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分析,关于影片的“神话”与抉择
1 能指错位
伊泽在壁柜里的上吊,与邻居视而不见呼其吃饭间形成了一种形式上的割断,这不仅是为了营造出死亡的恐惧意象与平淡日常生活间强行贴合挤兑进而变造出的荒诞主义美学,也是影片的一大风格与印象——能指错位,上吊按照正常逻辑应该被唤起牵动的关心,惊异被日常化的声音消解形成能指断裂。如同伊泽的表情动态与语言缺失而作为画外音出现的心理独白间的隔离,他的形象、视野与思维,声音分而治之,仅存在少量交集。两者在电影这种具备全知视野的媒介下并肩齐驱而深度分离,伊泽代表一种拒绝进入象征圈域而必然失败的尝试。
2 ,爱欲结构,幼稚化女体神话的解构与溃败
电影里的电视大厦呈现未来主义的面貌,曝光,空荡,被致幻的色彩填满灌尽,景观与调度都有着浓重的脱离现实的艺术化特征。而作为“女神”存在的舞者,则是被凝视——亦或说父系观念作为所讨伐的对象存在。
战后日本人的精神堕落一大方面体现即在把幻想附着在奥特曼假面骑士这种“造神计划”之中,前者在是大佛降世的庇佑中耽溺缩小难以自拔,后者是幻想汲取大自然的意志与力量异化自我实现保卫。而处于世纪之交的电影媒介则展示对日本人的“幼化堕落”倾向的预言,对比回归母体的渴求已无法满足的癫痴的自我,把爱欲与控制放置在一个笨蛋幼女上的联想似乎更能创造出无懈可击的神话改写现实,于是大众心理从老少皆宜充满艺术幻想与思想纵深的类型片开始被更多被糖水化,沾满意淫的花哨女体造作摆拍进而产生肖像所连成的动态温和抚摸捕获,反而排开了思想的包容连续,陷入一茬一茬的幻觉。
因此,“女神”看似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其实其表现尽在掌握。她一切的态度,脾气乃至情绪释放都作为一种大众的拥趸心理的反射而存在,是一种回溯性建构的人格形象,因此就预设了某种即时神话的出现,存在即为书写,她的一颦一笑对她来说都是暴论。但这种虚妄的快乐深层不是女神带来的,传递的,而是“凝视”本身的运作机制的产物。我爱的是我的“爱”本身,观看=欲望的结构分享比内容的美丽更重要,这便是神话的整合与压迫机制。
而女神在被伊泽点燃情绪时极端内爆终于倾诉起衷肠摒弃了此种外在人格的影响,回归了真正的“女孩”形象——大条,跳脱,无奈又沮丧绝望。她不过是个20岁的姑娘啊!“我日复一日的像虫子一样的舞动只为活下去!”“如果我恢复理智,我就无法活下去了…”她觉醒了反叛的动机,却明白因果早已论清,而再次循环往复地蠕动下去。其后炸裂错乱的现实也无暇顾及女神的命运,她成了在影像中流亡不知去处的世末歌者。这是神话的崩溃,可现实依旧牢不可催。
想起那句“迪丽热巴才不会拉屎,就算会,拉的也是樱桃味的屎。”
充分说明爱欲的捆绑与此种神话演绎。
3 子宫的象征 存在主义与虚无主义的和解,大团圆
片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桥段,甲田益也子进入壁柜,伊泽推拉开,甲田合上,重复来回多次。
这种壁柜其实充当了母体——子宫的作用,当被外界压迫伤害时,我们经常会蹲下,蜷缩,躲在小角落,这其实一种对原初记忆的唤醒,我们在温暖的子宫里的安逸超越时间再次回到印象里,可子宫呈现的却是在场的缺席,我们只能回忆起那个动作或者近似的场景与物体而试图钩沉出那种庇护与安全感。
因此推开这一侵犯动作在这一意义上更多展示了qj的象征,yd作为女性的标志被共用。伊泽与甲田通过母体这样的中介实现着想象上的交合,而甲田——这样一个虚无主义者的形象以关合呈现出了拒绝的姿态,也是标志虚无的短暂胜利。
直到后来他们一起进入壁柜,这一情节预示了两者的和解,也是母体作为中介使命的达成,存在主义与虚无主义默契地相一致。但其实内涵早已超越这种符号化的表意象征,实际是极度边缘人,被体系规训之人,与母体——美好与温暖的团圆,在历史中形成一个封闭的小小单元。迷你的壁橱能抵御人类差异所诞生的炮弹么?但弥漫出的世界主义倾向则任劳任怨不会消亡,安抚着受到伤害的所有人。
4错位回归 半只脚的现实 自欺的想象
影片末尾,小说家放下笔时,阳光温和,米黄色浅浅勾勒着书桌上的生态,窗外则传来孩子们欢愉的笑声。可开头出现的飞机火舌与废墟,焦烂尸体与此时的美好形成了令人不适的互文——到底那个才是现实?
绝望的是,当洞悉历史的我们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已经预设了答案的残酷。我们知道无赖派小说家坂口安吾,在1946年发表了影片的原作《白痴》,日本战败,而裕仁天皇把神话的想象留存。见过投降诏书与裕仁窘态的人屈指可数,可战败的阴影潜意识里挥之不去笼罩在所有日本人的心头,占领世界的欲望落空,而早已被庞大军国主义的“无敌”所隐匿的“日本终将沉没”的可怖现实重新粉墨登场,颓死与堕落压抑着这片弹丸之地,愈发在甜腻的幻想中被畸形。
因此这里的富足,实际是一种半只脚的回归,是影片对影片与现实共同的欺瞒与美化。小说家——坂口(导演的意念)以“妄图”以这样方式实现一种错乱,他是关于电影—小说(影片中的)—现实三重颠倒,最终在想象中确立一个完满的摒弃二元结构的脱离语境的迷你世界,就像那阳光与笑声一样使人振奋安逸。
5 抉择
因此,是拒绝言语,避免象征圈域里被恐怖的符号荼毒,被战争,瘟疫,尸体目睹人格一点点溶解变异?还是将视线转向“实在界”,饮水思源地吞咽掉那些自以为是生命与美的理解与叩问,实际是实在界永不可认识而残留的排泄物一般却被奉为圭臬的谗妄幻想,在虚无里摸索形状?这是摆在战后日本人面前的抉择。
坂口选择了后者,用绝对异化的内心世界钩沉出原初的生命信念,在颓废与堕落,实际是混沌与虚无中实现自我,这也是现代大多日本人在做的事。勇士只是少数,平庸之辈抉择如何,那怕像狗一样活下去,才是后现代人类命运普世的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