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而不膩、老套但紮實，羅素兄弟用愛灌溉的諜報宇宙精美序篇

老實說，起初看到預告片剪得普普通通，片名 Logo 設計還這麼醜（但正片裡的 Logo 順眼多了 XD），是真的有點擔心《灰影人》很可能只不過是 Netflix 的另一部《紅色通緝令》，也就是常被訂閱戶嘲笑的那種高成本、高流量明星、但低素質劇本的演算法娛樂片。但沒想到，正片的表現令我為之一亮，質感好到完全和預告片散發的粗糙陽春味不在同個檔次，這絕對得是死忠到不行的諜報迷才拍得出來的電影。

《灰影人》的故事並不特別，CIA 試圖掩蓋骯髒勾當、涉及更高權力階級的黑幕、身手頂尖的特工因為動了私情或產生了良知而轉向對抗僱用他的體制... 這些都是非常基本款的常見情節，且羅素兄弟也無意想要突破或翻新，他們想做的，是「換個邏輯」去詮釋，在寫實與戲劇性之間重新定義出新的平衡。這有點像是克里斯多夫諾蘭在《天能》做的事情，諾蘭藉《天能》拍出屬於自己味道的龐德電影，羅素兄弟也試圖調配出屬於他們風味的新世代諜報片。

《灰影人》精采之處不在於它提供什麼新的敘事創意或新的切入點，而在於它對諜報類型本身的「重新思考」。它盡可能捨棄掉好萊塢長年高度浪漫化的包裝，但又保留一點必要的溫情和誇飾，以利適時的娛樂觀眾；它盡可能使動作戲和爾虞我詐的角力是建立在俐落精準、展現間諜專業度的基礎上，但同時不失其戲劇化的美感；它盡可能瀝除商業大片的油膩感，並以看似熟悉、卻更加清爽的姿態呈現於我們眼前。

或許是因為羅素兄弟計劃將《灰影人》打造成電影宇宙的關係（改換克里斯伊凡當家的獨立前傳、繼續以萊恩葛斯林為主角的正宗續集，目前皆已證實正在分頭籌備中），考量到必須替角色預留日後在續集、前傳、乃至於外傳的「蛻變」空間，他們並無讓這些角色經歷幅度極大的成長，就連出身背景也僅是簡略提及。這種「簡化」也是我喜歡《灰影人》的原因，它不跟你廢話，不浪費多餘時間贅述可預測性極高的套路，它專注於刻劃間諜世界的生態，以一種不多作講解的沉浸式體驗，使觀眾隨角色的遭遇自然而然「滲入」劇中。

但簡化不代表它薄弱，這是我相當佩服羅素兄弟的地方，他們能在有限的篇幅裡迅速做出有效的舖陳，讓你很快透過大大小小的互動 get 到這些角色彼此間的交情多深厚，或是很快就能體會到這些角色的魅力和特質在哪，即便是只出現一兩場戲、明顯是劇情工具的小奸角都十分奪目，因為羅素兄弟很願意挖出充滿潛力的人物細節讓演員有東西可以發揮。當然，這批硬底子卡司（包含年僅 13 歲、但美貌和演技均十足超齡的茱莉亞巴特斯）的實力也提升了劇本的精緻度，《灰影人》是一部全然專注於當下危機的電影，無意將旁枝末節緩緩道來，所以更需要仰賴那些能在短時間內幫你抓住時機傳遞訊息的演員。

《灰影人》的畫面調性確實還殘留著《美國隊長 2：酷寒戰士》的氣味，但《灰影人》同時也是改良版的「升級」。擺脫漫威較為統一、缺少層次和變化性的制式濾鏡之後，羅素兄弟便開始熱情摸索其它視覺風格，他們在《迷途之心》使用不同色調和畫面比例去區分主角不同的人生階段，在《灰影人》則持續尋找比一般動作片更寬廣的色域。《灰影人》絕對比他們執導的任何一部漫威電影都要具所謂的 Cinemanic，暗部的處理尤其漂亮，開場的派對追擊和片尾的迷宮決戰，若是用 IMAX 銀幕感受，效果肯定更為驚人。

本片唯一讓我失望的只有亨利傑克曼的配樂，想當初他為《美國隊長 2：酷寒戰士》譜出的曲子多麼衝擊、多麼帶勁、還夾雜了一點實驗性，但《灰影人》的配樂卻感覺像是拿《駭客任務》和龐德電影加減拼湊出來的廉價複製品，根本配不上本片如此精良的製作水準。雖然這樣形容很奇怪，但我認為《灰影人》稱得上是諜報片領域的《樂來越愛你》，我其實不怎麼喜歡《樂來越愛你》，但我覺得《灰影人》的歴史定位和它相似，兩片均是針對特定類型進行適度刷新、但不忘留住既有精髓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