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向往大世界的浪漫,后来几个人就成为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这么多年后再看《血色浪漫》很多感受都不一样了。
钟跃民是一个自我很大的人,高傲,有优越感,有很强的自我存在感,这是人性的基底。不拧巴,能屈能伸,按自己的心意最大程度的活,是他最大的魅惑之处,人人都想少考虑别人,自私地活自己,但碍于社会责任和道德的规范,大多数人做不到,所以以前看钟跃民,觉得他就是理想自我的投射,凯鲁亚克式“在路上的生活”是对自我最大程度的探索,是带着松弛感和愉悦感的孤勇,是一种过瘾的人生。
但他没有办法和周晓白这种同样高傲、有优越感的人在一起,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心里的高傲会催化他们的那股子轴劲,会相互抑制,彼此较劲,一个没有办法获得自己想要的自由,一个没有办法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也没有办法和自己心性极其相似的秦岭在一起,因为人总是群体生活的动物,是需要社会责任和道德来规范的,在这些规范下,才可以获取我们所需要的人性相互的支撑,钟跃民同样需要。两个自我都很大又极其理智的人,像两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的风筝,即便有一线牵挂,但自由的风吹的他们各有方向,让他们没有办法从彼此身上相互获得这种支撑。
只有高玥这种愿意无限给予包容、纵容、愿意无条件支持他“在路上”式的生活的人,才可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可站在高玥的角度看,何尝不是一种对自我的牺牲呢?她只能等待,把自己的情感需求降到最低,把对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的要求降到最低,才可以调动起自我的安慰:有一天烦了累了,他会回来,以此来换取这种无条件地付出。
或许她也会说服自己,这样的牺牲付出并不辛苦,也是出自她本我的心性,所以她看起来是不纠结的,热烈高兴的;或许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钟跃民心里对家庭的责任也会在某个阶段生长出来,但也一定不会是长久的、持续性的。
钟跃民是人性坦然的范本,好的明显,坏的也明显,这样纯粹的坦然,是需要身边人不断地包容和呵护的,确实让人欣赏让人羡慕,但如果人性没有一丝掩饰,总是会伤到身边的人,它是过瘾的,同时也是自私的。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会感到来自生命的蓬勃的生机,但和这样的人做恋人,只能自我式牺牲。
以前无论看电视剧还是看原著,我都为奎勇落泪,这次再看血色浪漫有一幕让我很动容。郑桐因为上大学名额被顶替,心内绝望,颓然地坐在黄土高坡上,身边坐着和他一起插队好多年的蒋碧云,蒋碧云和他说起自己多年前在北京的胡同里遇到两个小流氓,她没有想到其中一个现在就坐在她身边,而她对他从厌恶到好奇,从好奇到好感,再到现在有了一丝牵挂。两人坐在满眼黄土看不到未来的山坡上,蒋碧云问郑桐,一个人走夜路太孤单了,愿不愿意两个人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突然想到妈妈和我说的,年轻时在新疆,爸爸他们去新疆支边,那时她不认识爸爸,只是经常在水渠边,看到爸爸穿着一双雨靴,挑着两个桶去水渠洗衣裳,洗完后在水里清洗拧干,又挑着桶走了。那时的妈妈不认识爸爸,也并没有什么想法,当时也在水渠边的她大概也想不到,会和爸爸就这样生活了几十年。透过鸡零狗碎的日常回望人与人之间意想不到的际遇,想来就是一种浪漫。
钟跃民这样波澜壮阔的人生是需要勇气的,但是像出生底层的奎勇和想要在安稳生活中做学问的郑桐这样,在主流价值的生活中,以一种韧性支撑人生一日日过的人,同样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在看不到的无法预知的未来里,没有哪一种更高级。
很多人年轻时觉得世界很大很大,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想象,想象中只有浪漫。可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在日出日落间,匆匆几十年,世界就逐渐缩成了几个人的范围。
几个人就成为了自己的一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