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毁与修复
篇名《空白》暗示着本篇的二律悖反困境。例如,片头花音是失声的,不是因为她不会发声,而是因为她不被听见。然而,当她逝去之时,她却获得了从所未有的关注,但是意外之余的所有声音看起来拼凑出了花音的短暂人生,但是花音真实所经历的孤独、自卑困境,却永远无法被完整呈现。
其次,人物的身份也是悖论相对的,每个人都是受害者,亦都是施害者。例如那个超市阿姨,看起来阿姨是在善或者爱的名义下在行动,但是阿姨的爱或者善却成为了他者的一种痛苦。再例如女司机的自杀。女司机是耻辱感很强的人,事发后她几次鼓起勇气向充叔道歉,但都被对方无视了。对于施害者来说,受害者对于受害事实的否认或者回避意味着施害者彻底丧失了赎罪的可能,也正是这样的无望使得她走上自杀。这点在鲁迅散文《风筝》中也有过类似的体会。而女司机母亲的道歉则是故事扭转的关键。日本有一种认罪逻辑是谁先道歉谁正义,故而虽然此时已是受害者的她本可以歇斯底里地发泄,但她的道歉却让充叔第一次陷入了自责。这种“忍”的力量也是日本文化的力量。
而这样相对性的身份困惑,现代人、现代体制(例如媒体)之间的伦理困境,经由花音的死,在镜像中被一一呈现。所以会看到两次的出海,这么宏伟的现代工业,捕捞出来的却都是垃圾,而人只有在经受了这些现代垃圾的毁坏之后,才有可能获得某种修复的可能。因而,父亲也只可能在出海被玻璃划伤之后,才可能向他者伸出和解的手。而这样的和解并不意味着原谅,毕竟究竟谁有权利充当上帝原谅他者?因而父亲最后遇到超市老板的时候说“我对你心怀愧疚,但是我还是恨你。”这是导演的高明所在。没有原则或者彻底的原谅才是伪善的,就像超市阿姨不问任何细节永远说“你做的是正确的”,这样取消标准的善良恰恰是伪善的。
在小说最后,父亲收到老师送来的画册,看到花音也画了奇奇怪怪的海鸥,才意识到自己曾和女儿有过心灵相通,在那个瞬间,父亲才得以暂时的释怀。但创伤终究是无解的,也是空白的现代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