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感受复杂的一部纪录片

有人推荐纪录片《推动中国改革开放的日本人》，还真没有看过。于是设法找到片源看了两遍。2019年返回头来，以日本视角，再现中国改革开放初期所发生的故事。时间、空间错位之下讲出来的“故事”自有其不一般之处——估计年轻人未必能够真正理解，对我这个同频共振的过来人而言，则触发了很多难以见诸笔端的复杂感受。

片中内容以邓公访日为起点，然后以上海宝钢项目作为主线，讲述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在中日之间发生的故事。为什么以宝钢为中心？确实作为成套设备进口项目，宝钢有很强的代表性。项目规模以及影响力巨大，全程体现了中国改革开放之初所经历的过程：比如将政府开发援助（ODA）引入其中，项目建设中期的波折，一直受到最高领导人的关注，等等。

之所以感受复杂，与日本人视角下的讲述有关。我们需要反着看，还原当年事情的发生经过和原委——确实很多事情是我们原来不了解的。从他的视角出发，难免会更加强调（甚至夸大）日本在其间的作用。所以，必要的时候要做出判别，而且，听着他们有意无意间表露出来的优越感，还是让人挺不舒服的。

之所以感受复杂，与中日两国关系长期以来的纠葛有关。历史上中国是先生、日本是学生；近代史上日本是侵略者、中国是被侵略者；战后经济发展过程中，日本崛起进入发达国家之列，中国落后了，不得不向日本学习。当邓公被提问乘坐新干线的感受时，当谷牧拿着稿子讲要向日本学习时，当日方人员自认为第一次对中国提供了“相匹配的报偿”时，真是让人五味杂陈。

之所以感受复杂，与四十年后大环境的变化有关。一方面是中国的崛起，已经不是当年求人相助的样子。在一定程度上说，从1980年代日本对中国的助力开始，中国一步步接替日本成为了世界制造大国；当年日本承受的来自美国的压力，今天已经加倍转移到中国肩上了。另一方面，中日间关系已经不复当年——网上有文解释日本给中国提供的政府开发援助（ODA），后面的评论真是让人感叹无知加上盲目仇恨会带来什么后果。“即使国与国之间龃龉难合，人们仍为相互理解而在不懈努力”，但这句话有时候会倒过来呈现。

片子里的一些句子和场景，这里记录一二。“钢铁是国民经济之米”，这个比喻还是第一次听到。“按照人均计算，中国的资源并不丰富”，日本经济学家大来1979年在科学会堂给中国官员讲课，此前没有人这样想过。“日中关系如同大年夜和大年初一，看上去只差一天，离的很近，但是换个角度看，却相距364天”，时任日本首相大平正方这样形容中日关系。谷牧出访日本，在家里的老母亲看到他下飞机后镜头里出现了太阳旗，捶着桌子说“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