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樱花:sakura与火影女性角色叙事功能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坏了,写什么都像论文)
叠甲:完结快十年了有些细节可能记不清,我随便写写你随便看看🤡
睡前B站偶然刷到一个视频,“某扑锐评火影忍者神台词评分排行榜”,点开评论仿佛回到十几年前,贴吧樱吹樱黑大战的盛况历历在目,这不比忍界大战刺激?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大伙还能坚持自己的忍道,曹操来了都得感慨一句“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完结九年,sakura这个角色依然争议不断,粗略翻了一下评论,一位女性读者提到她讨厌初期sakura对待鸣人的态度,虚损和井野的友谊,后期幼稚又自以为是的心态与鸣人的意志和梦想形成鲜明对比。小井野算是帮小樱融入群体的朋友,竟然轻易因为一个男生就和她吵架闹掰,她觉得这件事放到现实里看巨离谱。其实她已经触碰到了问题的表象——离谱,即使是我这种从小追到大的忠实粉丝,同时也是温和的女权主义者,也不得不承认sakura的观感确实时好时坏,她好像在作品里背负着太多使命,精疲力尽,无故发疯。身为“作者有罪论”的忠实拥护者,我当然认为这是岸本性别意识的局限所致,局限这个词其实是在为作者开脱,因为人终究是社会产物,“作者有罪论”只是个文字玩笑,非要说的话,“错的是这个世界”或许更符合我想表达的观点。
然而我对岸本齐史毫无兴趣,不打算深究他的性别意识和成长环境,我只关注叙事和角色本身,角色如何参与到叙事中,角色在叙事中的地位,角色发展的关键点,局限在此一览无余。
单看sakura的个人发展主线,本是一首勇气与涅槃的赞歌。《火影忍者》初期sakura第一个亮眼表现应该是中忍考试第二场,面对音忍三人小队断发反击,鸣人佐助双双陷入昏迷,面对敌人想要杀掉佐助的威胁,sakura跪坐在地上,痛恨自己的无力和软弱,“我又……成了只会碍事的人……”,“我老是要别人保护……真不甘心……”从波之国任务开始,软弱和累赘一直是sakura的心结,攥紧的拳头和破釜沉舟的决意,“这回该轮到我来保护对我重要的人了”。断发这一幕不仅是sakura自身蜕变的开端,也对与她一起长大的井野产生了深刻影响,是她可以脱离次级参与者这一叙事位置的关键转折,从那一刻起她暗下决心,要成为站在同伴身边的人,而不是躲在背后受人保护。与蝎一战,sakura已然跻身独当一面的优秀忍者,忍界大战,完全释放的查克拉,百豪怒放印成妆,羁绊与传承,至此或许已为传奇。
她本可以成为传奇,却被无心杀害。
为什么要说无心,因为岸本显然不是有意丑化诋毁这位几近成功的角色,sakura的争议其实是火影大多数主要女性角色的遭遇,她们是男性故事的参与者,是叙事的第二梯队,她们自身的动机、发展、和追求都是从异性感情线提供者这一身份延伸出来的,这里的感情线不作区分,可指任何重要的亲密关系,但岸本显然痴迷创作他那瑜不掩瑕的爱情故事。
初登场时期,sakura、井野、雏田,这三位角色与剧情互动的主要方式就是感情线,sakura和井野互为争夺佐助的情敌,雏田暗恋鸣人,除此之外她们几乎没有独具特色的故事。当鸣人为了成为火影认真搞怪,佐助决意复仇隐藏心事刻苦修炼,sakura的个人叙事却是一片空白,缺乏动机,因此缺乏推动独立剧情进而推动主线的条件和能力,她参与故事的唯一途径就是“喜欢佐助讨厌鸣人”带来的戏剧反差,从争议点来看,只能说是失败的。她的蜕变,或者说她的梦想契机,能够让她建立独立叙事的转折,就是中忍考试断发的那一刻。我们再来仔细审视这一部分的构建,从叙事结构来看,sakura自发行动的前提是鸣人佐助不在场,换句话说,她是被动出现在这个位置上的替补,接手了由主要叙事停滞不前所形成的空缺和让位。剧情方面,sakura的发展动机是“不想被人保护”“不想碍手碍脚”,这种悔恨和不甘恰恰印证了此前她在故事中的尴尬处境,她的发展动机是建立在与其他角色的互动关系之中,是鸣人和佐助各自纵向成长的过程中带来的横向影响,而他们恰恰是有能力推动整部故事发展的首要关键。
替补对sakura来说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反抗的机会,初登场那些遭人诟病的言行,战斗力几乎为零的尴尬实力,在整个小队里看起来毫无作用,断发明志翻转了局面,空白的叙事也因此得到了解释和填补,角色的主观能动超越了作者前期设定下的框架,逐渐发展成一位动机明确自主发展的主动型角色,她不再是他人叙事的参与者,而是通过独立叙事参与甚至改变主线故事的行动者。
sakura的遗憾在于自身发展与作者意识之间未能调和的矛盾,说直白点,就是作者没有能力驾驭自己创作的角色,这不难理解,想想隔壁尸骨未寒的2.5条悟先生。圆形角色本身很考验作者的功底,事件和情感必须合乎情理,转折和发展应当前后关联,十几年长篇连载出现失误属实在所难免,所以我对火影从来没有苛责,只有会心一笑的惋惜,本可以更好不代表原本很糟糕。疾风传的sakura迎来全方位的改头换面,营救我爱罗行动,用医疗忍术为勘九郎,和千代婆婆并肩作战,实力、意志、心态,褪去了幼稚和任性,sakura的开局表现在某些方面是优于鸣人的。大蛇丸基地与佐助相遇,sakura再次想起从前的自己,“我要靠自己的力量阻止佐助”,挥起的拳头对上佐助的杀意,少女意识到佐助已经背离同伴走向深渊,当鸣人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痛恨自己的弱小,sakura面向佐助离去的方向:“任你再怎么哭,佐助也不会回来了,我也要和你一起变强”。纵使心有不甘,sakura是最先接受并挺起胸膛对抗佐助叛变的人,她表现出比鸣人更坚韧、更勇敢、更冷静的决意,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满脑子罗曼蒂克的幼稚女孩,她是一名优秀的忍者,凭自己的力量寻求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样的sakura,比任何人都先一步认清现状理解同伴的sakura,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欺骗自己、欺骗鸣人,幼稚地幻想虚假的告白可以改变三个人的命运?
这就是我在开篇提到的性别意识的局限,岸本是以男性角色感情线提供者、主线叙事的参与者的身份来构建女性角色的,当女性角色肩负起独立叙事的重担,表现出推动主线发展的能力时,岸本下意识将她们压回次级地位,让她们回归自己在整个故事里的初始功能。我们只需要将sakura和雏田作对比就可以看出端倪,关于小樱雏田的高光和黑点的讨论其实有一个非常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她们二人受人喜爱或者遭人厌恶的关键点都是和男性角色有关。雏田始终如一地爱慕鸣人,她克服胆怯和羞赧,变得坚强勇敢,也是因为追随鸣人。从中忍考试到佩恩一战,雏田的告白将这个角色的塑造推向巅峰。但她是彻头彻尾的配角,从头至尾她都只有一个任务——为鸣人提供一条感情线,任由她在这条线上自由发展,因为从头至尾她都不具备推动主线的独立叙事能力,简单的任务,简单的角色,她表现得非常完美,简单不影响她成为我最喜欢的女孩,为喜欢的人改变讨厌的自己是一种伟大的勇敢。
显然,sakura的发展超出了原本界定的范围,四战的“新三忍”集结,第七班合力击败辉夜姬,佐助最后的释怀,她的身份比任何女性角色都要特殊,明明脱离了原初使命,却一次次被迫坠落。从初期形象来看岸本创作sakura这个角色就是为了感情戏,并且是以双男主为前提的感情戏,所以这个角色不需要顾及很多,她不需要表现得有同情心,不需要自身的复杂和矛盾性,她只需要完成任务,造成了一些观众对初始期sakura的厌恶。中忍考试断发的那一刻起,sakura这个角色按理说已经完成了蜕变,从感情戏这个功能角色里走出来,尤其是在经历了作为纲手的弟子修行学习、与千代婆婆合力击败蝎、在大蛇丸基地和佐助对峙等一系列事件后,sakura已经不再适合次级参与者这个身份,所以当她用“喜欢”作为筹码去阻止鸣人时,实际是强行回归原本的位置。这一部分观感差饱受争议很大程度是因为这种缺乏暗示和铺垫的不连续性,角色的发展出现断层,就好像你在平地上走着走着突然掉进一个坑里吃了一嘴狗屎,而你今早路过的时候路明明还是平的。我不愿意说sakura是牺牲品,尽管向鸣人告白那一幕确实折损自己,鸣人和雏田的形象经由对比反而更加圆润成熟。
先写到这里吧,我不会义正言辞地谴责岸本性别歧视,没必要这么刻薄,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使命,偏见和刻板印象是随着呼吸诞生的,或许这篇我自认为中肯的文章也不过藏在女权主义窗后的景色呢。最后我也只会哭笑不得地调侃岸本啊感情线写不好可以不写,谁说没有爱情的故事就不会精彩?看看隔壁尾田老师,海贼王自始至终自由浪漫。
纵使遗憾惋惜,我依然喜欢火影,依然喜欢这些角色,他们的身体上寄宿着我失落的时光,那是我对抗苦难不断汲取着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