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经济问题!傻X!
左翼和右翼对现实的认识
魏玛德国有多惨不用多说了。恶性通货膨胀、凡尔赛条约,居高不下的失业率......当然惨的不光是魏玛德国,英法都好不到哪里去。惨是一个现实,那么什么是惨的原因?谁来负责?锅总是要有人来背的,只要这个背锅的人不是我,那么谁来背锅是无关紧要的,至于真相是什么则更加无关紧要。只有找到原因,才能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德意志才能从废墟中崛起。
死刑判决书
当时的左派和右派对这种情况的解释是非常简单明了的,都有一定道理,但南辕北辙。
圣血日和226——Far右翼解决方案
伟大领袖毛主席在指导魏玛德国革命时曾经说过:“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德国革命且三十年而成效甚少,并不是目的错、完全是策略错。所谓策略错,就是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谁是敌人?对于魏玛德国的右翼民族主义者来说,外国人是敌人,英法是敌人!一切问题的根源在于凡尔赛和约。普鲁士引以为傲的强大军队不再存在,凡尔赛和约的天价战争赔款压垮了德国经济。魏玛德国的工人们为什么饿肚子?因为英法卡我们的脖子!德国人创造的财富都作为战争赔款给了英法!
解决问题的思路也一目了然。既然胜利者可以对失败者为所欲为,那么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世界运行的规律不过是社会达尔文主义。战争是没有对错的,赢了就是对,输了就是错!德意志如果想翻身,就一定要撕毁凡尔赛和约,重新打一场世界大战,而且必须战胜。胜利以后再来一个凡尔赛和约,但这次受苦的可就是英法了。
可是一切的前提就是打赢,怎么才能打赢呢?魏玛德国的实力已经无法和一战之前相提并论,而且和英法的差距还在逐渐拉大。一战为什么就没打赢呢?右翼的屁股是在皇帝和军队一边的,那么自然不可能是德军的责任。当然更不能是英法太过强大,如果承认了这一点,那么承受凡尔赛和约的耻辱就已经是最佳答案了,那岂不是应该支持魏玛政府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政策?!
在去掉这两个选项之后,右翼就只能把矛头对准SPD和KPD了。伟大的革命导师毛主席在《论持久战》中教导德军:“最后的胜利,往往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德军在前线和英法玩命,sozialdemokraten在后边玩罢工?就是你们这sozialdemokraten捣乱,导致后勤问题,没有贯彻好鲁登道夫将军的总体战思想,德国才输掉了一战!用德国话讲就是“刺刀在背(Dolchstoßlegende)”,用日本话说就是“敌在本能寺”,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资本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比如鼎鼎大名的Tyssen(Nyssen)工厂为交战双方都提供武器,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总之,无论是工人阶级的代表sozialdemokraten,还是资本家,对于右翼来说,我不针对谁,你们都是垃圾,只有我们德军是一贯正确的。魏玛德国的政府也是个坑爹玩意,还不是属于左派的SPD政府。放眼德国,唯一既可以不顾左翼工人阶级,又可以无视Nyssen等无良资本家的Gov那就只有皇帝了。那这样好了,我们把皇帝请回来,大政奉还,大家说吼不吼啊?我们魏玛德国放开手脚,开始苦行,只要德国人的意志够坚定,再来一次世界大战,就一定能打败英法。
另外,军队本身,尤其是中下层军官,也是有发展需求的。上过班的都知道,人想要有发展,前提是公司有发展,公司扩大规模了,打工人才有机会当领导,带团队。公司天天亏损,哪有什么发展空间,等着裁员吧你就。如果把魏玛德国的军队看成一个公司,这公司基本上快完蛋了。凡尔赛和约限制了魏玛德国的军队规模,直接导致军官没有发展空间。比如说隆美尔1918年战争结束的时候晋升上尉,1933年才晋升少校。15年一动不动啊,龟速啊,他老人家从少校升元帅到自杀可比这快多了。如果一个蓝色马克思勋章获得者,一个著名军事理论家在军队中也不能晋升的话,不但这不是一份有前途的工作,这行业也是一定吸引不到人才的。如果隆美尔等青年将校由于生活太过贫困,加上对体制不满,搞不好也会和昭和青年将校同行一样“不知我等是狂是愚,唯知一路奔驰向前。”
在《巴比伦柏林》中,第一季和第二季的右翼故事线是以黑色国防军为核心展开的,其实这个组织就很像日本昭和初年的日本陆军皇道派,剧中的圣血日行动神似类似日本子的二二六。圣血日是一场政变,形式就是对执政党魏玛联盟的高层和法国总理进行刺杀,不但要打死自己的外交部长(前总理),彻底改变外交政策,还要把法国外长(未来的总理)也打死, 捎带手连凡尔赛和约也撕毁了,重新开干。按照黑色国防军的设想,在刺杀后形成权力真空的魏玛德国,鲁登道夫和威廉皇帝的重新登基似乎是众望所归。这也和二二六的青年将校们设想的一样,他们甚至都没想过,如果天皇不支持他们将会怎样。结果天皇一下令镇压,青年将校们就只能是树倒猢狲散了,皇道派将彻底的被统制派毁灭。一曲《魏玛维新之歌》献给圣血日青年将校。
当然,所谓的圣血日行动自然是《巴比伦柏林》主创团队的狂想,但绝对不是脑洞大开的抽风行为,历史上是有迹可循的,那就是1923年11月9日,元首和鲁登道夫的啤酒馆暴动。历史上的啤酒馆暴动甚至比《巴比伦柏林》中圣血日还要刺激很多,鲁登道夫和预备元首直接试图武装夺取政权,但军人和警察并没有支持他们的行动,直接镇压,16名NSDAP人和4名警察死亡,戈胖挨了两枪,元首手臂脱臼......不过军队还是给足了鲁登道夫面子,没有造成大规模流血事件,元首当然也保住了性命,得以东山再起。
五月风暴和汉堡起义——Far左翼解释
伟大领袖毛主席在指导魏玛德国革命时曾经说过:“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德国革命且三十年而成效甚少,并不是目的错、完全是策略错。所谓策略错,就是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谁是我们的敌人?对左翼来说,这个问题也非常清楚,那就是资本主义是敌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本质不是英法等老牌帝国主义想维持对世界的统治,而德奥等新兴帝国主义国家在为自己争取生存空间的战争。说到底,帝国主义为什么要争取生存空间?无非是垂涎殖民地的市场和资源,但是想要法国资本家市场和资源的是德国资本家,凭什么上战场流血牺牲的却是无产阶级?抢输了,大家一起受苦,即使抢到了,资本家也绝不会把利润分给我们工人!说到底,一次大战的本质是一场欧洲各国资本家之间狗咬狗的战争,既然是狗咬狗,那人跟着瞎掺和啥?德国工人阶级和法国工人阶级不是敌人是兄弟啊?为什么要打仗呢?你背叛了工人阶级,CNM!
对于这种不正义的战争,我们工人阶级自然要以罢工来表明态度。1918年,德国工人,尤其是军工部门,罢工人数超过了100万人。对这种背刺德军的行为,右翼当然拿小本本记下了,从此以后,有你没我。
所以,在正统马克思主义左派看来,一战的结果是无关紧要的,德国胜,法国胜,都是历史进程的一个小小的浪花,是无关紧要的。真正滚滚而来的历史洪流是一场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彻底革命,康米人是类似宗教的超民族国家团体,只有康米,而没有法国康米或者德国康米,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
所以,一切反对无产阶级革命的人都是敌人,皇帝是,右翼的自由军团是,资本家是,和平的宗教人士是,就连那些反对革命的SPD工人阶级也是我们的敌人!那么谁是我们革命工人阶级的朋友呢?一切支持无产阶级革命的人都是朋友,不管他们是法国人,英国人,苏联人,火星人。哪怕他们在莫斯科!同胞和爱国主义?都是没有的事,工人阶级没有祖国!
和右翼一样,战争是必须的。正如先总统蒋公教导德国革命时说:“攘外必先安内”,先要解决国内的右翼,然后才能解决资本主义的问题。1918年德军虽然是强弩之末但至少仍然全须全尾,所以十一月革命失败了。但1923年德军已经被凡尔赛和约严重的削弱了,而且由于长期的经济危机和居高不下的失业率,左翼的力量得到了壮大,还可以争取苏联的援助,工人阶级觉得自己又行了。1923年10月23日,KPD发动汉堡起义,袭击了24个警局,约100人丧生。由于没有得到预期中德国其他地区工人阶级的响应和苏联的支持,起义被军警镇压,再次无情的迎来了失败。
所以,很明显,历史上的魏玛德国左翼绝非《巴比伦柏林》中那样人畜无害。他们和右翼一样,思路清晰,行动能力强,也不缺日耳曼小超人,日后必将掀起壮阔的波澜。
It’s the economy, stupid!——中间派的对策
其实上面的看法,只是极左和极右,大多数德国人还是理中客的,属于中间派。作为普通右派的民主党如施特雷泽曼,可以和万恶的英法美帝国主义达成妥协,没有那么极端。作为左翼的SPD也是反常方案KPD这种不懂事的卖国主义的。在魏玛联盟统治派眼中,无论是“尊皇讨奸”的右翼解决方案,还是“世界革命”的左翼解决方案,都不靠谱。
右翼不是没给你机会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一战支持你拳打英国,脚踢法国,头撞俄罗斯,你打过了吗?没打过啊!要不普鲁士哪轮的上我们SPD说的算?!
左派的世界革命更加不靠谱。你也一样,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十一月革命,让你打自由军团,你打过了吗?自由军团都打不过英法,你上就行了?什么苏联外援?!西克特领导苏德军事合作在稳步推进,俄国人几斤几两我们再清楚不过了。我魏玛德国虽菜,但我们的总统可是鼎鼎大名的兴登堡,国防军总司令是大名鼎鼎的西克特!鲁登道夫这种人只能预备役,马肯森只能去国会发展!这几位可都是对俄顶级高手。什么红色拿破仑,叫毕苏斯基在华沙差点玩死的就是他吧,这才过几天啊就忘了坦能堡了?还想跟毛子里应外合?我们老普鲁士人不是针对谁,打起来你们都是垃圾。还是那句话,打不过英法还打不过老毛子?左派打仗?洗洗睡吧。
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反对党都是容易当的,只要给执政党挑刺就好了,主要起一个监督作用。但是执政党就难做得多了,必须得办事儿,不办事?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滚蛋吧你。魏玛联盟作为执政党,压力巨大。
可能大家注意到了,极右翼的啤酒馆暴动是1923年11月9日,极左翼的汉堡起义是1923年10月23日,两者间隔不到一个月。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恶性通货膨胀,而1923年正是恶性通货膨胀最厉害的年份。美帝国主义色情狂总统克林顿对魏玛德国乱象的点评,It’s the economy, stupid!
1923年的恶性通货膨胀恶性到什么程度呢?1919年底时,1美元可以兑换48纸马克。1921年上半年,马克汇率稳定在1美元可以兑换90纸马克。1923年11月时,1美元等于4.2万亿纸马克。在魏玛德国,货币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在执政的魏玛联盟看来,先别说打谁不打谁的,先别说谁是敌人。先把金融和经济稳定了再说,先有钱再说。这个有钱甚至不是指的是富裕,而是让钱这种东西先存在!先搁置左中右的各种分歧,先别饿死了,再讨论别的问题。有口吃的,过上正常生活了,人就不容易走极端了。左翼也好,右翼也好,都不是傻子,这些问题执政党想得清楚,他们也能想得清楚。
金融问题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这不是右翼那些拳头比脑袋大的家伙们能搞定的,更不是左翼那些泥腿子能搞定的,还得靠魏玛联盟的高层。1923年11月,啤酒馆暴动后不久,德国国家银行主管雅尔玛·沙赫特(Hjalmar Schacht)、德国总理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和财政部长汉斯·路德共同推出了地租马克,结束了恶性通货膨胀。并且在一系列强力斡旋下,魏玛德国得到了道威斯计划的支持,并且成功说服法国从鲁尔区撤军。
魏玛德国终于缓过一口气,迎来了黄金20年代。所谓黄金20年代,其实只有从1924年初到1929年底的6年。在这6年里,德国经济得到了飞速发展。1913年旧德意志帝国的GDP为120亿美元,而在1928年的魏玛德国GDP为180亿美元,人均收入增加了近一倍,生活水平超过了战前。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罢工明显减少,例如在1923年除鲁尔区外罢工次数为1878次,参与人数高达150.8万人。到了1927年罢工次数为737次,参与人数降到了23万人。到了1929年,罢工次数仅为419次,参与人数只有10.6万人。
可想而知,无论是号召“世界革命”的KPD,还是“尊皇讨奸”的右翼,都失去了很多支持者,左翼右翼的小超人数量都明显减少了,大多数人变成了岁月静好派。NSDPA党员在1929年只剩下700人了,谁是元首?大家早就忘了。
但是,1929年,魏玛德国再次走到了十字路口,这也是《巴比伦柏林》的时间点。在第三季的结尾,大萧条发生了。
大萧条和NSDAP
魏玛德国黄金20年代的根本原因是道威斯计划。从历史的经验看,任何一个陷入绝境的经济体是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脱困的,必须有人拉一把,就像一个陷入泥潭的人,任凭他再强壮,也不可能抓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脱离地面。但是这次,美国也经济危机了,由于道威斯计划的援助,魏玛德国和美国深度绑定,基本是两个连体婴儿,经济瞬间陷入困境,而且这次没有人伸出援助的手了,因为万恶的美帝国主义在大萧条中自顾不暇。
1929年9月的130万人上升到1930年9月的300万人;到了1933年初,德国的失业人口超过了600万,失业率达到了惊人的66.4%。罢工规模和次数再次迎来了腾飞。1930年-1932年,百万人级别的罢工就出现了上百次。
魏玛德国再次陷入了1923年那样的经济绝境,这次能否再走出困境呢?
搞经济不是SPD擅长的,SPD擅长搞福利,能够增强社会稳定和动员普通民众,但是不擅长搞经济。右派擅长发展经济,摆脱1923年的困境是靠民主党的施特雷泽曼和沙赫特的地租马克和道威斯计划,想再摆脱经济危机,还得靠右翼。但是这时候的政治局势变了。
首先,总统换了,不是1923年偏左的SPD领袖艾伯特了。而换成了偏右的兴登堡。
其次,总理换了,不是1923年的施特雷泽曼了,换成布吕宁了。
施特雷泽曼呢?施特雷泽曼在《巴比伦柏林》第四季死了,1929年10月,正好是大萧条前几周,才52岁。......艾伯特呢?艾伯特死的更早,1925年就死了,才54岁,这俩英年早逝。
总理换了不要紧,布吕宁也很懂经济,也能干。但总统换了是大事,德国滑向极右有了一个口子。在有些时间节点,重要人物的逝世确实能改变历史走向。
布吕宁的政策和施特雷泽曼差不多,先稳定货币再说,在大萧条的困难时期坚持采用增加税收紧缩财政政策和紧缩货币政策,但是这次失去了左翼SPD的支持,因为总统兴登堡和中央党的布吕宁都偏右。出于对这俩货的不信任,布吕宁的紧缩政策没有通过,最终以辞职收场。
之后上来的是施莱歇尔,这是兴登堡的老伙计了。然后是帕彭,然后就是我们的老朋友元首了。
所以,政治的不稳是从经济开始的,历史上屡试不爽,基本是颠扑不破的绝对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