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图》在胡金铨导演作品中的坐标与特色
《忠烈图》在胡金铨导演作品中的坐标与特色
李翼评述 之 编导胡金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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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三年两月的评述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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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相关“电影人”评述豆列（应该需要登录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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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香港电影魔鬼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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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评述过胡金铨导演的《龙门客栈》《侠女》，《空山灵雨》《山中传奇》，以及后来参与导演的《笑傲江湖》，而《忠烈图》应该算是中期作品，与前后两期的代表作品相比，不仅是他在给大片厂打工之余，自组金铨影业拍片，和嘉禾合作，成了有更多自主权的出品人，同时也是影片本身的空间结构，与所谓美学的转折之作。
不难发现，他前后期的电影，都有一个固定场所，《龙门客栈》场如其名，当然不用赘述，《侠女》则在客栈的基础上，向外扩充，成了小镇，或者说更具体一点的靖虏屯堡，到了后来，《空山灵雨》有三宝寺，而《山中传奇》至少也有个抄经书的经略府，和《侠女》一样是个荒废的屯堡。
但《忠烈图》不一样，其间并没有一个集中人物与事件的地理所在，总不能说此片主要发生在浙江巡抚衙门，或者双屿岛倭寇巢穴吧？此片相比以往胡导演的代表作，还有不同在于，之前故事里的角色虽然在历史中也有大致的出处，但一般都是某某的部下，或家眷，而在《忠》里，便直接让历史上的抗倭名将俞大猷“实名出镜”，同时给他安排一些响马出身的帮手，还有巡抚朱纨，和嘉靖皇帝“友情”出演……
据说此片拍摄前恰逢“保钓”运动，于是就算把它当成一部“主旋律”电影，相信也会不太违和。这就和《龙》《侠》不太一样，毕竟武侠和江湖，一般是和庙堂及皇权隔空相望，而不是混为一谈，所以略为苛刻点说，《忠烈图》也和后来的一些勉强划入武侠片范畴的电影类似，可说是一部古代“公务员”的电影，只是角色们都有些性格和脾气罢了，这当然是武侠这一片种的“局限”，同时也是一种原则，甚至是底线。
我之前曾同样略为苛刻的断定，中国传统故事无非是日记和游记，四大名著当然首当其冲，了不起也就是像《水浒传》那样后来把游记和日记结合了起来，那回到武侠这一片种，按道理讲肯定是属于游记一脉，毕竟只有云游四方，漂泊不定，才称得上是闯荡江湖，但偏偏电影这一特殊的媒介，因为时长与表现方式的问题，于是“客栈”成了胡导演，甚至整个武侠片种最重要的符号，它是集中的室内戏，不像蒙古包那么不定，同时又打开门做生意，可容纳三教九流……
但问题是，“客栈”再好，也不能老拍，总得有点突破与拓展，于是就如上文提及，由客栈的方圆，延展到了屯堡，寺庙，以至整个小镇……可这么一拓展，就由真正的地理位置，延成了以象征意义为主，比如《侠女》，虽然整个氛围与意境，比起《龙门客栈》可说是一种升华，但从戏剧冲突和剧情紧凑来说，则是削弱许多，毕竟客栈中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而在一个小镇上各色人等，要么干脆关起门来，要么最多是各扫门前“血”。
胡金铨自然是位武侠片的电影作者，取得过票房佳绩，也尽可能的保持个人表达，但问题是武侠这个片种，或者说中国传统文化及故事，给再执拗的作者调整和拓展的空间，很是有限，就算这作者铁了心，以时间来换取“空间”，亦是如此。比如《侠女》是胡导演在《聊斋》里挑了一则极少数没有“怪力乱神”的故事，而到了《山中传奇》，就不再只是江湖恩怨，而是《西山一窟鬼》了。另外，前期电影的故事结局，无非是报仇除恶，到了《侠女》里最后有了宗教色彩，再然后的《空山灵雨》，则把宗教元素尽可能的放大，于是连带导演本人，即使谈不上也“入了教”，至少是一种传统中再常见不过的隐士做派，可问题是，导演可以“隐”，但电影本身可隐不了，它不管如何，总得“抛头露面”。
再说回《忠烈图》，武打场面甚至可说是胡导演其余电影加起来的总和，一言不和就开打，而不只是虚晃几招亮个相，毕竟没了“客栈”，彼此间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互猜身份，于是大家的目的和矛盾，几乎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毕竟要是让日本浪人扮成沿海渔民，在那边“淆乱视听”，既不“历史”，也不现实，最多就是让一个小倭寇在草鞋里面穿双日式的二趾袜，就好比之前东厂的官靴，只是更为隐蔽。
俞大猷在官场做事，少不了受到“节制”，具体表现在片中，倒不是直接或间接的受到巡抚或皇帝的节制，而更多来自同僚的“羡慕嫉妒恨”，当然还包括跟倭寇有勾结之内奸的作梗……只是这些戏份，大多是私下里的“谈判”，而不像客栈那样旁边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于是不需要怎么虚与委蛇，类似的问题也出在响马出身的下属假意到双屿岛倭寇巢穴去投靠，这“卧底”做得着实潦草，没头没尾的，只是奉献了好几段打戏，也让少数民族版“侠女”不至于既无台词，也无打戏。
也好比之前评述后来以程小东在《笑傲江湖》中展现出的“威亚”打戏，隔空取物，土崩瓦解的动作特效，可说是“出场即巅峰”，因为很难再做更多的升级，只是“写意”式的重复，而胡导演自《侠女》后的弹床，及快速剪辑的视觉效果，似乎也有这样的“局限”，就好比到了《忠烈图》里，上述技法就演变成了韩英杰及洪金宝所演角色的不断跳跃，翻腾与踢腿，效果当然还是有的，但应该已经谈不上有多少惊艳之处。
上述种种问题，其实也说明一旦没了集中戏份的固定场所，以及各路角色在众目睽睽下，碍于各种原因，从而将身份掩饰，就容易变成《忠烈图》这样直来直去，打来打去的叙事和节奏，当然也是因为中国传统故事里更多是粗略的情节，而对复杂人物内心的刻画与反转，几乎没有着墨的“空间”，也就是和京戏一样太过脸谱化，虽通俗易懂，但也严重限制了故事和人物的丰富与升华，更别说是《忠烈图》这样的“抗日”正能量故事。
其实历史上俞大猷曾因为胡宗宪推责，没有“追穷寇”而下狱，还被剥夺世袭荫庇的特权，之后经过种种波折后才被“平反”，倘若《忠烈图》的故事发生在这一特殊历史时期，可能对于这一历史主角的塑造，以及和周遭人等的关系与冲突，会更为有戏，又或者整个故事发生在海上，船上，或者岛上……
另外据说胡导演在拍《忠》前，并没有看过《七武士》，然后说道：如果可以早一点看到的话，就会以它为榜样，可能会把《忠烈图》拍得更好也说不定哩。
那我不得不再次重复下所谓《七武士》的特别之处，便是对反派没有正面描写，危机处设了个庄稼成熟的时限，以及突出武士与农民间的“宿怨”和矛盾，而这些优点，如果放在《忠烈图》里是否会“水土不服”？我还是先搬出之前评述《七剑》时的一篇评述，可能从侧面会有启发，甚至答案。
如何讓《七劍》距離《七武士》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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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