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终将随风而逝,美则留存……
某日,伊朗库尔德斯坦省的一个贫穷封闭的小村子里来了一群工程师,似乎是来此做一个什么工程的前期准备,其实是来拍一个将死的老人的葬礼,老人一直没死,这就给了一位外来者一些时间,并提供了一个观察这个村落的窗口期。导演阿巴斯本人就是这样一个民族文化和习俗的深度观察者。他导演的电影多有这样的观察视角。话说在这部电影里,村民们对这群突然来到的外来人感到好奇,但也友好待之。要推动故事,就势必要要设立一个好奇者的角色,他会以陌生人身份有限地进入到当地人生活之中。这部电影里的一个工程师便是这样一个人。他一到这里就和村里的小学生法泽德交上朋友,得以打听村里一些事。因需要用无线电话和总部联络,村里信号不好,他接听电话不得不反复叮嘱对方:等会儿给我打,我到山上去……并急匆匆开车到山顶高处(墓地)寻觅信号,便于接听。说来穷国的落后还是多让人着急的。工程师由此得以进入到到村民的日常之中。他去村里买牛奶,这是个寻常事吧,然这里展开了最有诗意的一幕:在暗黑破败的屋子里,他目睹挤奶少女悄无声息没有生气的生活,当少女在暗夜般的屋子里挤奶时,他有所感并诵读起一首女诗人的诗:“我的夜晚,简洁明朗/风儿遇上了叶/两个人相遇了/就像你遇上你的约瑟夫/在一口井/我的夜晚全然充斥着痛苦/听!你听到影子在低语吗?”读到此,工程师问少女:“你了解影子吗?”挤奶少女低声说“那就意味着黑暗”,工程师继续读诗:“这份快乐对我感到很陌生/我只习惯绝望/听,你听到影子在低语吗?/那个夜晚,一些事情发生了/月亮赤红焦虑/附着在随时间可能倒塌的屋顶上/云儿,就像一群哀伤的女人们/等候雨的降临/一刹那,云开雾散/窗外,黑夜在颤抖/地球停止转动/窗外,有一个人/在为你好担忧/你,在你的温度/放你的双手,那些燃烧的记忆/于我的手心/用你的双唇,充满生命的温暖/来触碰我的双唇/风带着我们走/风带着我们走”。这么美而深邃的诗,我忍不住要将它摘录下来。
无疑,这个场面有一种唤醒力,伊朗女性的社会地位很低,尤其劳动妇女多数都默默困守一隅,而这首诗伤感又动人,打动了那女孩。仿佛为那女孩掀开了窗子,透进了一线光。
工程师因接听电话常去山上,发现有个村民总是在独自挖坑,有一天,山上村民挖的坑塌陷了,活埋了村民,医生自然要前去抢救村民,顺道又发现那个老太太也在病危中。工程师坐上医生摩托一起去救人时,经过很美的大片黄灿灿的麦地,他和医生在摩托上有一段对谈,在专注于活下去的日复一日之中,这段对谈和上面那段诵诗场景一样极富魅力。医生针对村里人说:专注自然好过下棋和无所事事,年老是可怕的病,还有更可怕的病:死亡!死亡最可怕,它意味着当你闭上眼睛,这个美丽的充满奇迹的大自然,还有宽大的主,意味着你永远不会回来了。”工程师说“他们说那里很美丽。”医生反驳道:是谁从那里回来告诉我们,那里是否漂亮?”
确实,一切都将随风而逝。
电影很质朴,节奏也很慢,估计很多人并不喜欢这种没啥情节的慢节奏。但上述两个华彩篇章让这部电影得以成立。这部诗性电影通过镜头中缓慢流去的日常,凸显了对生命意义的探究和颂扬。那两段镜头就是这部电影的精华部分,难怪这部电影会荣获第56届威尼斯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大奖,评委们还是很有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