为试验场以人为试验对象的存在难题,它既是物质意义上的生存难题,也是精神意义上的存在难题。我们不知道这个难题的正解,我们所知道的只是:Human之所以为hunman,是因为being,而存在,即是被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