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的正义沦为笑柄
《志铭》的歌词里写道“谁来审判他的罪行,无知的正义沦为笑柄。所以失落吧,呐喊无人倾听,所以回头吧,彼岸没有宿命。”观影结束,莫名想到了这几句。
和南柯一梦的情节类似,影片的结构以拉扎罗坠崖为节点被分为两段。拉扎罗坠崖之前,对小镇安维拉达(Inviolata)的描绘总是给我们一种不知今夕何年的错觉,它自然淳朴,像极了被定格在画框中的19世纪意大利乡村风情画。小镇村民的生活,似乎能够跟我们认知当中某个历史时期的制度相似。可置景、服装、道具的细节,以及背景里驶来的汽车,都在提示他们所处的时间距离我们不会太远。直到管家、侯爵夫人的出场,这个小镇社会结构的构型才逐渐清晰——以封建时代的佃农制度为统治基础的私人种植园。而困住居民,使他们世世代代被隔绝在这里的,也只是侯爵夫人所编织的谎言。伴随着侯爵夫人和儿子的到来,远处山顶信号塔的建立,一通电话打出,过时性媒介成为“神启”般的存在,打破了小镇的结构性平衡,把他们的消息传递至外界,侯爵夫人的罪行被揭露,谎言被揭穿。“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流落至城市的安维拉达居民和侯爵的境况,依然边缘、艰难……
曾经生活在安维拉达的居民们遵循着原始的自然规律,几乎看不到现代性媒介技术的痕迹。债务和生存,是他们每日汲汲营营工作的动力,被限制的认知也让他们的获得感和满足感在同等限度上变得更简单易得。在这里,时间流逝的客观性被否定,我们开始思考没有现代性时间的世界是什么世界?没有了时间和空间,我们又该如何安放自己?经由他们的生存境况,我们会想当笛卡尔的时空坐标被取消之后,我们如何把时间携带在自己的身上。更典型的是,醒来的拉扎罗,如同唐克雷迪对他所说的:“时间在你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和废弃的村庄一样,作为“遗迹”的拉扎罗,他该如何去找寻自己的位置?
宗教的意涵是一个被普遍认同的解释。米歇尔在《图像何求》里反复论证的逻辑不外乎“偶像”、“图腾”、“拜物”三者的关系,从艺术心理学的角度也关乎人类三位一体的思维模式,宗教的经验即为:圣父、圣子、圣灵。很多人把拉扎罗看作是被派遣在人间受难的圣子,通过自身的苦难来救赎共同体的罪恶。电影以“光”(阳光、路旁的灯光)为神迹显露的载体,多次表露出拉扎罗身份的“不寻常”。旁白中被讲述的圣人和狼的寓言,以及“狼”本身在剧情中的设置,都是一个神秘的仪式,“狼”被看作是圣灵的一个具象,最终目标是为了拯救,企图将众人从感知中的自然和社会的邪恶和困境中解脱出来。摆脱困境,实现救赎。可是人是否能够被救赎?人是否值得被救赎?圣子的落泪、牺牲和死亡,好像都在告诉我们一个悲伤的答案。
基督教的根本范式无外乎将自身虔诚地奉献出来,以此作为“在永恒的时代和人与人之间”进行交流的前提。《耶路撒冷》的诗中写道:“你们会爱一个不愿为你们而死的人吗,或者你们甘愿为一个没有为你们献身的人去死吗?如果圣父不为众生而死,也不愿意将自己的一生永久地奉献给众人,人类将不会存在,因为人诗爱,圣父亦是爱;对他人所存的怜悯和友爱诗在神圣光环辉映下的付出和舍弃,没有兄弟姊妹的情谊人就无法存在。”
无论是安维拉大还是现代城市生活,层层加码的压迫之下,拉扎罗看起来始终是没有私欲的那一个,他总是被需要,也总是在无私地回馈他者。“神爱”似乎是最基本的社会纽带,同真实的和象征意义的死亡联系在一起——为了建立一种真正的、人与人和谐共处的社会关系,我们就必须摒弃“一己私利”。侯爵夫人的“一己私利”简略且清楚地展现出一个充满竞争和野心的世界,这个世界由社会等级构成,每个人都在其中扮演着特定的角色。
说实话第二次看这部片子,依然有一种大梦一场的感觉。几年前某天晚上拉片课上看的时候,真真切切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就发现拉扎罗已经如一个游魂般从山野间飘荡至一个标准的城市空间,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曾经的“友人”,只有他的形貌、眼神一如从前。作为现代社会的寓言,它的弦外之音总还是有些隐晦。所以我对于整个故事隐隐约约的记忆很迷茫,或者说我还是没有读懂这部影片,却难免会被它盛赞之下的光环所吸引,尝试去触达一点点导演想要去表达的核心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