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有男人”

我看懂的是母女关系，我没看懂的是导演想表达的，但我想，导演既然要表达，就做好了观众真懂假懂、似懂非懂的心理准备，因此去探寻导演是不重要的，自己的观感才是重要的。

最直接的感受是，聪明的女儿太让人心动了，突然感觉创造、陪伴一个生命的成长是极有诱惑力的一件事。现在的社会非常现实，为了作为成年人的女性减少些负累，大家宣扬的是绝对不育，无疑这种宣传对女性总体上是最有利的，用生育的恐惧驱散对生命的憧憬，从而减少不幸的、贫穷的、后悔的女性的总体数量，从而通过这些绝对清醒的女性争取权利。但也不得不看到，我们人为阉割了做母亲的权利，如同我们自愿打上这样的思想钢印——“母亲必然走向痛苦”“母亲必然失去自我”。我们在思考的起点就默认了成为母亲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没有妄想过一个真正成熟、负责的男人或父亲——这被我们归结在绝对不可控的运气变量中。我们默认女性应当罪责自负——如果你选择生，那么你之后所有的痛苦不幸都是你自找的，同时你还要为另一个生命的痛苦不幸承担责任。是的，不同于父权社会对生育这一行为的绝对关注和褒扬，我们的心智在告诫我们：做不好母亲就是罪责。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也就那样，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千夫所指。如果社会福利对孩子、对母亲给予足够的支持和优惠，那么我想真的会有很多女性接受自己生养一个孩子，而不考虑那个不可控的变量。可是如果真有这种优待（育儿假、生育津贴等），那么女性在职场上必然成为更不被接受的“二等劳动者”。现实就是，你最好二选一，不要既要又要。

如果你问，为什么如此不信任男性，如此对“母亲”的身份如临大敌，如此“恐惧”？去看看我们的母亲，去看看母亲对我们的养育状态，去看看我们谨小慎微长大的状态，去看看我们听话不敢闯祸不敢犯错不敢冒险的人生，去看看无处不在的出轨、嫖娼、暴力的父亲，去看看我们走错一步就可能会崩溃的未来吧！如今的文化，为了男人的性放纵和性自由合理化了第三者常态、男人本性、生理需求，那就别怪它反噬了女人对男人的自然信赖和伙伴关系。妻子怀孕大数据会给丈夫推荐附近的嫖娼信息，这种被不经意发现的“潜规则”，让人多么震惊，而后又觉得好像也对，它们如此易得、低成本、多途径。

电影中的母亲是多少母亲的缩影——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女儿、亲情捆绑割裂自己女儿和她的女儿的关系、永远看不惯的姿态、让人根本无法回嘴的“把养你这么多年花的钱都还给我”——东亚母女相处模式的典中典。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她们永远在喷发的怨气从何而来，不明白她们明明是我们最亲爱的母亲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们：难道我们不是你的女儿吗？对丈夫不满、对婆家不满、对万事万物的不满都要倾注到你创造的那个生命里去吗？让愧疚感伴随我们一辈子，让我们永远在徒劳无功拯救她的无望之路上，让我们真的担心会不会我当了母亲也会变成这样呢——或许她们不是故意的，但那又怎么样呢？

郭建波是沉默且反叛的，她痛苦，她反抗，她不改变。不知道孩子爸是谁，和局长发的那些消息，有一个不知名的爱人（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爱人），最后和盲人按摩师的随性而为——真不知道当一个家庭没有给足女孩子亲密感和幸福感，是不是只能靠性爱来担此大任了，“但是还有男人”，略显讽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