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穷成了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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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让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是穷人?
周围的同学过生日,会请朋友们来家里吃生日蛋糕,吹蜡烛。吴仁珠也想过这样的生日,于是请了朋友来到搭建在天台上的家里。母亲翻遍了冰箱,只找到五个鸡蛋,这就是她的“生日蛋糕”。
没钱读大学,仁珠只读了两年的会计专业就出来工作。好不容易进了大公司,同事们大多都有留学经历,上的不是韩国的名校就是美国常春藤。夏天也许还能勉强和大家穿的差不多,但冬天一件大衣就暴露了她经济的捉襟见肘。
不舍得买雪糕,成为办公室边缘人,最心酸的是因为没钱治病亲眼看到第三个妹妹才两岁,就在家里的地板上停止了呼吸。
这些,足以让一个人知道自己是穷人。
二妹吴仁京也是那时候被姑母带走抚养了,也许姑母不忍心再见到有孩子在这个家庭中死掉。六岁的仁京已经懂事,知道自己是去寄人篱下,所以过的小心翼翼。姑母嘲讽自己母亲的时候,她只敢半夜躲起来偷偷的哭。
以为没被死去孩子影响的、家里最小的妹妹吴仁惠,实际一直被母亲当做死去女儿的替身。还在母亲怀里,就反复听过那个夜晚的故事。所以她从小就陷入莫名的死亡恐惧中,只能靠画画才能平复自己的情绪漩涡。
因为不甘心一辈子做穷人,仁珠立志嫁个有钱人。又因为始终是穷人,并没有辨别他人经济实力的能力,所以遇到了骗子。离婚并没有让仁珠放弃成为有钱人,因为没钱就会死的信念太沉重了,她太想逃离被这种信念支配的生活了。
在离婚后,仁珠又遇到了第二次变有钱的机会,然而这一次的危险比上一次更大。
公司里和她一样出生寒微的前辈姐姐陈花英对仁珠颇为照顾,教她养兰花的知识,告诉她为什么被同事杯葛的真相。带她去高级餐厅吃饭,还把自己的名牌高跟鞋脱下来给她穿,让她不至于在餐厅里显得寒酸。
可是一次出差新加坡回国后,陈花英不明不白的在家里上吊自杀了。还留下公司700亿韩元的巨额亏空,以及悄悄给仁珠的一只塞满20亿韩元的旅行袋。
连去便利店买冰激凌都不舍得的仁珠,突然收到这样一笔巨款,可以想象她有多么震惊。又得知陈花英盗走了公司700亿,仁珠知道如果隐瞒下这笔钱有很大风险,可还是忍不住拿回了家。
虽然种种迹象都指向了陈花英盗走了巨款,仁珠依旧不相信前辈姐姐是这样的人。为了证明对方并不是一个小偷,她同意帮助公司找回700亿,为陈花英洗清冤情。
看似主动加入寻找700亿行动的仁珠,却是最被动的一个。当700亿背后越来越大的阴谋被揭露出来,局势根本不是仁珠可以掌控的。神秘组织情兰会,议员朴载相一家,公司的参谋崔道日。每个人都不值得信任,每个人又都想利用仁珠达成自己的目的。
更让仁珠焦心的是不但自己卷入了这场阴谋,做记者的二妹仁京在调查一起新闻事件时,发现幕后黑手就是准备竞选首尔市长的朴载相。还在读高中的三妹仁慧和朴载相的女儿朴孝璘是同班同学,朴载相的妻子元尚雅甚至请仁慧住到了自己家。美其名曰资助有天赋的仁慧,实则利用仁慧的画功,成为女儿的影子画手,同时掣肘仁珠和仁京两姐妹。
三姐妹的境遇和她们不负责任的父亲脱不开干系,生意失败后,她们的父亲就开始了赌博和酗酒的生活。然后去了菲律宾,再也不回来了。母亲勉强把她们拉扯大,突然有一天偷了仁珠和仁京为妹妹仁慧辛苦存下的去欧洲游学的钱,跑去菲律宾找自己的丈夫了。
母亲临走,为她们留下了两大箱嫩萝卜腌菜。可是这些嫩萝卜,是对母亲心怀不轨的男人给的,姐妹三个都很反感看到这个男人进她们家门。母亲却因为能获得免费的两大包嫩萝卜,和这个男人赔笑脸。所以母亲偷了她们的钱走后,仁珠把两箱嫩萝卜腌菜都倒了。可是,却把从陈花英这里得到的不义之财,20亿韩元的现金放到了那两个箱子里。
三姐妹家那个装腌菜的箱子,一直装着不属于她们的东西,而最终她们都无法用到。无论是母亲出卖色相换取的嫩萝卜,还是仁珠昧着良心藏起来的20亿。
仁京发现20亿的秘密后,和仁珠大吵了一架。她坚决不同意姐姐使用这笔钱,在姑母家长大的经历让她恨透了钱,和因为没钱带来的自卑。为此她付出了隐忍的代价,以至于小小年纪就出现情绪控制问题。和她一起长大的何宗浩现在都会提到读书的时候,仁京会因为突然被惹怒而大爆走,甚至拿石头扔老师的事。
去姑母家没多久仁京就到了上学的年纪,在富人区生活的姑母自然把她送去了那里的学校。同学们知道她来自于贫困的家庭,从来不让她融入他们的圈子。除了隔壁的何宗浩,仁京没什么朋友。从小仁京比姐姐和妹妹体验到了更多的白眼和歧视,她一方面只能默默压抑着自己的委屈,一方面励志长大后要揭露这个社会为什么如此不公平的真相。
和姐姐仁珠想嫁个有钱人结果被骗婚不同,面对真心爱着她的有钱少爷何宗浩,仁京为了维持自尊始终拒绝。何宗浩想带她一起去美国留学,很爱读书的仁京认为这个邀请是一种对她的侮辱,转身和对方绝交了。仁京吃够了贫富差距的苦,所以痛恨金钱,当然也无法客观的看待金钱。
进了电视台,一直被派遣去进行一些危险的现场播报工作,仁京不坑一声。前辈张玛丽一眼看穿了她:
“你应该家里很穷吧,不然怎么那么会忍?”
仁京愣在了当场。贫穷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对钱的认知偏差,见识的狭隘,令人意外的是甚至还包括对性格的塑造。听了张玛丽的话,我想愣在当场的不止仁京,还有观众们。
为什么张玛丽处处针对仁京,也是因为讨厌她的隐忍。原来张玛丽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靠情兰会的资助才上得起学。吃够了因为贫穷带来的隐忍的苦,讨厌仁京也许是讨厌那个曾经的自己。
仁京没办法阻止姐姐仁珠吞下20亿,小妹仁慧又要去朴相载家做陪读,我想仁京一定愁坏了。虽然三妹过世的时候,仁京太小,不如姐姐记忆深刻。但是她对小妹仁慧的过度保护,以及在新闻播报中只要遇到女孩死亡事件就忍不住泪流满面,证明了失去三妹的哀痛深深地根植于她的潜意识中。
虽然父母不给力,但两个姐姐给予了仁慧所有的爱和她们能拿出来的钱。可越是这样,让仁慧的压力越大。
第一次收到姐姐们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游学费用,仁慧满心喜悦。可是才一晚的功夫就被母亲偷走了,姐姐们还要卑躬屈膝的去求别人借钱给自己的时候,带给仁慧巨大的负担。她不希望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姐姐们的屈辱上,所以义无反顾的接受了朴相载一家的“好意”。
在朴相载家的地下室,栽种着一棵巨大的“爸爸树”,是朴相载的岳父元奇先从越南战场上带回来的。因为有一种奇异的蓝色兰花,只能依附在“爸爸树”上,才能成活。这种兰花不但呈现一种诡异的蓝色,还能散发带迷幻效果的香味。所有牵涉到700亿韩元的人员离奇死亡时,身边都会有一朵这样的兰花。
“爸爸树”代表的就是韩国不可撼动的上层阶级,依附其上的兰花是他们可利用的对象。
元奇先中风瘫痪后,管理“爸爸树”的任务落到了女儿元尚雅手里,也就是议员朴相载的妻子。元尚雅将当年爸爸创办的情兰会继续拓展,物色贫穷但有才华,又充满了向上爬的欲望的人成为自己的棋子。每物色一个人,就送给他们一朵兰花。
留给仁珠20亿的陈花英有一朵兰花,被总部派来调查此事的赵远奎也有一朵兰花,但他们都惨死收场。进入元家接受资助的仁慧和为了吞下700亿巨款成为元尚雅助理的仁珠,也收到了元尚雅赠送的兰花。每个收到兰花的人,总忍不住低头闻它若有似无的幽香,那是金钱的诱惑。可是,每个人眼前都会出现幻觉,看到自己在最深的恐惧里如何死去。
这种没有根的兰花,虽然美丽,却很脆弱。就如同依附元家企图实现阶层飞跃的穷人们,当他们对元家的使命完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抛弃。可是当兰花送到他们手里时,每个人都抵御不了她的诱惑,总会深深的吸一口。如同陈花英在世时对仁珠说的,一个穷人到底能爬到什么位置,她想试试看。对金钱和阶层飞跃的渴望,才是他们明知道是棋子,还前赴后继想爬上“爸爸树”的原因。
在公众面前幸福美满的朴相载一家,仁慧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却看到了另外一面。看似温柔知性的母亲元尚雅看不起出生贫寒的丈夫,私底下只叫他司机的儿子、下人。为了能成为元家的主人,朴相载牺牲了一切,除了妻子什么人的生命都是他的工具。
每当被妻子羞辱,他就情绪失控的大打出手。可看似活在丈夫家暴中的妻子,却又对操纵他人充满痴迷,利用兰花和金钱的诱惑玩弄一个个希望向上爬的穷人们,也包括她的丈夫。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朴孝璘,虽然锦衣玉食,却过的很痛苦。
仁慧羡慕朴孝璘生活的象个公主,朴相载告诉她,如果她也想有一天让自己成为公主,就必须牺牲掉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人,一旦有了不切合实际的欲望,想要达成就得献祭。献祭和付出不同,付出是你可以给的,献祭是你不能给的。朴相载献祭了自己父亲的生命,仁慧能献祭什么呢?
和想找到“为什么穷人们怎么努力都富裕不起来,富人们却站在阶层顶端有恃无恐”的原因的仁京不同,仁珠没那么远大的理想。她想让妹妹们都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不再住在棚屋里,能在逛超市的时候把心仪的口红色号都买下来,冬天有看着不寒酸的大衣穿。所以她被700亿巨款诱惑了,差点一步步走进元尚雅们设计好的圈套里。
但是姑母的惨死,二妹仁京的被绑架,小妹仁慧的失踪,让她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身边最亲的人都不在了,钱带来的愉悦感就会消失,只剩下它的獠牙在深夜闪着寒光。可是能单纯的责怪仁珠们贪婪吗?如果不是因为阶级固化堵住了人们的上升通道,他们又何至于成为元家的“兰花”。
虽然发达国家都会遇到阶级固化的问题,但韩国无疑是最严重的。这种兰花再珍贵,再美丽,不过是寄生植物,离开了“爸爸树”根本无法存活。当人们的上升通道被堵住的时候,似乎也只能攀附在权贵身旁,成为没有根基的兰花。而上层社会的人们为了保住他们的地位,利用手中的权势不断打压欺诈其他阶层的人。他们绝不允许其他阶层的人通过正常渠道瓜分他们的蛋糕,于是社会的变态模式就这样产生了。
无论掌握着“爸爸树”的元奇先一家,还是为了攀附上他们家这棵大树而将自己变成工具的“小兰花”们,最后都成了“爸爸树”的牺牲品。
元尚雅眼睁睁看着妈妈被自己的父亲囚禁,企图劝说妈妈认同那套吃人的哲学未果,失手杀死了妈妈。多年被弑母痛苦折磨的元尚雅,成为了精神病人,不断用他人的生命重复演绎母亲死亡的那一刻。她的丈夫朴相载为了向岳父证明自己才是元家合适的继承者,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最后也逃不开元家棋子的命运被妻子放弃了。
他们的女儿朴孝璘始终活在恐惧中,明明和仁慧一样拥有惊人的绘画天赋,却不敢施展,以至于需要母亲为她找个抢手参加绘画竞赛。在学校中,仅仅因为自己的父亲出生低微,就被同学们看不起,除了仁慧没有朋友。整个社会都飘荡着对蓝血的痴迷,连孩子也不能幸免。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向元家低头,就得和吴家姐妹一样生活在棚屋中。再努力都没有获得好生活的资格,连做人都不配。从“鱿鱼游戏”到“黑暗荣耀”,还有“寄生虫”,以及真实发生的三星太子女扇员工耳光逼员工下跪的新闻事件,无一不在呈现韩国社会的畸形。
虽然影片最后给了圆满的大结局,仁珠在经历了牢狱之灾和生死劫难后,终于拿到了崔道日为她早早布局洗白的巨款。但我更欣赏逃走的仁慧和朴孝璘这对小闺蜜,当然也喜欢始终不变初心的仁京,毕竟她们展现出了更多对抗不公的勇气。因为我们这些和仁珠一样普通的大多数,有时并不可能获得主角光环带来的好结局。如果不靠自己改变,在畸形的社会结构中只能慢慢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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