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轻易放弃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电影有三条情节线同时发展。一条是风情女宫崎葵的回家之路,一条是乖乖女广濑铃荒岛探险之路,还有一条是上班族妻夫木聪的隐秘生活。人物层出不穷,有些乱。
渐渐地,几条线清晰起来。围绕数年前的一笔被黑帮盯上的债务,还有一年前被杀害的夫妇,田代这个名字浮出水面。而根据医疗记录。媒体发现了田代整容前后的样子。而这个人跟宫崎葵与妻夫木聪都有交集。他是个双性恋,特征是左撇子和微微驼背。然而,情节发展中,出现了一个意外而诡谲的问题,那就是同性恋妻夫木聪和异性恋宫崎葵眼前的田代,居然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也许是同一个人,却是同两张面孔!原本叫山神的凶手田代,也许装成了同性恋,混迹在城市隐蔽而混乱的一个酒吧地下室。这个身份绝不符合他的内心,却又是最大的掩护,直到他遇到了真正的同性恋妻夫木聪。
这是典型的推理小说的套路。通过一起悬案来一点点地剖析着社会的纹理。在这个手术刀切开般的鲜艳又恐怖的复杂纹理中,渐渐呈现出社会的各种矛盾和人性的各个侧面。如同纹身般的各种阴暗黑色和道德白色的较量中揭示出当今世界的某种本质。
整部影片围绕着山神和田代究竟是否为同一个人展开,对应着一年前的凶杀案和一年后的当下,分别在都市和海边展开情节。在都市,是有伤风化的男同世界里的苟且。在海边,田代却遇到一位向往爱情的风俗女,和视女儿名声为生命的传统父亲。这种反差,正是现代与传统的反差。
而在另一条情节线,也就是乖乖女广濑铃的海岛探险中,出现了暴力和怒火,也就是影片竭力勾画的主题。怒,由于无力改变现实的软弱,变成了一种负面情绪。这种没有地方发泄,也无法释怀的怒火,变成了一种侵蚀心灵的剧毒,破坏着扭曲着正常的灵魂。
无论是对从都市里回来的女孩不堪的传言,亦或是美军基地对美丽风景和平静生活的破坏,这些现实造就的怒,反过来异化和瓦解了向善的力量。使人变得冷漠和绝望。既然沟通也没用,发火也没用,就不如放弃吧。这些正是平成废柴们口头禅。
当乖乖女被美军强暴时,鉴于力量悬殊,身处地狱般的男友还是压住怒火,不敢去解救也无法反抗。这种被压制的怒,既有现实的考量,更多的则是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懦弱。而更令人唏嘘的是,被侵犯后的女孩竟然选择不报警。因为这样既会维护自己的名声,大概也会慢慢的忘掉这场噩梦。而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知道,面对外军的侵犯,本国警察基本无用。
这部电影最大的批判在于,现代社会早已驯化了人,在暴力秩序面前无法反抗。怒火早已变成了一种古老化石般的存在,微笑和沉默封禁下,怒成了一种世所罕见的剧毒。
随着剧情的发展,影片风格从明亮轻盈的生活片逐渐变成晦暗内敛悬疑片。而凶手山神那隐秘的人生真相,既使人同情,也令人困惑。极为有意思也极为吊诡的是,海岛乖乖女的情节线中,女孩被侵犯,竟是发生在公寓凶杀案之后,而非之前。所以我们一直以为海岛侵犯是构成公寓凶杀的原因就不成立了。海岛线是和风尘女回家线同时进行的,都发生在凶杀案一年后的当下。这种情节的设置,其实更有深意。
此片用了很长的篇幅来描写受害者是如何变成加害者。但结果却发生在原因之前。可以这样来思考:海岛女孩被侵犯其实是一个并不罕见的例子,类似的侵犯在公寓凶杀案之前就存在,构成了凶杀的原因。电影给出的原因就是山神被人老板捉弄,被人漠视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中早已比比皆是。饱受欺辱的他内心中的怒火如同早已醒来的火山,蓄势待发了。
在影片结束前,支离破碎的情节在不同的时空里交织,朦胧慢慢走向清晰,迷惘渐渐变得鲜明。那墙上刀刻的和血染的怒字,在人性之眼的洞察中,一点一点的揭开了真相。谁是凶手?谁又是加害者,而最为重要的是,动机是什么?这一切问题在张力十足的氛围中一点点地有了答案。被暴力践踏和欺辱而产生的愤怒,不仅没有向暴力的加害方复仇,相反对更为柔弱和无辜的一方施加了更为凶残的暴力。这就是怒的本质,它令人发狂继而堕入人性的深渊。它不会逆向作用于强大的施害者,只会传导给弱小的受害者。暴力随着怒火放大,成为社会的阴森的毒瘤。
电影的三条平行的情节线也终于走到尽头,一条讲述了一对同性爱人之间的温情,这是一个感伤的平静而温暖的故事,这条线同那条充满暴力和怒火的情节线形成鲜明对照,它与凶杀案毫不相干。它令我们发现,即便在社会不太容忍的同性爱情中,也依然蕴藏着人性的美好和希望。孤儿直人即便面对死亡,也会将一份感恩和谢意默默地留在人间。他默默地离去又默默的祝福。妻夫木聪饰演的上班族即便今后孑然一身,也拥有一段幸福和美好,和温暖的回忆。这样的情节治愈和缓和了另一条线的残酷和绝望,也提示着,这个社会并非不可救药,点滴的幸福依然可以汇聚为美丽的溪流,流淌在人性黑暗的深处。而另一条情节线,终于也与暴力线毫无关联,以温情的拯救与回归作为结尾。这个爱情故事似乎告诉我们:愤怒和暴力都非常狭隘,会将人推向毁灭的边缘。而只要一句问候,一丝牵挂,一份同情和理解,心中那许许多多的迷茫和不安,都不会转化为危险的暴力和愤怒。这三条情节线并行不悖,相互映照又不相互交织,导演似乎用这种平行宇宙的手法,传达一种开放包容的思想:人生并不狭隘,也不绝望,而是时时刻刻、星星点点地充满着你所不曾发现的美好与救赎。
人生漫漫,大海浩荡。请对着大海尽情呐喊吧,喊出所有的不满、怨恨和委屈,然后擦干泪水继续自己的人生吧。人生中没有一条路不密布着荆棘,也没有一条路不开满着鲜花。只要顽强坚毅的走下去,活下去。希望会驱散了痛苦,沧桑会抚平了怒火。毕竟,人生是自己的,请不要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