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师，你谈过恋爱吗》观影感想

短评写长了，就成了不太像样的影评……

１　一些“闲笔”

　　剧情乍看有点散，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条线，这点是不少人诟病的点。但看完全剧后，发现这些看似多余的枝节都有它的用途。比如说一开始觉得故作高深的印尼排华线、有头无尾的美仪寻仇线和扯远了的陈威霖畸恋线，看到后面的时候发现均非闲笔。正是因为有了它们，才使得剧中人物能够稳当地立在荧幕前。

　　印尼线刻画出了吴修齐起初坚守道义的形象，也带出了他在排华事件中的心理创伤；美仪线是吴修齐“屠龙”的推动点，可惜屠龙者终成恶龙，反而成了恶人的帮凶。吴修齐后来和学生家长不伦，设局污辱女性甚至走上试图杀人灭口之路，对比先前的形象，实在是莫大讽刺。他在诱骗陈威政污辱钱晓媛的时候，可曾想起了自己在排华事件中遇害的母亲和妹妹？可曾想起了自己不幸的岳母？他所做的事，和他想查找的那位大恶人有何不同？事实上，吴修齐未尝不知自己正在歧途上越走越远，但他却任由自己的双手掐住无辜者的咽喉。

　　至于陈威霖的畸恋线，我以为作用有三。

　　一是自然引出了他的身世背景。父亲早逝，母亲中风卧床不起，弟弟低能又有性瘾，青春期的陈威霖在家庭教师林姐无微不至的照顾中，感受到了母亲般的关爱与女性肉体的诱惑。成年后的陈威霖对同样照拂他的林姐之夫纪叔心怀愧疚，急于摆脱这种扭曲的关系。这让观众看到了人物正深陷于生活的泥淖中，不可自拔。

　　二是交代了陈威霖是利用关系得到的职位。他是校长的人，被吴修齐视为不易招揽的钉子，继而有了后来的顺势而为的落井下石。陈威霖的性骚扰案，无论是起还是结，都是吴修齐表现自我的最佳舞台。同时，林姐当时放下的狠话，也让陈威霖时不时疑神疑鬼，苦思冥想害他的究竟是谁，会不会是林姐，增加了本剧的悬疑色彩。

　　三是使得陈威霖的恋母情结和钟雅欣的恋父情结形成呼应。无怪乎陈威霖会对钟雅欣的举动如此敏感，并且于公于私都希望能够帮助这个小姑娘走出来，即便到了警局，都不肯暴露她的恋父情结，只因他与她同病相怜。

２　姜香慈的狂歌

　　刚看到“女王的教室”一段时，觉得这样写姜香慈很离谱，找不到动机点。后来看到姜香慈对陈威霖暗生情愫、一厢情愿、爱而不得，突然就觉得顺了。

　　小地方出身的姜香慈，从小随母改嫁，寄人篱下，缺少关爱。继父带来的哥哥当她是累赘，把父、母的看护责任划分得泾渭分明，姜母的坟因土石流而外露，迁坟的十三万竟全要姜香慈来出；当继父病重，姜香慈回家探病，累得在病床边瞌睡，竟反遭继父猥亵，从这一细节完全可以想见幼年姜香慈过得会是何种生活。

　　姜香慈努力想摆脱这一切，到大城市安身立命，却又发现天道未必酬勤。上天只眷顾那些有天分的人，而她只是个没有天分的笨小孩，凡事都不过是在及格线边缘徘徊而已。做打工人，不够灵光；在校念书，差点挂科；遭人骚扰，还要被嘲讽身材干瘪没有吸引力；好不容易当上了私立学校的老师，教书风格和她的表情一样刻板严肃，不讨学生喜欢，还被嘲笑该去整容。

　　这样的姜香慈，有着深深的自卑与自怨。可她又是那样倔强，像砂砾中的草种，努力生长，即便自己早已灰头土脸，满身疮疤。当我以为谦和内向的她会一直这样卑微而倔强地生长下去时，却发现她其实有着做“女王”的野心。

　　在ｅｐ１中，姜香慈是以姜淑贞的学姐＋保护者形象登场的，凌厉的眼神给人一种可靠坚强的感觉，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姜淑贞怯懦如雀的模样。待嗓音甜美的小姜老师伴随着“火车～火车～”的游戏指令声正式出场，相信许多人都被这个天真烂漫的英文老师捕获了——尤其是陈威霖。一个人，越是深处阴暗的泥淖，越期望有一道光能穿越密林的缝隙，照耀在自己身上。对陈威霖来说，这道光是姜淑贞；对姜香慈来说，这道光是陈威霖。于是当姜香慈被陈威霖拒绝，又亲眼看到陈威霖是如何对小姜老师投以异样的眼光——就像当日他拿送自己回家做借口，让她一瞬间感到自己与众不同——三个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说姜香慈偷看姜淑贞的日记，是出于好奇与关心，那她在部落格上写的文章则与关心学妹没有半点关系。那篇日志字里行间都跃动着一个女人澎湃的情欲和满腔的妒火。姜香慈渴望被爱，可是父爱、母爱、情爱，她都没有。难得的学妹情，还因一个男人的出现而顿生罅隙——她连友爱也没有了。姜香慈的情感生活越贫瘠，她对爱的渴望就越强烈。“身在私中传道业，心欲狂歌五柳前”，这是对她最好的注解。食色性也，世人皆有七情六欲，但姜香慈的欲望是借着对姜淑贞的伤害而宣泄出来的。她不是恨姜淑贞瞒着她私会陈威霖，而是恨姜淑贞拥有了她没能得到的东西。

　　因此，姜香慈的动机点并不是她自己说的什么提醒姜淑贞不要忘记受到骚扰时那种屈辱的感觉，而是恨与欲。

３　陈家兄弟

　　会看这剧其实是追着许光汉来的，意外发现蓝正龙走出偶像剧后还是很能演的。印象中蓝正龙也是曾名显一时的宝岛帅哥，演过偶像剧的难免会带上浮夸的毛病，但他在这部剧中丝毫没有端着，该瘸瘸，该憨厚憨厚，该窝囊窝囊，该痛哭流涕就痛哭流涕，把一个为生活所苦、对外又努力遮掩的长子演得烟火气十足。

　　陈威霖这个角色在前面两part中已经提到不少了，这里就想夸夸另一个毫无包袱的演员——饰演陈威政的许光汉。

　　陈威政，幼年发烧导致智力迟缓，接触不良影像，性沉溺，有性骚扰案底。害怕被哥哥抛下，听哥哥的话，却又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显然，这个人设很不讨喜。角色没什么深度可挖，大部分时候只是作为主角的绿叶，罪犯的棋子，情节推进的工具人。但是许光汉的演绎真的很熨帖。很多人会觉得神经病人最好演，张牙舞爪，歇斯底里，够病态就好，于是反而会有失分寸。其实最好的演绎是弱化表演痕迹，让角色融入生活，和剧情一起流动，不让人感到突兀。许光汉做到了。

　　ep1里第一次出场，闪烁不定的眼神，时而歪斜的嘴角，摇摆的身形，蜷曲的手指，缓慢的吐字，都让人感觉到人设中迟缓低能的一面。许光汉对这些细节拿捏得极为精准，言谈举止中满满都是“不太聪明的亚子”。如果只是这些，像个长不大的小朋友，或许还有点可爱。但在观护所里面对社工那充满渴望的抬眼和微微咧嘴诡异笑容，立刻让人感到事情并不简单。果然，焦距对在电脑显示器上，个案资料中明晃晃地打着“性骚扰”三个字。在迟缓得有些天真的仪态背后，还有一份潜藏在成熟躯壳中、无法被理智控制而终日躁动不安的欲望。

　　之后是在阴暗沉闷的家中，声光的运用，把场景的诡异惊悚感推到了极致。这一幕用了蒙太奇手法，把裕哥性侵租客和陈威政隔门自慰剪在了一起。第一遍看时可能会误以为陈威政是在案发现场，其实不是，剪这段只是暗示陈威霖和林姐正在云雨。许光汉抿嘴白目的演绎真的令人不寒而栗，是十成十的病态了！而从林姐台词“你最爱的红豆小汤圆”和陈威政偷看下药的镜头来看，这样的事情显然是不止一次地发生着。

　　剧中，陈威政曾和姜淑贞吐露过内心的愤恨。一边是“大家都喜欢”的哥哥，一边是“大家都不喜欢”的自己，陈威政只知道自己被欺负，却不明白自己也在欺负别人，不明白如何才能获得异性的爱。这是一只被低能与欲望搅乱了生命的小兽，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哥哥。无论这只小兽如何张牙舞爪，哥哥会一直在他身边。

　　于是，当陈威霖送弟弟去会所修行的时候，陈威政的眼神中出现了惶恐、焦虑、委屈、不舍；当陈威霖因为听到证人真实身份而受到打击、疲惫不堪的时候，陈威政展现出了歉疚、担忧、乖巧、体恤的一面。只可惜，二哈拆家，下次还敢。

　　许光汉不仅演出了陈威政的黑暗面，也演出了角色可悲可怜的一面。有时候，演员演技未必有多好，只是遇到了好的人设、好的剧本，给了演员许多加持，是剧成就了人。而在这部剧中，许光汉凭借细腻的演技做到了给人设添彩。这让我想起一句话：舞台之上，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４　所谓伊人

　　结尾用了《蒹葭》，继续对“伊人”的赏读，与开头形成呼应。

　　其实把“伊人”用性别来论或是用爱情来赋义都太局限了，可以更加抽象一些，把它视为一个求而不得的对象。它是一个概念集合，可以在不同情境中赋予不同的含义。

　　郭明辉追寻真相，吴修齐追寻正义；四房少爷忍辱负重，寻求报复机会；林姐不愿从畸恋中出来，向陈威霖求爱；陈威霖想要从畸恋中解脱，追求着小姜老师；姜香慈想要离开没有温暖的家，求学求职亦求爱；陈威政“欲”不自禁，向每一个异性求欢；钟雅欣缺少父爱，恋着吴主任；钱晓媛丧偶后生活频遇风雨，寻求良人庇护……

　　“要得到真正契合的爱情，要比登天还难。”

　　要渡水寻得那位“伊人”，往往只余一手空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