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无常的夏天》电影资料：流浪国度

Item: 反复无常的夏天 Rozmarné léto
Author: 帕布莉卡

2024-04-13 17:41:35 已编辑江苏

引言：六十年代的夏天捷克的伊利·曼佐导演在自己的电影里小心翼翼地走了回钢丝他不知被管制的地上其实更凶险八十年代的夏天又美又烈的伊莎贝尔·阿佳妮让法兰西醉倒在蕾丝裙下，夺得任性多年的权利，三年前的夏天两个德国女性的阳台心事感动了整个欧洲……谁说夏天只能看那些不用脑的大傻片，究竟谁在害怕观众思考呢?

1968年8月20日，苏联一架民航要求在布拉格迫降，捷克斯洛伐克总书记杜布切克找不到理拒绝，舱门里跳下15名苏联突击队员，迅速占领机场，第二天拂晓，坦克入境。

这是官方记录，关于民间记忆，则可以在昆德拉某部小说里找到漫画式速写，捷克斯洛伐克的志愿者们雄赵通地进军边境，抵抗苏联。双方隔着一条小河对峙，这边口号喊得震天响，既有“滚出我们的国土，苏联猪!”之类的骂街式，又有“民主，自由，平等”之类的文绉绉式，当然，亦不乏随军牧师，他们紧紧拽着十字架，手心被戳破流血了还浑然不知。

各阶级兄弟都挤在同一条战壕，团结抗敌的豪气在潮湿的薄雾里无止境地蔓延。苏联那边冷冰冰一片，突然，坦克一声巨炮，河这岸的战士们纷纷做鸟兽状奔走，不出刻，尽皆散去。然后，他们将暂时离开布拉格，远避至宁静乡村延续他们下午茶的习惯，伊利曼佐不愧为社会主义的辛勤劳动者，在主攻下午茶的同时还不忘拍了这部《反复无常的夏天》。当电影中的流浪艺人黯然神伤地离开村庄时，捷克的十万难民潮正在离开他们的国家。

片子其实挺搞笑，让人佩服导演出世镇定的幽默感。三个刚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打算在小山村里安享晚年，叼着雪茄骂骂咧咧的胖子是安东尼，裹着大毯子冒虚汗的书呆子是雨果，还有随时预备替死人超渡的牧师。为了让这篇文章有更鲜明的线索，我们不妨假设这三人刚被苏联的坦克吓尿裤子。另一拨人是流浪艺术家阿诺斯泰克和安娜，他们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用去三天时间，启发了当地娱乐业与色情业的萌芽。

第一晚，阿诺斯泰克走钢丝，他有副博人怜爱的瘦弱身板，尤其当绳索被夜风吹得晃悠不定，少见多怪的村民还生怕他摔成半身不遂。尽管在我们看来，他执杆的手在不敬业地颤抖，神情笨拙木讷，与大卫·科波

菲尔穿越长城时“老子是神”的气概没法比，技艺不到家，还敢出来混，出事也活该。

上边表演还没完，安娜正以帷帐做基地，以媚眼做导弹，发起地面攻势，胖子安东尼入彀，两人荡至河畔木屋，秉烛嫌夜短。眼见大老粗伙计揩了一手油，牧师信仰破灭，什么清心寡欲，管它升天堂下地狱，先这辈子快活了再说。

到了第二晚，他轻轻地敲打安娜的窗，羞赧地递上一首情诗，做着被时人谴责的狗男女事宜。当安娜用胸脯覆盖住那张老脸时，他感叹上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未及进展，村委会扫黄组破门而入，搅了风流不说，还将他暴打一顿，他提着破耳朵去找安东尼缝针，安东尼责怪他抢走了小妞，故意捣弄得他满脸血泪，统一阵线被坏分子挑拨离间。这还不算，作为民族气节脊梁骨的知识分子也堕落了，第三晚，雨果用满桌大餐犒劳阶级敌人安娜，就当是互相开荤。

但广大群众不会容忍此等奇技淫巧在这片纯洁的土地上肆意滋长，他们推倒了杂耍人的高台，给了他一个痛快的狗啃泥，教他以后要脚踏实地。两个流浪艺人连夜收拾行李，天初亮，便狼狈逃窜。

六十分钟的电影结束了，但银幕外的故事仍在继续。

1968年末，东欧导演分为两派，伊利曼佐他们据守国内，而他有个朋友就转到好莱坞去了，现在，那人对当年的英明挟择骄傲得很:“在我短短有生之年，居然经历了五六个不同的社会体制。

先是捷克斯洛伐克民主共和国，再是二战前的集权政策，然后是纳粹独裁，希特勒走了，又是斯大林，现在，我终于定居落户到一个自由的国家。”他确实混得不错，拿了两个奥斯卡，能与之匹敌的并且还活着的只有科波拉和伊斯特伍德。

但他至今还很不习惯好莱坞巨鳄的大手大脚，他说:“给我十万块，我就拍十万的电影;给我一千万，我就拍一千万的电影;但如果你给我一亿，我就要把它存进银行。”这是当年政府计划拨款拍片方式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即使如此，他也再不用像捷克那批老朋友一样做战战兢兢的流浪杂耍人，因此，他把名字由简·托马斯福尔曼改成爽快利落的米洛斯·福尔曼。

伊利，曼佐虽然在电影中扮演江湖杂要人，但要他真的背井离乡，却又割舍不下，只能像那个知识分子雨果，斟上一杯酒，为流浪者送行。

没过多久，他拍了部《失翼的灵雀》，把只会背纲领的领班恶搞成被嘲弄对象，国内禁映，他本打算托朋友将拷贝带到美国去，却在机场被查封，之后六年他再没拍过电影。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索这个荒谬的问题虽然生活在故国土地上，却为何形容落魄?捷克年轻一代导演都喜欢拍公路片，故事多发生在边境，却不敢越界，这又是为何?譬如吉恩·古古拉 Jan Gogola)《无尽的小镇》，说的是与奥地利接壤处的小城故事，市长对着镜头严肃地宣称这里是田园牧歌的居所。而背景处一群妓女正打着条幅招摇游行。国家已迷失，国民只能跟着流浪。

现在，留下的很多导演因为不适应市场，齐刷刷倒下一片，仅存的站立者依旧茫然。

简·列贝奇科最近六部电影虽然在国内票房大卖，评论界却纷纷投去蔑视眼光，大骂列贝奇科向好莱坞文化屈膝投诚，这辈子也别想碰红地毯。

此时，还是伊利·曼佐站了出来，2006年，他那部《我曾何候过英国国王》成为捷克史上最卖座电影，据说每十个捷克公民中就有一个看过，并且拿下了四项捷克金狮奖。

其实，虽然时过四十年，它讲的东西与《反复无常的夏天》差不多：面对战争，我躲在角落旮旯里是不是有罪:面对美女，我用钱去调戏挑逗算不算过错。只不过一个预言，一个盖棺

两部电影也都有布拉格之春，但在《反复无常的夏天》里，它虚化成那场夜幕篝火里狂欢的杂耍表演，安娜娱人娱己，村民各得其乐，半杯红酒助兴，一片歌舞升平，但眼看他就楼塌了。

之后是漫长的放逐，直到1993年1月1日，捷克斯洛伐克一分为二，那个流浪的国家不复存在。

文/周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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