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随着流水而行，镜头不断推拉变焦，时而倾斜，又时而摇晃，慌乱的剪接搭配急促的音乐；岸边有成堆的垃圾，荒废的大楼，忙碌的行人和不安的狗，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麻木的目光。这是电影《苏州河》的开场，娄烨用一组写实的镜头为电影定下一个晦暗的基调，苏州河有着浪漫的名字却只是一条肮脏的河，上海也不过是一座荒芜的城市；河面平淡不惊，荒芜城市的一个倒影是那些些破碎的爱情。

娄烨和贾樟柯是大陆第六代导演中的翘楚，摇晃的手持摄影，第一人称叙事，旁白中文艺的呢喃，这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王家卫。娄烨和王家卫一样深受新浪潮那一批法国导演和安东尼奥尼的影响，他们一边挖掘着现代人爱情里的不确定，又一边在坚定地寻找。如果说王家卫已经把都市青年的浪漫展现至极致，那么娄烨则用他更加躁动的镜头和剪接为那份情感增添了粗粝质感和生命力。

马达对美美说，他曾经遇到过一个女孩叫牡丹，后来他伤了她的心，在她跳入苏州河之前，她说会变成美人鱼来找他；而第一次遇到美美的那天，美美正好穿着美人鱼的服装。美美在听到这样的滥俗故事后莞尔，她轻蔑地摇晃着啤酒杯，说像马达这样的人她见多了。在马达离去后，美美留给我们一个落寞的背影，在镜子中我们可以察觉到，美美被这个滥俗的故事打动了，她不相信俗套的巧合，不相信命运的安排，更不相信男人，但她相信童话，相信百分百不掺杂质的爱情；镜子中的美美和牡丹别无二致，原来美美和牡丹真的是同一种人。

马达在失去牡丹之后，一直在疯狂地寻找。奇迹的是，马达真的在一个偏远地便利店找到了牡丹。在收到马达来信的那一刻，美美在雨中凝噎，被淋透的头发披散在苍白的脸颊，坚忍的美美终于流下了泪。原来最令人难过的不是背叛和欺骗，而是长久向往的真诚从来都不属于她。

美美问她的现任男友“摄影师”，如果她也消失了，他会不会像马达一样地找她。她一连问了三次，得到的每一次回答都是“我会”。美美说她不信，这样的事只有在爱情故事里才有。倔强的美美在第二天真的走了，如果不能得到证明，那就接受毁灭。摄影师坐在船头随着河水漂向大海，他在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之前为美美拍摄的照片，想象着他们坐在一起喝同一杯酒。然而这一次，摄影师没有像马达一样找美美。他觉得不相信爱情会更加幸福。这一刻他发现原来美美是对的，那样的事只有在爱情故事里才有，而爱情故事不堪寻找也不忍直视。于是摄影师选择，一个人静静地闭上眼。

爱情对于牡丹和美美来说，是矢志不渝和宁为玉碎的无畏，飞蛾扑火好过苟且的将就；爱情对于马达来说，是披星戴月寻寻觅觅至死方休的执着，牡丹纵身跃入苏州河泛起的波纹成为他一生的海啸；而爱情对于摄影师来说，只是童话书中的奢侈品，呕心沥血的付出比不过闭上眼的安慰。他们坐在一起，原来爱情只是爱情，像一滴水落入苏州河然后消散；只有河水恒久流动却从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