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拉斯维加斯》电影剧本
《离开拉斯维加斯》电影剧本
文/〔美国〕M·菲吉斯
译/徐建生
黑底字幕：晚上10点——洛杉矶
渐变至——
1.内景，贝佛利山斯马特酒吧，夜
这是那种洛杉矶有钱的家伙喜欢去——或是在那里等待被人发现的酒吧。年龄各异的不太出名的演员、经纪人和代理人云集在此。本恩走进酒吧。
本恩的年纪约三十多岁，身穿一套早该送干洗店的阿马尼牌西装，脸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刮过了（但酒吧中的其他演员也都是如此）。他是英俊的美男子，显然目前正愁眉不展。虽然还有一定的自制力，但在以后的镜头中他显然是在借酒消愁。本恩环视了一下室内，发现有个熟人，于是向一张坐有两对男女的桌子走去。那两个男人是年轻的制片人员。两位姑娘高胸金发，一口雪白的牙齿，始终笑嘻嘻的。摄影机跟随本恩向那张桌子走去。当本恩走近时，其中的一位制片执行人站起身来。他认出了本恩，然而却故意慢慢腾腾直到最后一刻才表露出认识的表情，一心指望本恩没有看到自己。
本恩：彼得！
彼得：本恩你好吗？
二人握手。但彼得没有邀请本恩坐下，而是等了一下才勉强将他介绍给在座的人。
彼得：这是本恩·山德森；马克·努斯鲍姆，西拉和黛比。
马克：很高兴认识你。我想两年前我和你在电话上通过话。当时你和雷迪在米高梅公司对吗？
本恩：是的，你还在ICM公司？
马克：不，我现在在三星公司。
本恩：太好了。请代我向迈克问好。黛比，你这条裙子很漂亮。西拉，你的耳环也不错。
接着是一阵难堪的沉默。本恩原地不动，但仍没有人发出邀请。两位姑娘微笑。
马克：我早就想告诉你，我是你的剧本的忠实读者。我喜欢《猪湾》。
本恩：非常感谢。实际上并不是我写的，我只是署了个名。我被开除了。（对彼得）能占你两分钟吗？
彼得起身一起向门口走去。彼得非常低声地说着话。
彼得：听着，本恩，我再也帮不上你的忙了。明白吗？
本恩：这是最后一回。我保证。我只是今晚需要点现钱。我的信用卡丢了。明天一早我就把把钱还你，对天发誓。那部新片策划得怎么样了？听说你请了理查德·吉尔。
俩人对视了一下。彼得的朋友们望着他俩，酒吧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彼得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
彼得：我就这么点现金。请你不要在这儿喝光。
本恩：是的，没问题。明天我就用速递把钱还给你。
彼得：用不着你还。本恩……我想你最好还是别再来找我。
彼得转身走开，回到自己的桌旁。
切至全黑银幕。——
字幕：拉斯维加斯——凌晨1：20
银幕转亮。
2.外景，直升飞机镜头，夜
拉斯维加斯。沙漠中央的一片灯火通明。
片头字幕开始
切至——
3.内景，豪华饭店大厅，夜
混在一起的生意人和赌徒创造出一种熙熙攘攘的感觉和一种肤浅的刺激。音乐声时断时续，几乎被几千台密集的老虎机的声音所淹没，合奏出一首乱了套的“新世纪”交响曲。
片头字幕止。
塞拉从街上步入大厅。
很难看出塞拉的年纪有多大——大约介于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她是个漂亮的美国姑娘，脸上有西尔斯（注1）邮购目录上模特的那种青春感。她穿着简单，一条黑色短裙配一件上衣。高跟鞋占满银幕。当她走过时，一群商人跟着转过头来，显然他们觉得她很性感。塞拉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微微一笑，走进电梯。她可能是一位秘书，或许多前来拉斯维加斯开会的主管中的某一位的个人助理。然而她的体态语言略有些与众不同。
4.内景，饭店顶楼套间，夜
透过窗子的拉斯维加斯夜景。汽车川流不息，霓虹灯五光十色。我们听到一阵男人的笑声，镜头拉开我们看到玻璃上的映像。
……一群人。
桌子上是一桶桶的炸土豆片、酒和三明治。电视机定在一个体育频道，两位拳击手正在打个死去活来。
切至——
5.内景，电梯，夜
塞拉对着电梯内的镀金镜子打量自己。她拿出一支口红，重新涂了涂嘴唇。有人下去了，电梯继续向上升。从指示灯上我们看到她已经按了顶楼的按钮。镜头拉近，我们看到她虽很紧张但掩饰得很好。电梯停了，梯门打开，塞拉走入顶楼。
6.内景，顶楼，夜
一瓶威士忌几乎喝个精光。正在讲话的那个男人是尤西。他是俄国人，年纪四十刚出头，身体有点发福，身穿一套蓝色丝绸西装，浓密的黑发打着油并向后梳去。他戴了不少首饰，全都是金的。戒指，手链和一块劳力士手表。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和一个一脸古怪严肃表情的三十多岁女人在听他讲话。
尤西：……可是，我的朋友们，请叫我尤西。这是我的美国名字……我自己起的。
三人大笑。他们对尤西讲的话语中有一种轻蔑感。
第一位商人：你是哪儿的人，尤西？我是说你的口音肯定不像这片林子里的。
尤西笑了笑。
尤西（讨好地）：是的……你说的没错，我的朋友。你看得真准。我来自拉脱维亚。
古怪的女人：苦地方。
尤西：是啊，别人也这么跟我说过。可我不是个苦命的人。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向我的美国新朋友们学习的。
房门打开，塞拉入。大家看着她。
古怪女人（转身）：是你的朋友？尤西。
尤西：啊，是的……塞拉。
第二位商人从自己里边的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尤西：塞拉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我的纽约朋友们。在这间美丽的房间里，你们对她可以为所欲为，这也是今晚我给我的朋友们的礼物。你们将发现她是个非常心甘情愿的姑娘，大家尽管……就按我们说好了的。
第二位商人递给尤西那个信封，尤西微笑。其他人则注视着塞拉，被她迷住了。
第二位商人：当然，尤西。你将发现一切正如我们所谈过的。
尤西：因此，我的朋友们……我还有公务在身。大家尽兴吧。
他向门口走去，从塞拉身边经过。当他从旁边走过时，塞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塞拉（低声）：尤西……求求你！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尤西仍旧微笑着，拉着塞拉的手走进卧室。
尤西：我的朋友们……对不起，就一分钟。
7.内景，卧室，夜
镜子反射着镜子。
塞拉：我不愿意这样。尤西，求求你。我真的不愿意这样。你知道我不喜欢和一大群人干。
尤西：（嬉笑着）：我愿意这样，塞拉。我需要这样！
塞拉：求求你，尤西。
尤西伸出自己的双臂。塞拉向他走去。他用一只胳膊搂住她。他拉起她的裙子，这样一来她的裤袜露了出来。
尤西（挑逗地）：真漂亮。
尤西褪下她的裤袜露出屁股，塞拉从镜子里望着。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扶摸她。我们看到屁股上有两道细细的疤痕。他柔声说话，像父亲对待女儿。
尤西：我费了这么大劲才重新找到你，你就这样回报我？我开车横穿沙漠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小塞拉。
切至——
闪回——无声——粗糙的黑白画面
8.内景，室内，夜
尤西和塞拉——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方。塞拉看上去吓坏了，远远地躲着尤西。尤西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打开它。
切回至——
9.内景，顶楼，夜
尤西从卧室中走出。那个古怪女人正在吸毒。
尤西（兴高彩烈地）：塞拉要我问问大家，她是否现在就可以为大家脱。她有一件非常漂亮的内衣想让大家看看。
卧室房门的角度镜头。
塞拉走进。她微笑着，开始解自己上衣的纽扣。
她脱掉上衣，把它扔在地上，然后拉开裙子的拉锁，从裙子中迈出来。现在塞拉控制并玩弄着全屋子的人。背景中尤西离去。
古怪女人（奇怪的嗓音）：到这儿来。
塞拉走过去，二人之间发生了某种不正常的事情。
切至——
10.内景，本恩所在的那间酒吧，洛杉矶，上午
酒吧内很黑，但透过一扇小窗子我们看到外面阳光灿烂。酒吧的服务员在看《洛杉矶时报》。酒吧的台面是红色树脂材料做成的。在座的共有五位顾客，全都是单身的男子。其中之一就是本恩，他正坐在台前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智力竞猜节目，声音开得很大。本恩喝干了杯中的酒，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示意服务员还要一杯。服务员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镜头推向本恩。停在一个近景的位置上。本恩喝了一大口酒，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我们从电视机发出的声音中可以听出这是一场拼字比赛，奖金很高。本恩自己笑了笑。
本恩眼中电视机的视点镜头。
节目女主持人是一位美国电视美女，她正在向观众展示今天现场比赛的奖金。
本恩的角度镜头。
他喝干了杯中的酒，又要了一杯。镜头推成他眼睛的特写。
本恩眼中电视机的视点镜头。
女主持人从奖金上转过身来，直视电视摄像机。摄像机开始向她推近变焦。起先，她说的话还能让人明白，但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
女主持人（沙哑而性感的噪音）：本恩，你看看这间演播厅，全是令人目眩的奖品，其中包括一项就等你来拿的特别大奖！一辆又大又破的宝马牌摩托车，车上配有马鞍，鞍子里塞满了上万的美元。
观众发出一阵惊呼。
女主持人：好吧，本恩，我们找一间酒吧，（她头发一甩）一醉方休，然后驾车去兜风。
演播厅灯光转暗。
女主持人：最后我们找一个套间，叫上一箱子香槟酒。我们边喝边干个天昏地暗。
近景，男性观众发出呻吟。
女主持人：就这样，本恩，就等着你呢。
她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使乳头硬起来。
女主持人：因为你一直是那么耐心。因为我想跟你干，呵护你。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别的可值得干的事情。
观众鼓掌的段落——一些人直挤眼睛。
女主持人：听我说，本恩，咱们去拉斯维加斯。那里的酒吧一天24小时日夜开张，就你和我，本恩，想想吧，好吗？
本恩的镜头。
他沉浸在这一幻想中。
本恩：让我想想。
他又看了看荧光屏，但电视节目已经回到了所谓的“正常状态”。本恩喝干了杯中的酒，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脖子和脑袋。服务员又倒满了一杯酒。本恩望着自己的双手……手很稳。
服务员：你应该参加那个节目。
11.内景，斯马特办公大楼，上午
本恩坐在一张办公桌前，耳朵上架着电话听筒，桌子上放着一杯清咖啡。四周的墙贴满电影广告招贴画。有一面墙全是书架，上面塞满了电影剧本。本恩不时地点点头，有时还说一声“是”或“不”，他的情况越来越明朗，电话的另一端根本没有人。他喝了一口咖啡，一位女性走到他的办公桌旁，这是他的一位同事。她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
本恩：是的，可结果会是什么样呢？等我们从P到A都完成了，修改就可能增到十五处之多……我不知道迪斯尼公司会不会买这个账……这事儿我再打电话给你行不行？好吧……再见。（对那位女性）早上好。
女人（小心翼翼地）：本恩……辛普森先生找过你。我说你去看医生了。他说等你一回来就找他……你没事吧？
本恩（振-作起来）：我好极了，可现在我得出去一下……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晤，能为公司挣一两百万呢。
本恩站起身来。当走过她的身旁时，他一把抓住她，带她走了几个舞步。显然她喜欢本恩，可当本恩的脸贴近她时，她闻到了他喷出的酒气。她扭过头去。本恩停下舞步，惨然一笑。
女人（温和地）：本恩？
本恩：嗯？
女人：你现在该走了。
她离开房间。本恩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日常工作。他拉开一个装有文件夹的抽屉，把整个胳膊都伸了进去，摸索抽屉深处的某件东西。他摸出一小瓶伏特加酒，打开瓶塞，将酒倒进自己的咖啡杯中，手端着杯子走出屋去。
切至——
12.内景，斯马特办公室，白天
本恩坐在自己老板辛普森先生的对面，后者非常紧张，他递给本恩一只信封。本恩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本恩（深深地被感动了）：彼得，你太慷概了。
辛普森（哭笑不得）：嗯……我们原想留下你，本恩，可你知道情况如何。
本恩（不好意思）：当然……而且我深感遗憾。
本恩吞了一口咖啡杯中的酒〃
辛普森（想给他打点儿气）：嗯……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本恩：我原来想搬到拉斯维加斯去。
辛普森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
本恩：那儿的酒吧从不关门。
切至——
13.内景，本恩的宝马牌汽车，白天
本恩驾车穿过贝佛利山。他把一小瓶伏特加酒倒进一个可口可乐罐子，然后把空酒瓶扔在车座下面，用可乐的罐子喝酒。
他把一盒磁带塞进录音机，我们听到迈克尔·麦当娜演唱的《潸然泪下》的歌声，这是本恩喜爱的歌曲之一。在一处红绿灯路口，一位骑摩托车的警察停在他的旁边，本恩拿起可乐罐喝了一口，笑了笑，用嘴型说“天热”。警察点头表示回敬。绿灯亮，二人同时启步。
切至——
14.外景，圣莫尼卡街道，白天
本恩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纸袋里传出玻璃瓶碰撞的声音。镜头跟随他沿街道走下去。他望去……
本恩的视点镜头。
一位姑娘在前面同方向行走。她在遛狗。从背影看去她很迷人。我们听到本恩的念头。
本恩（画外音）：漂亮。不仅是体型，体型本来就不错，而是整个步态、感觉和运动。这姑娘沾沾自喜。也许这是我所能欣赏的唯一一种艺术……我不知道这样想是好还是坏，可此时此刻她的确很美。我小的时候最关心是脸蛋漂亮不漂亮，我是说和身材相比。尽管如此，我还想一睹她的芳容，可她的美不取决于脸蛋。
那条狗对路边的什么东西发生了兴趣，姑娘弯腰去拉狗的领圈。
本恩（画外音）：我在猜她穿的是什么样的连裤袜。呸，这也太具体了，可是……从另一方面讲，怎么具体都不过份……从定义上讲，无穷小是无穷尽的。
突然，姑娘停住了脚步。本恩追上了她，禁不住向她的脸望去。
本恩（画外音）：上帝啊，她如此年轻。
姑娘看到了本恩，无邪地一笑。
姑娘：你好！
本恩：你好……
切至——
15.外景，本恩在圣莫尼卡的住宅，白天
本恩走到自己的房前，手里仍拿着那只纸袋。一个十三岁左右的男孩正在修理一辆坏自行车。本恩向他打招呼。
本恩：你好，布莱德……怎么样？
布莱德：你好，本恩。有两个家伙找过你。
本恩：他们长什么样？
布莱德：西服革履。我可什么都没告诉他们。你会修齿轮吗？
本恩看了一眼，传动机构已经变了形。他弯下腰细看，从查看这类问题的作派上看他显然是个行家里手。他没有硬来，只是动了动链条和传动齿轮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本恩：怎么会弄成这样？
布莱德：我下坡时太快了，有什么东西卡了进去，结果就搞得一团糟。
本恩：看来情况可不妙啊，这儿……看那儿……完蛋了。你得换一个新的。
布莱德（紧张）：你觉得得花多少钱？
本恩：我不知道。我替你去问问。
本恩直起身来，捡起自己的酒瓶，向自己的住宅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布莱德仍旧坐在自行车旁，一脸沮丧。这情景着实使本恩于心不忍。
切至——
16.内景，本恩的住宅，下午
本恩赤裸着身子，背景中传来淋浴的水声。室内很简朴，装修极少。他到了一大杯伏特加并喝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他打开音响，选了一张唱片——米尔斯·載维斯的《蓝色》——并把它放在转盘上，他又打开盒式录音机，插入一盘空白磁带并把机器转到录音状态。他在桌边跪了下来，一丝不差地将唱针放在第二道唱片纹路上。音乐声起并贯穿下一段落。
17.内景，淋浴，白天
本恩在淋浴，手里拿着酒杯。
18.内景，浴室，白天
本恩在剃须，手里仍拿着酒杯。他先刮干净嘴边的胡须，以便能喝上一口，然后再刮其余部分。
19.内景，客厅，白天
本恩淋浴梳洗完毕，身穿一套深色西装，看上去既潇洒又朴素。他又选了一张唱片，再一次将录音机设定在录音状态。他把音响的音量调到最大，一边望着电视机上默默无声的MTV一边独自起舞。他试图打一个转，可有点力不从心，失去了平衡。我们看到他跌倒的慢动作。本恩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他独自微笑，决定就这么躺了一会儿……
淡出——
淡入——
20.内景，塞拉的卧室，拉斯维加斯，白天
塞拉在尤西身边醒来。（摄影机高悬在床上方，俯拍）她大汗淋漓，一束细细的光柱透过窗帘的缝隙投进来，落在俩人的身体上。除此之外，室内一片漆黑。要下床，她必须从他的身上爬过去。所以她仍旧躺着不动。尤西闭着眼睛说话……
尤西：我想念你，你是否一直很孤独？
塞拉眨了眨眼，把头转向他一边。
塞拉：我老了，尤西。
他把一只手放在她的两腿之间，在被单下面捏她的腿。
尤西：你是不是一直很孤独？
塞拉（有点紧张）：我一直很好。
尤西：我会让你安全的。我们都老了。
他起身伏在她身上。亲昵地。
尤西：你是否一直很孤独？
塞拉（平淡地）：我孤独，尤西。
他开始在她身上动手动脚。
尤西：是的，我也是。
镜头缓缓准近，推成塞拉的单人近景。
塞拉（画外音）：当时我有了套新衣服……我们在逛一家市场，爸爸给我买了冰激凌，可我把它撒在了衣服上……
切至——
21.内景，医生的办公室，白天
塞拉坐在一张沙发上，对着一位看不见的人说话（虽然不完全清楚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可感觉是我们也在场，即影片中所有事件均为过去时）。
塞拉：……妈妈带着海伦，爸爸先是四下望了望，看她看到没有，然后他把衣服上的冰激凌一把抹了去，甩在草坪上。然后他吻了吻我，抱了抱我，告诉我没事了……
22.内景，塞拉的厨房，当天晚些时候
尤西正在大口地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塞拉扒拉着自己的食物。
尤西（计划自己的一天）：这间公寓太小了，塞拉。我可不住在这儿。我们去找一套宽敞的公寓。你知道我会给你多少钱吗？我属于……（大笑）……富豪。
他突然从自己的盘中抬起头来，向她微笑。
尤西：你为什么不在洛杉矶甩了我？
塞拉没说话。
尤西：因为你很狡猾，对吗？你早知道到了拉斯维加斯还会有更多的钱，是吧？
塞拉紧张地拨弄着自己的早餐。
尤西：你用不着怕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是一伙儿的，塞拉，不是吗？
塞拉勉强一笑。
塞拉（轻轻地）：是的。
快速切至——
闪回——
23.内景，房间，夜
粗糙的黑白画面。塞拉躺在床上，尤西俯身在她上方，用一把刀子对着她。
切回至——
24.内景，塞拉的房间，白天
尤西：塞拉，和你在一起我很高兴……你是怎么混出来的？我把你从街头带出来，让你见识了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摇头）你应该怎样回报我。
塞拉：你以前住在哪儿？
尤西：和一个老朋友住在一起。（扔下手中的叉子）可这关你什么屁事。你可以从今天早上开始推倒重来，和我去酒店开一个套间，而我可以为我们重立一个合同。
气氛已经改变了，塞拉极力摆脱这种危险的处境。
塞拉：可是，那你得有钱。
尤西点头。塞拉站起，走到一个柜台抽屉前，找出一些钱。
尤西（大怒）：可是塞拉，这是我的钱。
塞拉（平静地）：是的，当你要多少？
尤西（摇头）：全要。我要买很多东西……全要！
尤西勃然大怒，塞拉把钱递给他。他打她，重重地，把她击倒在冰箱上。他的戒指划破了她的脸。
尤西（大叫）：别这样看着我。
等脾气发完后，尤西变得十分温柔。他用手捧着她的脸，看她脸上的伤口。
尤西：不太严重，没事。（低语）我需要钱，塞拉。我急需钱用。你今天晚上必须上街，为了我。
他双手颤抖着坐下，突然变得比她还要脆弱。他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先左后右，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尤西：我急需钱用，塞拉。我要你回到街上去，就在今天晚上。
缓慢淡入——先是声音——
25.内景，本恩的住宅，夜
本恩睁开眼睛。唯一的光线来自电视机。那张米尔斯·戴维斯的唱片已经走到了头，划来划去不断重复着同一句歌词。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劳力士金表，又看了一眼手指上的结婚戒指。
切至——
26.内景，本恩的酒吧，洛杉矶，夜
本恩坐在吧台前，大口地喝着一大杯什么东西，接着又要了一杯。
这回他喝得慢了一点，但仍然够快的。他喝干了杯中物，又要了一杯。他回顾了一下酒吧，看见有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士独坐那里，相貌俊俏，比较好接近。她抬头看见了本恩，本恩向她微笑。她也报之以一笑。本恩隔着吧台与她攀谈起来。
本恩（潇洒地）：晚上好。
漂亮女人（高兴地）：你好。
本恩：我叫本杰明……本恩。
漯亮女人：我叫特丽。
本恩走到她的台前。
有这样一位英俊男子走过来解闷，她很高兴。她用吸管吹出一声嗓音，示意自己的杯子空了。
本恩：我为你再要一杯……我自己也来一杯。和你搭个伴你不介意吧？
她看着他向酒吧走去。
本恩重新添了酒，走回她身旁。他把酒放在桌面上，坐了下来。在这一过程中，他的脸靠近了她的脸，她闻到了冲人的酒气。
漂亮女人：呵……喝了一天了？
本恩：当然。
她看着他，脸上现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她不再为自己受这一男子的引诱而感兴趣，而且本恩也清清楚楚地看出了这一点。
本恩：我们干嘛不喝完了这一杯，然后去我海边的公寓？
她不回答。
本恩：我们可以去看场电影，我可以为你配一份稠得发粘的饮料。
本恩为自己的话一振。他摇了揺头。
漂亮女人：明天早上我还得早起。我喝完这杯就走。谢谢。
二人默默地喝酒。本恩深吸了一口气。
本恩（可怜兮兮地）：我真的希望你能同我回家去。你真美，而且我床上功夫棒极了……相信我……你的气味也好闻。
他停住话头，皱眉，眼睛盯着喝干了的酒杯。
本恩：不，好吧。
本恩试图站起来，但不得不用手扶着台面。本恩能醉成这样实在是不多见……一般情况下起身尚能做到保持平衡，并掌握时间，一旦跌倒就会长卧不起。她想开口却欲言又止，脸上一副悲伤的表情。
漂亮女人：我现在必须走了。谢谢。
她起身便走。
漂亮女人：也许你不该喝这么多。
她向门口走去，本恩回身向吧台，眼务员望着他，有点关切之情。
本恩（自言自语）：也许我不该喘这么多气，特丽。哈……哈。
服务员（严厉的口气）：该走了，伙计……我们要关门了。
本恩掏出钱包，但他的手抖得厉害，连一张钞票也抽不出来。他很尴尬。又试了试，还是抽不出来。
本恩：请你……？
服务员厌恶地摇了摇头，伸手从钱夹中抽出一些钱。
切至——
27.外景，洛杉矶街头，夜
本恩歪七扭八地开车，听着音乐。
切至——
28.内景，脱衣舞夜总会，夜
本恩步入夜总会，在舞台前排坐下。一位舞女正伴着三位乐师的布鲁斯舞曲跳舞。一位身穿泳装的女招待走到桌前。
女招待：每场演出最低消费一份饮料，我希望您入场时已经看到了告示。不管怎么说，应该有人告诉过你。
本恩：是的，我听到了。没问题。
女招待：你要点什么？
本恩：我可以点什么？
女招待：每份都是十美元，没有烈性酒。
本恩：没有烈酒？
女招待：没烈酒。你可以点别的都是十美元。您要什么？
本恩：你认为我应该喝什么？
女招待：不含酒精的麦芽饮料。
本恩：……不。
女招待：橘子汽水？
本恩：不。
女招待：咖啡？
本恩：不。
女招待：带汽的苹果汁？
本恩：不。
女招待：水？
本恩：水？
女招待：每场最低消费一份饮料。每种都是十美元。好……告诉我你要什么，要不我就叫人把你赶出去。
本恩（决定）：水。
她写下“水”，走开。本恩又把她叫了回来。
本恩：你要是叫人把我赶出去得花多少钱？
舞台的角度镜头。
一个高大的黑人女子正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中，她随着围观的男性即兴发挥。三人乐队奏出淫荡的布鲁斯乐曲。本恩对面的一个男子将一张一美元的钞票丢在舞台上，舞女扭低身子拾起，那男子死盯着她的胯间并眨眨眼。女招待在本恩面前放下一只一次性纸杯和一瓶水，可眼睛却不看着本恩。
女招待（敌意地）：三块五。
本恩在她的托盘上放上一张百元大钞。
本恩（彬彬有礼地）：给我来五份可以吗？你自己来一份。
女招待被这一举动弄蒙了。
切至——
29.内景，脱衣舞夜总会的洗手间，夜
本恩喝干五瓶波旁威士忌中的一瓶。不时有人出出进进，对着便池小便。本恩送给其中一人一瓶威士忌，此人是三人乐队中的钢琴师。他一饮而尽。
切至——
30.内景，脱衣舞夜总会，夜
本恩坐在另一个观舞男子身旁。舞台上一位高个的金发女郎正对着自己镜中的映像起舞。本恩转身向自己的邻座。
本恩：对于我来说，最美丽的莫过于女人的映像与创造这一映像的女人之间的关系。
邻座（毫无兴趣）：放屁！
30A.外景，洛杉矶街头，夜
本恩驾车。
切至——
31.外景，日落大道，当夜晚些时候
本恩开着自己的车，还是听着歌曲《潸然泪下》。他在寻找妓女。他看见一个姑娘，可是当他放慢车速时，那姑娘走进了一所房子前的门道。
他从车子的后视镜中看去，他看见一辆警车疾驰而来。一时间本恩有点惊慌，他两腿间还夹着一个酒瓶。警车驶上前来，与他并排行驶了一段，然后打开警灯，响着警笛加大速度，掉头而去。
本恩继续行驶。他看见一个西班牙裔女郎，于是将车子停了下来。他放下车窗的玻璃。到此时为止，他已经快要前言不搭后语了。
本恩：晚上好。
32.外景，路边，夜
那姑娘左右四处打量了一下街面，然后向汽车走来，在车窗前弯下腰来。
西班牙女郎：你想幽会？你想和我幽会？
姑娘的目光不停地在本恩和街面之间扫来扫去。最后又回到本恩身上。
本恩（直截了当）：我四十五分钟付你一百美元。你找房间。
本恩向她亮了亮钱。
西班牙女郎（想拉住他）：房间二十块钱，你付房钱。
本恩笑。
本恩：好吧……但只因为我觉得投降的概念与此时的大环境相符。那边儿怎么样？
他递给她二十块钱，手指着街对面的一家汽车旅馆。她拨腿就走，他跨出车来。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猛烈地摇摇头，踉踉跄跄地走过马路，造成两辆汽车急刹车。镜头跟随他进入那家汽车旅馆黑暗的停车场，那位西班牙女郎正等在那里。
本恩（舌头发硬，口齿不清）：我不记得……是我老婆甩了我……还是我甩了她……不管怎么说去他妈的……
姑娘嘲笑本恩，用西班牙语说了些什么。
慢慢地画面转黑，直到最后所能看到的只是日落大道上过往车辆闪烁的大灯……以及后来……
切至——
33.内景，本恩的住宅，黎明
躺在厨房地板上的本恩醒来，冰箱门大开，冰箱内射出的灯光照亮本恩。冰箱内有一只绿辣椒和一瓶伏特加酒。本恩轻轻地摸索自己的钱夹，它还在，钥匙也在。他关上冰箱的门，仍旧躺着一动不动，沐浴在窗口透进来的展曦中。早晨出巢的小鸟开始鸣唱（鸟鸣声贯穿以下段落，该段落并没有同期声）。
切至——
闪回——
34.外景，日落大道汽车旅馆，停车场垃圾堆，夜
在汽车旅馆的背后，一排垃圾车旁，那位西班牙女郎拥抱他，吻他的脖子。他想吻她的嘴，可她闪开了。
切至——
35.内景，本恩的住宅，黎明
本恩躺在地上，思考着。
切至——
闪回——
36.外景，日落大道汽车旅馆，停车场垃圾堆，夜
西班牙女郎跪在他身前，拉开他裤子的拉链。透过栅栏的间隙，我们看到日落大道上车来车往。
切至——
37.内景，本恩的住宅，黎明
本恩躺在地板上，思考着。
切至——
闪回——
38.外景，日落大道汽车旅馆，停车场垃圾堆，夜
女郎拉起他的一只手，吻着。她开始吮着手指，把整个一只手都含在嘴里。
切至——
39.内景，本恩的住宅，黎明
本恩突然坐了起来，看自己的手。他的结婚戒指不见了。他呆呆地想了一会儿。
切至——
40.内景，银行，上午
本恩在排队兑现支票。他的样子糟透了，站都站不直。最后他排到了。他走到柜台前，向里面的女郎递上一张支票。
银行女郎：好的……四千六百美元，……请稍候，先生……
她査阅电脑的显示。
银行女郎：……那样一来您的账户上可就只剩下五美元了。请您在支票的背后签字，可以吗？
本恩（吃惊地）：你不能就这样支付吗？
银行女郎（不解地）：对不起，先生，有问题吗？
本恩拿起一枝笔试着签字，但他的手抖得厉害，根本无法写字。
本恩（尴尬地）：嗯……跟你说实话，我的手现在有点抖。我的大脑刚刚动过手术……我干脆吃过午饭再来。等那时我的感觉会好一点。那会儿我们再办这事。
他困难地拿起那张支票，出画。
切至——
41.内景，本恩的酒吧，洛杉矶，上午
本恩坐在吧台前，面前是一堆钞票。酒吧服务员放下一瓶伏特加，拿起空玻璃杯和几张钞票，无奈地摇摇头。电视机打开着，还是以前那个节目，本恩全神贯注地看着，想从那女郎身上找出一点迹象来，可节目以其本身的“正常”方式进行。唯一的不同是女主持人换成了银行中的那位女郎。本恩招呼服务员。
本恩：我想，等我喝完了这一瓶，我还要一份鸡尾酒……孟买鸡尾酒。
服务员没理他。
服务员（生气地）：你应该喝杯咖啡。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你是一个年轻人。（冷静了一点）这本不关我的事，可是如果你能像我一样看问题，你就不会这样自己毁自己。
本恩被他激烈的语气吓了一跳。在他的心中，愤世嫉俗的情绪和想大哭一场的心情一触即发。他把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低头看台面。
本恩：我懂你的话……感谢你的关心。我本意不是惹你不高？兴。请……你今天再为我服务一回，以后我再也不来这儿了。（高兴地）如果我再来，你就叫人把我赶出去。
服务员：当然，当然。如果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你赶出去。别再耍我了。我他妈的才不管你要干什么呢。
他拿出一瓶酒，斟满一杯，砰地一声重重地放在本恩面前的台面上，并用指关节敲打了两下吧台。
服务员：喝吧，小子。
本恩看电视，寻找幻象，可一无所有。
切至——
42.内景，银行，白天
本恩再次排队。还是那个银行女郎。她还是用在那场电视游戏节目中兴高彩烈地迎接大奖得主的虚伪方式接待客户。她注意到本恩在排队，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神情。本恩琢磨她。她有一种常见的美。我们从画外音中听到本恩的心声（抑或他是在大声地自言自语）。
本恩（画外音）：你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吗？你是无懈可击的吗？也许你和我一起喝上一杯波旁威士忌，就有戏了。也许你吻我，而我感觉出你嘴里的那根刺，那就有戏了。
银行女郎埋头工作的特写，她在飞快地点钞，微笑着，丘比特式的小嘴中露出整齐的牙齿。她身穿一件白色的宽松上衣，透过它隐隐约约地现出内衣的轮廓。
本恩（画外音）：如果你光着身子和我喝酒……如果你和我做爱的时候发出波旁威士忌的香味，那就有戏了……它会增加我对你的尊敬。如果你将威士忌倒在自己赤裸的身体上并对我说……喝了它……
镜头推近，她的脸放得更大。她在和一位顾客谈今天的天气。
本恩（画外音）：……如果你叉开双腿，让威士忌从你的胸口和股间流下并且说就在这儿喝……那么我就会爱上你，因为那样我就有了一个目标，舔干净你。这样做会证明我还有点价值，我会舔干净你，那样你可以扬长而去，去和别人做爱。
银行女郎：下一位！
本恩一愣，从自己的想入非非中醒来。他笑着走到柜台前，自制力良好。
本恩：我又来了，我拿来了支票……而且宝贝……我可以签名。
他把支票翻过来，确信她在注视，于是流利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本恩：给你……稳得像一根上阵的阳具，请原谅我的法语不好，（认真地）能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她将钞票点出，盯着他递过钱来。
银行女郎：我真高兴你感觉好多了。你还需要办其他手续吗？
本恩看着她笑了。
切至——
43.内景，超级市场，白天
本恩往一辆推车中扔东西。垃圾袋，野炊燃料和煤油。
切至——
44.内景，本恩的厨房，白天
本恩将厨房内的一切器皿都装入一只大垃圾袋。已经有三只垃圾袋装得满满的，而且厨房看上去已经空了。
切至——
45.内景，本恩的卧室，白天
本恩将床上的所有东西都装进一只垃圾袋。接下去又拉开抽屉，开始拿出衣物并将其塞进另一只口袋。他停了一会儿，拿起一只高脚杯喝了一口。
切至——
46.内景，本恩的客厅，白天
书架上的全部书籍均已装入另一只口袋。然后是所有的唱片。但他挑出了一些自己的心爱之作。在这一段落中我们看到本恩把它们翻录成录音带。等他翻录完以后，他把影集装入一只垃圾袋。
切至——
47.外景，本恩的院子，夜
本恩将煤油倒在一堆照片上，然后划着一根火柴丢在上面。烈焰腾空而起。他又把一些东西扔了上去，火烧起来了。一位好奇的邻居远远地望着，不想多管闲事。
火堆的境头。
一幅他妻子的水彩画，一张他与妻子的合影。一个女人的一次成像快照，他的病历，他的出生和结婚证书，离婚证书，街头快照亭照出的一条照片。夏威夷的明信片，两个小孩的照片（他的？）
本恩的镜头。
现在火烧起来了，本恩不得不后退一步，他继续向火里扔东西……他的照像机，一只雕刻精美的木箱，他妻子的“遗物”，一只闹钟……
切至——
48.外景，本恩的住宅，黎明
十五只扎得紧紧的垃圾袋和本恩的家具码放在路边。本恩从前门走出来，推着一辆自行车赛车。他走向邻居的房子，把那辆自行车放在门廊上。我们看到上面有一个纸条写着：“本恩送给布莱德”。他提着一只小箱子走向自己的黑色小轿车，上车，驶离。
切至——
49.外景，包括公路的戈壁滩景观，白天
一个高角度的广角镜头表现一辆小小的黑色轿车横穿画面。
渐变至——
50.内景，车内，白天
透过车窗我们看到一条笔直的公路伸向天际。酷日当头。声带上我们听到本恩选的一盒磁带，它一直贯穿到下一个镜头。
渐变至——
51.外景，戈壁滩中的加油站，白天
本恩在给自己的车加油。一辆豪华车驶进，停在本恩的宝马车旁。三个男人走出，他们看上去像是俄国黑社会人物。本恩向他们点点头，他们回敬。
切至——
52.内景，车内，夜
透过车窗的同一角度，但这一次我们看到了夜色中的拉斯维加斯。本恩沿大街行驶，霓虹灯遮天掩月。
52A.外景，拉斯维加斯大街，夜
我们看到前面信号灯变了，但本恩没注意到，差一点冲了过去。车停下来了，我们看到塞拉从车前走过。她狠狠地瞪了本恩一眼，因为他已经越过了停车线，使她不得不绕过去。
切至——
53.外景，酒店前庭，夜
塞拉正在和尤西说话。一位中年男子钻出一辆出租车，尤西与他握手，把他介绍给塞拉。他递给尤西一个信封，然后塞拉和他一起步入酒店。尤西四下里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才钻进一辆出租车驶离。
54.内景，心理医生的办公室，白天
即兴创作的段落。（注2）
55.内景，汽车旅馆前台，夜
本恩在等待办理住宿手续。经理正在向一大家子来自中西部的白人讲解住宿规定。
经理：所有房间都必须预交一周的房钱，客房服务可自选，在游泳池游泳危险责任自负，我们没有值班救生员。
经理头顶上方是本旅馆的招牌，“四季旅店”。本恩凝视着它。然后笑了。
本恩的视点镜头招牌变成了“请君入瓮”（注3）。
切至——
56.内景，卖酒的商店，夜
本恩差不多装了满满一推车各种牌子的酒，他吹着口哨，看上去很高兴。
57.内景，医生的办公室，白天
即兴创作的段落。（注4）
切至——
58.外景，大街，夜
本恩驾车。他看到了塞拉于是跟上了她，然后驶上了人行道。她看到了他。
本恩：你好！
塞拉：你好。
本恩：你在工作吗？
塞拉（严厉地）：工作？你是什么意思？工作？我在散步。
她走了几步以示证明，然后在他的车旁上下车的这一边停了下来。二人沉默了片刻，本恩搞糊涂了。他深深地为她的美貌所打动，可眼前的一切与他的计划不符。他飞快地钻进车内掏出一罐开启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罐扔到后座上。
塞拉：开车喝酒不违法吗？
本恩（笑）：真有意思。（认真地）我在想给你二百五十块钱你愿意不愿意和我玩一次？
塞拉一言不发。
本恩：就这样，如果你去我的房间呆上一个小时，我给你五百美元。
塞拉：也许你不应该这样站在路当中，你醉得不轻啊。
他咬自己的嘴唇，等她回答。
塞拉（温和了一些）：你醉得不轻啊。
本恩（实事求是地）：其实没醉。我的房间离这不远。“四季旅店”。如果你愿意，可以坐我的车去。
她仍不回答。
本恩：……我们也可以走着去……或我给你出租车钱。（掏钱）随你的便。
她伸手抓车门把。
塞拉：你先给我钱我再上车，我坐你的车去。
本恩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表示同意。他绕过车子，为她打开车门。
本恩：我叫本恩。
俩人握手。
塞拉：我叫塞拉。
她上车。本恩上车。
切至——
59.内景，车内，夜
本恩把钱递给她。
本恩：塞拉——Sarah？
塞拉：不——S.E.R.A。
俩人相视一笑。
塞拉：你不想发动车子吗？
俩人驶离。
60.外景，汽车旅店，停车场，夜
俩人在车内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话。
塞拉：我有点好奇……你愿意付我二百五十块钱……我的意思不是……我是说，我没意见——你干嘛不住一家正经的酒店？
本恩：如果你想去我们可以去一家。
塞拉：不，这样挺好。我刚才只是不明白。
本恩关掉发动机，但没有意思要下车。
本恩：我来这儿是因为我是个醉鬼，想打发时光，找些出乎预料的乐子，我很快就会搬到一家酒店去。一间带阳台的房间，打发……或消磨时光。
他陷入沉默。
塞拉：哦。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车上呆一小时。但到时间我就得走。这会儿的时间归你。
本恩：对，我去给你开车门。我近来老是心不在焉。
塞拉：我想我也是。
本恩：你什么？
塞拉：我有时也心不在焉。
本恩：噢……嗯。也许我们最好把咱俩的咒语合在一起……或拼起来。
塞拉（柔声地）：你刚才说要为我开车门的。
本恩下车，塞拉等他为她开门。她下车，他伸手扶她。塞拉拉住本恩的手，俩人步入汽车旅店。
切至——
61.内景，本恩的房间，夜
本恩关上房门，塞拉扫视房间。
塞拉（感兴趣地）：这房间……还缺点酒。
塞拉的视点镜头。
到处都是酒瓶。本恩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它们摆成一个好看的图形。
本恩：你觉得怎么样？
塞拉转身看着他，表扬他。突然她收住自己的表情，一本正经。本恩喜欢这种样子。
塞拉：我能用一下洗手间吗？
本恩：当然。
她走进洗手间。
本恩：想喝一杯吗？我可要喝上一杯。
塞拉（画外）：一杯龙舌酒，如果你舍得的话。
本恩：当然。
本恩微笑，比我们以前看到过的样子都要高兴。他为她准备好酒，自己又从一瓶波旁威士忌酒瓶中直接灌了一大口。他在床边上坐下。
洗手间门打开，塞拉身穿一件黑色纹胸一条黑色皮裤走出。她现在的举动是地地道道的妓女，妖冶而性感。
塞拉：为二百五十块钱我们可以做许多你想做的事情。因为你喝得够多的了，我看还是我在上边为好，不过换过来也行。如果你还想要别的花样……也行，就是别弄到我的头发上，我刚刚洗过头……还有我的眼睛……
她走到桌前，一口渴下她那杯龙舌酒，然后走到本恩所坐的床前。塞拉跪下，拉开他裤子的拉锁，弯下身来……本恩看着她，看着衣柜穿衣镜中的她的映像。他伸手摸过酒瓶，喝了几口，小心谨慎地不打扰塞拉。片刻之后塞拉直起身来。
塞拉：你现在想干什么？
本恩（不解地）：也许先再喝上一杯。还要点龙舌酒吗？
塞拉：好吧……随便。
她抄起酒瓶喝酒。她再次蹲下。本恩拦住她。
塞拉：怎么回事？你酒喝多了不行了？
本恩（真诚地）：我不关心这个，还有时间。我还可以再给你钱。你想喝就喝。你可以说也可以听，就是别走。我只要求这些。
她看着他，迷感不解。她看到他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这场面使她为之一震。
这是一个转折点。一时间俩人都不再掩饰什么。
本恩掀起床单，挪到另一边，示意她应该也上床来。她和他同样不知所措。她上床和他在一起。他递给她酒瓶。
切至——
62.内景，赌场，夜
尤西坐在一张赌台前输钱。但他仍赌下去，将剩下的一半钱都押在一个数字上。他又输了。他用自己的红丝绸手绢擦擦脸，又下了一注。
63.内景，赌场某处，夜
我们在戈壁见过的那三位俄罗斯黑社会人物在赌场内穿行，搜寻某人。
切至——
64.内景，本恩的房间，夜
俩人都在床上，喝酒。
塞拉：这么说，本恩，你干嘛来拉斯维加斯？开会？
俩人同笑，本恩递给她酒瓶。
本恩：不。我来这儿喝酒……我自己……你知道……
塞拉：找死？
本恩：对，是这么回事。
他看她。她看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
本恩：我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换成了现金，付清了信用卡，明天我再把车卖了。
塞拉：这要花多少时间，你把自己喝死？
本恩：我想得四个星期，我的钱够，每天二百五十到三百美元。
塞拉：是的……是够了。我算什么？奢侈品？
本恩：是的。而且你的时间快到了。
本恩看自己的手表。
塞拉：没事……这表不错。接着说。多说点儿。
本恩打呵欠，突然之间变得疲惫不堪。
本恩：在洛杉矶我的酒喝不够，商店到点要关门，而我总是忘了看自已的表……所以我决定搬到这儿来，因为这儿永远不关门，因为我讨厌当我六点钟跨入酒吧时大家投来可笑的目光……甚至连酒吧服务员也开始说教。（又打呵欠）可是在这儿，大家都是外来的，谁也不管谁，没人管闲事。
切至——
稍后，侧面镜头
焦距定在塞拉身上。本恩睡着了。
塞拉（画外音）：我想我是被他迷住了……我有许多事想问他可我没问，因为不想让他觉得我对这个伎俩很感兴趣。但是我感觉好像有某种关系正在快速形成。
65.内景，医生的办公室，白天
即兴创作镜头。（注5）
切至——
65A.外景，塞拉的公寓大楼，黎明
塞拉钻出一辆出租车，向自己的公寓走去，一边走一边换掉脚上的高跟鞋。
66.内景，塞拉的住宅，黎明
塞拉入内。尤西站在黑影里。她看见了他，吓了一跳。
尤西：你去哪儿了？
塞拉：晚上运气不好，我去一家酒店喝了几杯。
尤西伸手要她的手提包。她给他。他翻出钱，数起来。
尤西：上街整整一夜可就这点儿钱？
塞拉：我说了，昨晚运气不好……对不起。大钱可不好挣。
尤西给了她一记耳光。
塞拉：别打我。
尤西：你说呢……你在好莱坞大道上混了十六年了？
尤西讲俄语，越说越气，又打了她一记耳光。他向地板上唾了一口唾沫。
她倒在厨房桌子上，抄起一把刀尖很锋利的刀子。尤西停住。
塞拉：也许没人愿意干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婊子。
她把刀子丢给尤西，尤西接住。她伏在桌上，撩起裙子。
塞拉：这儿，来吧！
她嘲笑他。
尤西爆出一大堆俄语，但他没动她。他穿上一件外衣，想找回自己的威严。
尤西：我可以杀了你，你要明白。
他走到门口。
尤西：干活，今晚，给我挣钱，别管多晚。
他走出去。她仍伏在桌子上。
塞拉：我会的，尤西，我会的。
切至——
67.内景，当铺，白天
店员递给尤西一些钱，尤西的首饰摆在柜台上。他把钱揣进衣袋，转身准备离去。本恩进。俩人谁也没多注意，擦身而过。本恩退下自己的劳力士手表，给店员看。
切至——
68.外景，大街，拉斯维加斯，白天
尤西在烈日下行走，汗流浃背。我们透过长焦镜头拍出的蒸腾的热汽，看到他。镜头在车流中逶迤前进，我们看到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在他身后缓缓行驶，车中坐着那三个男人。
切至——
69.内景，医生的办公室，白天
即兴创作的段落。（注6）
切至——
70.内景，大酒吧，酒店，夜
一个懒洋洋的歌手尖声唱着一首走了调的托尼·奥兰多的歌。塞拉坐在吧台前，左右各空着一个位子。她望着一位比自己年轻的妓女终于拉住了一个满脸凶气的男人。那妓女意识到塞拉，但没有正眼看她。被她拉住的那个男人环顾四周，看到了塞拉。那妓女冷冷地瞪了塞拉一眼。一个男人在塞拉身边坐下：一个来拉斯维加斯开会的人。
开会男人：再喝一杯怎么样？
塞拉：好吧，太好了。你是来开会的？
开会男人；我有那么明显吗？我叫保罗。
俩人握手。
塞拉：不，当然不，只是瞎猜。我叫塞拉，我喝马格丽特鸡尾酒。
服务员已经开始斟酒。那位年轻的妓女带着她危险的男人离去。她故意停住脚步朝塞拉示威地一笑。开会男人付了酒钱，一时间无话可说。塞拉打破僵局。
塞拉：这么说……你是一个人，要不你就是利用我让某个人嫉妒？
开会男人（神经质地大笑）：一个人。一个人。我在这儿是一个人。
塞拉（友好地）：你住在哪儿？
开会男人（怀疑地）：就在这家酒店。为什么？
塞拉（凑近了一点）：好……我以为你可能是想找人幽会一下。
开会男人（一震）：幽会。什么，你是妓女？（声音提高）你说幽会是什么意思？（更高）我家里有老婆。我只是过来聊几句。
塞拉（平静地）：对不起，我想我是搞错了。（她环顾四周）请你别大声说话。我不会再打搅你了。
开会男人（平静了一点）：对不起，瞧……你看上去像是个好姑娘。我只是对谁都敏感，在这个城里谁都惦记着我的钱。（起身）给，再喝上一杯。我得走了。
他离去。塞拉很不自在。人们看着她，清楚这边儿发生了什么事情。酒吧服务员走到塞拉坐的位置。他说话很快，但不失友好。
服务员：也许今晚上你该歇一歇。
他走开。塞拉喝干自己的酒，离去。
切至——
71.外景，大街，夜
塞拉在物色猎物，但比平常更谨慎，希望能撞上本恩。
一辆银灰色的大豪华轿车停住，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塞拉上车。
切至——
72.外景，大街，夜
本恩的长焦镜头，他在街上行走，酩酊大醉。他跌倒，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他摔在路沿下，想招呼一辆出租车，可没一辆车停下。一辆警车驶来，停下。本恩多少恢复了一点常态，走出镜头。
73.外景，游泳池，汽车旅店，白天
本恩跳进水中，潜泳了好长一段。他钻出水面，坐在那来自中西部的一大家子人旁边。父亲和本恩打了招呼，把家人介绍给本恩。他们都很友好。游泳池边的气氛很和谐，一时间本恩看上去很健康。
切至——
74.外景，大街，夜
一辆豪华轿车停住，塞拉下。她看见了什么。
塞拉的视点镜头。
本恩坐在一个公共汽车站上，喝着一杯鸡尾酒。他看到了她，于是站起身来，有点头重脚轻。
本恩：我记不得上回发生了什么事。恐怕我失礼了，或欺负了你。（他看她）如果是这样，对不起。
塞拉：没有，只是喝醉了……可没事。你的车呢？
本恩：今天上午卖了。以后就坐出租车了。
塞拉沿大街上下望了望。
本恩：别逃跑。
塞拉（辩解地）：我干嘛要跑？我知道你不是警察，说今晚怎么过？再花二百五十块看你睡觉？（本恩又坐了下去，有点受伤害），怎么了？
本恩：今晚上我是准备找你的，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男朋友……（想了想）或女朋友，可如果你有时间……我们或许可以……吃顿饭？
塞拉（又厉害起来，但很高兴）：你当真？
本恩（一本正经）：我想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付你钱……可我想见到你。
塞拉：不，我不能跟你去吃饭。
她招呼一辆出租车，车立即停下，她上车。
塞拉：去莫加维酒店。
本恩望着出租车驶去。
切至——
75.内景，酒店走廊，夜
塞拉沿走廊行走，同时査看门上的房间号。她找到要找的房间，重重地敲门。
尤西（画外音）：来了，是谁？
塞拉：是我，尤西。
房门打开一条缝，尤西向外探望。
尤西：塞拉！太……（回头看表）太晚了。
76.内景，尤西的房间，夜
塞拉走进房间，拿出自己的钱包，数出七百块钱。
塞拉：对不起，尤西……今晚上运气不错，好活儿，时来运转了。
尤西坐在床上。他看上去不好，不知所措，脸上是一层薄薄的汗珠。看上去他在监听什么东西，因为他用手指封住自己的嘴，让塞拉住嘴。他看了看塞拉，然后示意塞拉过去。塞拉紧张，一边向床边走，一边开始解自己上衣的扣子。尤西挥手要她停下来。塞拉弄不明白，害怕起来。尤西似乎很不安。
尤西：你告诉别人我在这儿了吗？
塞拉：没有。
尤西突然听到了什么。他抓住塞拉的手，把她拉到墙边，把她的头按在墙上。
尤西：听到了吗？（他看着她）他们正在说我呢。（认真地）你走吧，塞拉。（低声）走吧，呆在家里，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塞拉：尤西……你……
尤西（耐心地）：塞拉……你走吧。（他指了指墙）这事非常重要……我必须听。你现在就走吧。
俩人相视了片刻，然后尤西做了个近于滑稽的姿势要她走。他把她拥到门口，把她推出门去，而塞拉还在系上衣的纽扣。他关上房门。
尤西（透过房门）：再见，塞拉。别再到这儿来。我不会再见你了。
塞拉原地站了一会儿，几乎蒙了，然后迈步离去。摄影机跟随她沿无尽的走廊走去，两边都是房门。前面有三个男人迎面走来，一边走一边査对房间号。塞拉没注意到他们，他们擦肩而过，转过一个拐角。我们认出他们是那辆黑色豪华轿车中的三个男子。
角度镜头——
三个男人在尤西房门外收住脚步。摄影机摇拍，我们看到塞拉走到走廊的另一头，进入电梯。
淡出——
77.内景，本恩在汽车旅店的房间，夜
本恩一边躺在床上看电视上的一场赌博，一边喝酒。
他突然一阵咳嗽，喘不过气来。我们看到他其实已经病得不轻了。
有人敲门。
本恩：不，谢谢……我很好。
敲门声继续，本恩不得不起床开门，但门链还插着。是塞拉。
塞拉：还想请我吃晚饭吗？
本恩凝视了她一会儿。
本恩：想。
塞拉：那我得先冲个淋浴，换身衣服。如果你愿意和我回家去，而且等一会儿的话。
本恩开门。
塞拉：路上我们还可以买一瓶龙舌兰酒。我欠你一瓶。
本恩：是吗？
切至——
78.内景，塞拉的住宅，夜
塞拉的淋浴快冲完了，本恩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他起身在房间里走动，试图找找她的感觉。家具非常简陋，陈设有一种斯巴达式的味道。他兴趣十足地查看书架，书架上有不俗的文学收藏。
本恩（自言自语）：这可是个天使之家啊。
塞拉（画外）：你没事吧？
本恩：没事。别着急。我没事？
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塞拉（画外）：你自己添酒吧。
他坐下，塞拉入，用毛巾擦头。
塞拉：你没事吧？
本恩：当然，嗯……你看上去美极了。
塞拉：谢谢。几点了？
本恩：不知道。我的表随汽车走了。
他抬起空空的手腕给她看。然后又抬头看她是否在看。
本恩：我太罗嗦了。真喜欢你。你使我滔滔不绝……不知道几点了。
塞拉：我喜欢听你说（一副生意面孔）。如果你愿意走几步，街角上有个吃饭的地方。拉斯维加斯的饭都糟透了，所以地点并不重要？你觉得怎么样？
本恩：他们卖酒吗？
切至——
79.外景，大街，夜
本恩和塞拉边走边谈。
80.内景，餐馆，夜
本恩和塞拉在吃饭。他拨弄着食物，吃的很少。最后他一把推开，又叫了一杯酒。
塞拉：我是东部人，上过大学，学的是艺术。我现在住在拉斯维加斯，我把这儿当家。我有意来这里开创生活。以前我在洛杉矶住过，不过那儿的事以后再告诉你。（稍顿）现在我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了。我可以面对出现的逆境。总会有不利的一面，可我的日子不错，就像我希望的一样。那么，你为什么酗酒？
本恩：你真的想问我这个？
塞拉：是的。
本恩（担心地）：嗯，我想这是咱俩第一次约会……或最后一次。时至刚才，我还搞不准是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
塞拉：真聪明。
她想了一下，决定在这个问题上对他让步。
塞拉：第一次。我们的第一次。我有点担心……你为什么要毁自己？
本恩：很会说话。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想这样。
塞拉：想这样？自己毁了自己？你是说你拿喝酒当作一种自杀的方式？
她隔着桌子向前探身，凑近他，注意地听着。本恩感到不自在，想开个玩笑把话叉开。
本恩：或是把自杀当作喝酒的一种方式。
她继续盯着他，想要真实的回答。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她坐到坐位上。
本恩：也许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可以吗？
塞拉放松，继续吃自己的饭。我们听到她的心声。
塞拉（画外音）：这本不关我的事。我是说，他从不问我为什么当妓女，这颇与众不同。我真的喜欢他。所以我决定扮演自己的角色。……我是说……多少给人帮点忙是件好事，人活者还有点用处，我的打算就是活下去。……我突然下定了决心。
本恩：你在想什么？生我的气了？
塞拉（决定了什么事情）：本恩，你今天晚上干嘛不住在我那儿？……我是说……你看，你喝得这么醉。我喜欢你。我信任你。
本恩：这可让人受不了。塞拉，你知道……
塞拉：一想到你住在那家破汽车旅店我就生气。我的意思是……
她双手抱在胸前，笑嘻嘻地对着他。
塞拉：我们实话实说吧，你他妈到底来拉斯维加斯干什么？
本恩（被她震住了）：我是准备搬到一家好酒店去的，如果能使你高兴我明天就搬。（看她）我们说说明天吧，想干点什么？
塞拉（热情地）：当然……今天晚上。你就住在我那儿。
本恩：塞拉……你知道我在那种事上不太行。
塞拉：这和性无关，本恩。我在沙发上给你铺个床，请你为了我而住在我那儿。我们可以聊到很晚，然后睡个够。你知道我就是我的老板。
本恩大声地笑了，这是我们见过的最有生气的时刻。他的笑声有感染力，塞拉也笑了。其他的顾客转过身来望着他们。他俩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妇。
切至——
81.外景，大街，夜
本恩和塞拉边走边谈，手拉着手。
82.外景，戈壁，白天
广角镜头。那辆黑色的豪华汽车横穿画面，从左到右。
切至——
83.内景，塞拉的住宅，由天
本恩在沙发上睡着了。他醒来，渐渐意识到塞拉正在房间另一侧注视着自己。俩人相视一笑。
本恩：我在这儿呆了多久了？
塞拉：两天三夜。你在汽车旅店的房钱付到什么时候？
本恩：我不清楚。（坐起）我得走了，今天就去结账，你干嘛不和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去给我找一个真正的房间，由你来选，市中心顶层的一间。
塞拉：你用不着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扔在一间酒店的客房上。
本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塞拉：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把自己的行李搬到这儿来。我们共同渡过这段时光……真他妈带劲！
本恩：塞拉……
塞拉：实话实说吧，我们在这儿过得挺快乐。我一生中从来没这么聊过。
本恩：我也是。
塞拉：所以啊！我们别管那些面子上的事。我要你住在这儿……就现在！
本恩：塞拉……你疯了。
塞拉：疯了……我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本恩：和一个酒鬼生活在一起你不觉得有点没劲吗？
塞拉：我就想这样。你干嘛不去把你的行李搬来？
本恩：你还没看到最糟糕一面。这几天我一直极力控制自己。我会乱砸东西……闹个没完。（看她）现在我真的感觉良好……你就像某种掺在酒里的醒酒药，使我见好就收，但管不了多久。你很快就会厌倦这一切的。相信我。
俩人默默地坐了片刻。
塞拉：好吧，你回你的酒店去，我过我的单身幸福生活。
她走出房间，进入浴室，坐在便桶上小便。
塞拉（自言自语）：我回家来的唯一目的就是用一瓶漱口液漱掉我嘴里气味。我讨厌一个人呆着……我就讨厌这个。
她小便完，擦净，冲马桶，提上裤子，走回卧室。本恩正在穿鞋。
塞拉：你不喜欢我吗？本恩。
本恩（垂头丧气）：别犯傻了。
本恩无法面对自己已经完全爱上她这一事实。他走出房间。她紧随其后。
塞拉：我们得把这事定下来……就现在。要不我就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你要不和我住在这儿，要不……
本恩转身看她。
塞拉：我们永远也别再见面。
本恩和塞拉长时间相互望着。
本恩：塞拉……你不明白的是……
塞拉：什么？
本恩内心斗争激烈，终于下了决心。
本恩：你永远……永远不能不让我喝酒。你明白吗？
塞拉（一本正经）：我保证，真的保证。（笑）好吧。我先去买点儿东西，你出去喝几杯，然后去取你的行李。别着急，我肯定比你早回来，给你开门。
塞拉一把抱住他，使他一下子失去平衡，靠在墙上。她吻遍他的脸，使劲地拥抱他骨瘦如柴的身躯。
切至——
84.内景，本恩在汽车旅店的房间，白天
本恩正把自己的酒装进手提箱。他把一个个近于空底的酒瓶中的残酒倒进一只大杯子，然后举杯喝酒。手提箱已经快装满了，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装任何衣服。衣服都在床上堆成一堆。他自言自语。
本恩：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馊主意。
他试图将衣服和酒瓶一同塞进箱子，但箱子的盖盖不上。他坐在床上，想像着和塞拉的谈话。
本恩：听着，小天使……问题是我迷上了你而这是件糟糕的事……因为我真正的计划是在这儿死掉，可是我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你的份儿……可就像我说的，我迷上了你……等一等，我有一个主意，宝贝。
他打开衣橱，找到几个洗衣用的塑料袋，把自己的衣服装了进去。
85.删去
切至——
86.外景，塞拉的住宅，由天
塞拉的邻居，一对夫妻，正站在她的房子外。他们拦住塞拉。他们也是她的房东。
丈夫：我们不知道是不是该报警。
他们指了指大门口睡着了的本恩的身影，他怀里还抱着一个酒瓶，手提箱被当作一个枕头。
妻子：他在这儿睡了一个半小时了。我丈夫觉得以前见过你们俩在一起，可我认为还是等你回来了为好。
塞拉：是的，他是我的朋友。我想他是多喝了点儿（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把他扶进去。（放下自己的大包小包）谢谢你们的关心。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丈夫（勇敢地）：好，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他们走向自己的房子。塞拉打开大门，在本恩身边跪下，轻轻地摇他。
塞拉：醒一醒。
本恩睁开眼睛，高兴地四下里看了看。
本恩：你好！
塞拉：我们进去坐着说。我给你买了礼物。
本恩：好的……OK……
本恩站起，但差一点失去重心。他提起自己的箱子，同时还想抄起塞拉的包，可她阻止了他。
塞拉：别担心……我来拿。
本恩提着箱子跌跌撞撞地进门。塞拉一边进屋一边四下张望，发现房东夫妇正站在自家窗口，还在观望。
本恩（画外）：想喝一杯吗？刚才睡得真香。今晚想出去吗？
塞拉：说正事，本恩……我在这儿要保持不惹人眼。也许下一回你可在门里边睡午觉。刚才那是房东。
本恩：哦，我一般是在门里边睡的。别担心。刚才的事我道歉，可我回来的太早了，门是锁着的。
塞拉：那当然……
她把手伸进自己的钱包。
塞拉：一号礼物。
她递给他一把新配的钥匙。本恩接过，在门锁上试了试，然后把它装进自己的衣袋。
本恩：我过去总是揣着一大串钥匙，但它们一个个都成了“大精减”的牺牲品。现在我就剩下这一把了……它是……
他说到一半，眼睛盯着地板。塞拉等他继续说下去，走过去拉他的胳膊。
87.内景，塞拉的住宅，白天
塞拉：本恩？
本恩：对不起。（他摇头）我走神了。（他看见购物的纸包）啊……还有礼物呢。这回我可得坐下。（他大步跨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跟进）塞拉，我喜欢你的名字……塞一拉一。在我们继续下去之前，我有话要说，可以吗？
塞拉：可以。
本恩：我大老远来到这里……我住在你家里。我要求你让我来付这个月的房租，行吗？
他望着她，好像在说“这事不解决一切免谈”。
塞拉：为什么？
本恩：因为……这样对我好点。行吗？
塞拉；嗯……好吧……
她不自在。
俩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本恩：塞拉……希望你能理解我在这件事上的感觉。你用我的钱我高兴。我们可以买两箱酒，其余的钱都归你。可我觉得你现在不想跟我谈钱。
塞拉（微笑）：不想？
本恩：不想。我认为你想谈谈你自己。我现在就对你直说我爱上了你……可是，即使这样，我不想因为搬到这里来而将我自己扭曲了的生活强加于你。
塞拉：这一点我明白……
本恩：……而且我不想因为搬到这里来而累赘你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活。你知道我是一个酒鬼……可这一点对你似乎不成问题。而且我也知道你是个妓女。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这样一个人，我对这种事完全看得开……我这么说并不是说我无动于衷或无所谓……我有所谓……而是意味着我信任并接受你的判断。我想说的是……我希望你明白我理解你。
塞拉：谢谢，我的确明白。我以前还担心这事会弄成什么样子……然而现在我不担心了。而且你应该知道包括房租在内这儿的一切全是白来的。
本恩：哦……是的……我想我们早晚得发生性关系。
塞拉：不管怎么着，先打开你的礼物。
她先将两个纸包中的较大一个递给他。
塞拉：先开这个。
本恩笨手笨脚地解开礼物。是一件宽大的颜色花梢的衬衫。他脸上浮现出真心的微笑。
本恩：太棒了。
他在自己身上比量着衬衫。
本恩：它肯定很配我的西装，顺便说一句，那套西装是我从汽车旅店带过来的唯一一件东西。
塞拉眉毛一挑。
塞拉：真的……怪不得刚才你的箱子稀里晃荡呢。你把自己的衣服都处理到哪儿去了？
本恩（笑）：我把它们都扔进垃圾箱了，这么做可能太不成体统了，可我想干干净净地到你这儿来。这么说，我以为咱们可以去买东西，挑一条牛仔裤和四十五件内衣，每天扔一件正好。
塞拉（微笑）：说得不错，本恩。接着喝吧。一百零一句胡话里，偶尔会从你的嘴里吐出一两句妙语。（她递给他最后一件礼物）给，试试这个。
本恩打开那较小的礼物。是一个银制的揣在衣袋里用的小酒壶。他深受感动，一粒小小的泪珠滚下脸颊。
本恩：啊……看来我是找对人了？（他用两手来回倒着酒壶），我必须说我真没想到你会买这个给我。我知道你是动了脑筋了。真有意思……我正想买这么个东西。
本恩站起身来，试着将酒壶揣进衣袋。他向房门走去。
本恩：我这就去灌满它。今晚不想去赌一把？我们可以去玩它几个小时。
本恩走回房间，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酒壶，喝了一口。
本恩：我原没打算去赌……可你非要我把钱留着不花，还不如我小小地扔它一两百。
他把自己的钱都拿了出来，抽出几百块钱，将剩余的全都交给塞拉。
本恩：把钱都给了你，我痛快多了。
塞拉：那你就痛快吧。（稍顿）我去换衣服。你先看电视。我得要半个小时。
她离去。她的声音有一点点不同，本恩搞不准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她。他透过门缝看她更衣。
塞拉：我在想出去干活。
本恩：什么时候？
塞拉：实际上是明天晚上。
88.外景，大街，夜
本恩和塞拉走在路上，摄影机跟拍。本恩穿着那件新衬衫，看上去很精神。塞拉穿着一身绿裙，戴着一对不成套的耳环，很漂亮。俩人边走边谈。
本恩：我喜欢你的耳环。（他换到另一边）我喜欢女人戴不成套的耳环。
塞拉：那好……我希望今晚我们别撞上什么人。
本恩：你什么意思？
塞拉：我期望某种忠诚。如果仅仅因为我为挣钱而和人做爱就给你借口找女人，把我甩在一边，那我可太傻了。
她停住脚步，看着他，微笑着，然而却是认真的。
本恩：可我眼里只有你，而且你我都知道你绝不会因为搭上一个嫖客就真的动情了，对吗？
89.内景，赌场，夜
俩人在一处宽敞的地方走来走去，里面人声嘈杂。突然本恩一把拉住塞拉，把她推到一台老虎机前，拼命地吻她。开始她抵抗，可后来向他屈服了，并有所反应。他们弄翻了一些零钱，硬币撒落地板。本恩脱出身来，弯腰敛起所有的硬币，把它递给玩兴正浓的赌客，然后转身继续吻塞拉。俩人喘了口气，本恩领她向酒吧走去。他浑手招呼酒吧的服务员，她捏他的胳膊。
塞拉（小声地）：我爱你。
可是本恩没听见。
赌场活动的角度镜头。
通过长镜头我看见本恩和塞拉坐在酒吧里。突然本恩像是睡着了，塞拉试图叫醒他，可他神志不清，从凳子上向后跌下去，撞到一位女招待并撞翻了她手中的饮料。警卫出现了，开始与塞拉争吵。
切至——
90.内景，塞拉的住宅，夜
本恩在沙发上醒来，身上一件衣服也没脱。一盏夜灯发出淡淡的光芒。他从沙发上滚下，平趴在地板上。他向厨房爬去，打开冰箱门，取去一瓶伏特加酒和一桶橙汁。他费力地站起身来，找到一只玻璃杯，斟上一杯酒。他吞下混合的酒和橙汁，然后站到水池前，以防呕吐。
91.内景，塞拉的卧室，夜
塞拉醒来。本恩进来，上到她的床上。
塞拉：你怎么样？
本恩：很好……嗯……我从来没想到再会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可我们这一晚上过得怎样？我记得去了赌场……我记得吻了你……那真好，可以后的事全是一片空白。
塞拉：好，我原来准备的还要坏，可还没到那个地步。我们坐在酒吧里，讨论黑桃J。你当时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比平常醉得厉害一点而已，可一切正常。然而后来你的脑袋开始搭拉下来，我搂住你。再后来，唉，你用胳膊搂着我，从凳子上向后仰去，撞到一个女招待身上。你把她手里托盘上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真是一团糟。你不停地乱喊乱叫。
本恩：哦。你都做了些什么？
塞拉：我想让你住嘴，帮你站起来，可你把我轮了起来——倒不是想要打我，而是像想把我扔出去。保安进来了，你一看见他们就不叫了。他们想把你抬出去，把你扔到街上。可是我说服他们还是我扶你出去。
本恩：这太今人难忘了。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塞拉：我告诉他们你是一个酒鬼，我会把你送回家去。我还保证我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本恩：我们？
塞拉：是的。我们。
本恩（握住她的手）：后来又怎么样？
塞拉：有一段时间你还可以，所以我们走了大约一个街区，后来你说你想回家做爱，可我认为连你自己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尽管我告诉你家里还有不少酒，你还是让司机把车开到一家卖酒的商店。你在商店里给了那伙计一百块钱，还不要他找钱。我问你知不知道那是一百块钱，你说你知道，因此我就任你为所欲为。我们回到这儿以后，你倒头睡在沙发上，我给你盖上毯子，回到自己的床上。
本恩：我警告过你……（吻她的手）……可我道歉。
塞拉：我还有话要说呢……（吻他的手）……我知道我本不该受得了这些，但我接受了。别问我为什么。我感觉你的麻烦的确不小……而且我为你而感到害怕……因此我做了我认为你需要我做的事情。在赌场里跌倒是小意思。根本不在我的话下。它影响不了我俩。
本恩：这太有意思了。你是什么人？是来自我醉梦中的什么天使降临到我头上？你怎么这么好？
她转身向墙，像一个小姑娘似的蜷起身来。
塞拉：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是在利用你。我需要你。我们不再谈这个行不行，求求你了。只字不再提。
他考虑了一下，轻轻地推她，让她卧倒在床上，然后撩起她的睡衣，抚摸她赤裸的后背。他吻她后背。
本恩：你接着睡你的觉吧，我出去给咱们买点早饭。
塞拉：小心点。
他站起，向门口走去。
本恩：别担心。
当他正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塞拉叫住他。
塞拉：本恩，今晚我要出去干活儿。
他打开房门，冲她一笑。
本恩：我知道。
切至——
92.外景，人行道，清晨
本恩钻出出租车，走向一家杂货店的门口。门锁着。本恩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这才记起来他已经没有手表了。他四下里望了一下，看见了什么，出画。
切至——
93.内景，简陋的英式酒吧，清晨
本恩入，走向吧台。这是一个又脏又暗的地方。一位金发老太太穿着一条紧身的皮裤独自在自动电唱机旁跳舞。一对醉熏熏的穿摩托服的男女在角落里大声争吵，话都说不清。八台老虎机前几乎没有人在赌钱。本恩在吧台前坐下，服务员“啪”地一声将一张纸巾拍在桌面上。
本恩：请给我一杯啤酒和双份的卡米卡兹。
服务员：没问题。吃什么？
本恩：还没想好。我先自己喝清醒了再说……然后……要几块点心，也许加一个鸡蛋和烤面包……
服务员去拿本恩要的酒，本恩仍在自说自话。
本恩：……然后我带着买的东西回家去，我们一起吃早饭，这样会使她比较安心我的情况……
穿摩托服的女郎走过来打断本恩。她很年轻、妖冶、漂亮。她用一只胳膊搂住本恩，紧紧地贴着他。
摩托女郎：你他妈的在和谁说话，先生？（笑）你干嘛穿得整整齐齐的，宝贝儿？嘿，你够俊的？（她用舌头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我和我的伴儿呆烦了。你能不能给我买一杯酒。
本恩回头望去，看见那位摩托小伙儿正看着他俩。
本恩（大声地）：我给她买杯酒喝你介意吗？
摩托小伙：干她。我他妈的才不管你拿她干什么呢？
本恩：也许我给你们俩一块儿买一杯？
摩托小伙：去你妈的。别挤兑我，去你妈的。随你的便吧，她等着喝酒呢。
摩托小伙走到老虎机前，开始向里面扔二十五美分的硬币，眼睛却一直盯着本恩和摩托女郎。
摩托女郎：瞧见了吧？他是什么样的蠢货。（笑）我要一杯罗姆酒和可乐。
本恩：服务员，请拿一杯罗姆酒和可乐。
女郎向后倚在吧台上，凑近本恩。本恩脸朝酒吧坐在一只圆凳上。她把脸更加凑近本恩。
摩托女郎：我能和你一起呆一会儿吗？
本恩：你是说搬到我那儿去住？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摩托女郎：哦，我的要求不高。
本恩（微笑）：我想我妻子可饶不了我。
她凑近他的耳朵低语。
摩托女郎：也许我们只找一个房间，干他一整天。你用不着告诉你老婆，你不会吧？我可以这样嘬你。
她开始吸吮他的耳垂。二人身后就是老虎机，摩托小伙还在看着。他脸上充满了酒后的怒气。
本恩：听着，情况是这样的……和你干想毕是一件美事，可我深深地爱着塞拉……
摩托小伙扔下自己的啤酒，向吧台走来。
本恩：……所以我几乎不可能想像和其他人……
摩托小伙来到吧台前，一把抓住本恩。
摩托小伙：你听着，蠢货，我不会坐视她嘬你的耳朵不管。
摩托小伙欲挥拳打本恩，但收住了。他向前倾，脸逼近本恩的脸。
摩托小伙：听着，我知道是她过来找你的，正因为如此，我假装你是无辜的，并给你一个机会离开这地方……现在就滚。
摩托女郎（对摩托小伙）：住手，混蛋。
摩托小伙打她耳光，然后抓住本恩的衣领。
摩托小伙：你说怎么样？
本恩挣脱一只胳膊，他想了一两秒钟，拿定了主意。
本恩：对不起……可她和我已经说好了一块玩几个小时……
摩托小伙当头重击本恩，一拳将他从圆凳上击倒在地上。本恩的脑袋撞到磁砖的地面上。摩托小伙走到他跟前，揪住他的前襟把他提起来，又在他的鼻子上打了一拳。本恩满脸是血。摩托小伙走出酒吧，女郎快步紧随而去。服务员手拿着一条湿毛中走到挣扎欲起的本恩跟前，扶住他的脸。
服务员：你可真经打啊。
他递给他毛巾。
服务员：说起来可能不像话，但我还是要请你离开。我们这儿一打了架都这么办。男士洗手间在后面。
切至——
94.外景，塞拉的住宅，早晨
本恩用自己的钥匙开门入内。他抱着一大包食品，衣服上血迹斑斑。女房东从游泳池边望着他。
本恩：我回来了。
他走进客厅，发现塞拉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她抬起头来，看他的脸和血迹斑斑的衬衫。
塞拉：哦，不！他妈的，本恩，看看你的脸。你打架了？我还以为你不打架呢。该死的。你感觉怎么样？在这儿等着。坐下。
她走进浴室，我们听到她在药品橱里找东西。
塞拉（画外）：你是不是去酒吧了？
她走回室内，抱着药瓶和药棉。
塞拉：你是不是向什么傻瓜说什么傻话了？
她开始给他的脸上药，用消毒药水擦一道伤口。
本恩：绝对没有……哦……我为某个不懂规矩的姑娘主持了一回公道。
她想了一想这番话，然后在他前额上吻了一下。
塞拉：你先去浴室洗一洗。冲个淋浴，换一件村衫。我去弄早饭，然后我们去买东西，买几件新衣服。我想穿这套衣服肯定是运气不好。
切至——
95.内景，购物中心，白天
本恩和塞拉从一家服装店出来。本恩穿着一条黑色牛仔裤，红色的袜子和一件白色的衬衫。俩人跨上“上行”的电梯。
塞拉：很不俗。现在我们可以去给你买一个黑领结，你就和赌场里的员工一模一样了。
本恩：好吧，但是请记住他们这身打扮是因为他们不得不那样。我穿这一身是因为我愿意。这就使我与众不同。我们去喝一杯吧。
本恩不知怎么地迈上了“下行”电梯，把塞拉甩在了楼上。
塞拉：本恩？
切至——
96.内景，购物中心酒吧，白天
本恩极想喝酒，可这里不是个合适的地方：带着孩子的母亲、老人和一位态度不好的女服务员。本恩想买酒，但女服务员没有马上过来，他发脾气了。人们开始观望。邻桌独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老头。
本恩把一个小盒子递给塞拉。
近景镜头：
本恩：我可没有时间等着填单子，等你朝我脖子里吹凉气，所以你最好动作快一点，宝贝。
他大笑，接着引来一阵咳嗽。他喝干杯中的酒，举着空杯子，示意女招待应再拿一杯来。
本恩：打开它。
塞拉打开纸盒子，里面是一对乌黑的耳环。白金镶嵌的黑耳环。
塞拉（高兴地）：你喜欢的颜色。
本恩：我想你应该每次戴一只。一只这样的……一只你自己的。实际上我原准备买一只的，但我想不太合适……我是说作为礼物。
他新要的酒送来了，他接过来喝了一口。
塞拉：我今晚就戴……戴一只。
她看着他，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话，揣测他会如何反应。她微笑，本恩喝了一大口酒，把杯中的酒喝干。他的心情突然变了。
本恩：是啊……今天晚上。戴上它。
塞拉戴耳环，本恩帮助她，他的脸离她的脸很近。
本恩：你会感觉到它的。在你的耳朵下又重又硬，就像你的兄弟扯着你的脑袋，把你的脸拉进裤档里。
俩人都突然被他刚说的话震动了，沉默了片刻。塞拉眼泪快掉下来了。本恩却突然站起，拍下两张钞票，离开桌子。当他快走到门口时，塞拉站起身来，手忙脚忙地把大包小包东西敛起。
塞拉：本恩，等一等……求你等等我。
那位精神的老头挡住了本恩的去路并用双手按住本恩的肩头。
老人：也许你该等等她，先生。
本恩：为什么？
老人：因为……你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她真的需要你等等她。
塞拉望过来，老人松开本恩。本恩从塞拉手中接过纸包，俩人步出酒吧进入购物中心。
97.内景，购物中心，白天
俩人一起行走。
塞拉：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恩：我们能不能不提它？
塞拉：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本恩：我们不说这事行吗？
俩人停步，相望。广播里传出一些无关紧要的通知。
本恩：求求你！
塞拉：好吧……我听你的。
本恩：谢谢，塞拉。
塞拉：你不希望我今晚上出去？
本恩：没有……这个问题我们早已经谈好了。
切至——
98.内景，塞拉的卧室，夜
塞拉正准备去工作。我们能听到背景里传来隔壁房间的电视的声音。她小心地穿戴着。黑色内衣、袜子、高跟鞋，紧身的黑裙子。
99.内景，客厅，夜
本恩边看电视边喝酒。
100.内景，塞拉的卧室，夜
塞拉在对镜化妆。她的化妆比我们以前看到过的都要重。一切都显得更加极端。
101.内景，客厅，夜
塞拉走进房间。本恩抬头看她，吸了一口气。
本恩：呵。
她走到他身前，捧起他的头抵在自己的胸前，吻他的头顶。
本恩：也许我应该跟着你出去转，了解了解你的绝活，尝尝和你睡觉是什么滋味。
塞拉：没人知道。
她跨在他身上。
塞拉：也许有时间你该问问我。我乐意为你展示一下。
她走向门口。
塞拉：我大约三点回来。如果你那时候到家了，我们可以看看电视……我想我要说的是……我希望等我到家的时候你已经回来了。小心点儿。
本恩：你也小心点儿。我会想你的。
塞拉：我们出去玩一两天怎么样？
本恩：是啊……我愿意奉陪。
切至——
102.内景，斯马特酒店，夜
塞拉走进大厅，寻找嫖客。
103.外景，街道，夜
本恩躺在路边，行人从他身边和身上走过。
本恩脸部的镜头。
他的脸上浮出微笑。他开始大笑。
淡出——
淡入——
104.外景，戈壁，白天
一辆蓝色汽车横穿画面。阳光灿烂。
105.外景，戈壁汽车旅店，游泳池，白天
塞拉游泳游得很好，而且我们看出本恩以前肯定是一个不错的运动员。俩人在水下相望，他们长时间潜入水下。本恩吐气。她把他推向水面。
本恩和塞拉浮出水面。本恩呛水了，引起一阵咳嗽。塞拉抱着他直到他平复。镜头向俩人推近，音乐一时间发出瘆人的怪音。
塞拉：别对我这样。别这样吓唬我。
切至——
106.外景，游泳池，夜
本恩和塞拉坐在游泳池旁看电视。他们坐在躺椅上。远处有一只狼在嚎叫。
塞拉：很多年以前，在洛杉矶，我在日落大道和西区拉了一个活儿。那家伙彬彬有礼，根本不讲价钱。他停好了自己的车，我把他带到一所我事先安排好的房子里。当时一个肥胖的墨西哥女人正在看电视。我告诉那家伙给这女人二十块钱房钱。地上有三个光屁股的小孩在玩，我们得迈过他们才能进到屋里去。屋里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橱。他躺在床上，我给他戴上避孕套……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有人敲门，是那个女人，她说我们的时间到了。我感到内疚，因为他还没有来。我和那女人讲道理，请求宽限十分钟。可他说没事并开始穿衣。当我们准备离开屋子的时候他叫住了我而且……拥抱我，吻我的脸。他多给了我一百块钱小费，然后就回到自己的车上。我记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因为那天晚上我不用再干活儿了。
本恩：去年春天，我碰巧路过一所自己曾经光顾过的房子。海面上吹来清风，透过窗子我看到一条赤裸的大腿。那姑娘肯定刚接完客，正在歇口气，等着接下一位客人。对于我来说那真是一个奇怪的时刻，因为它使我想起自己的母亲。尽管事实上我已经迟到了，还要去办自己的事情，可我还是留了下来，我喜欢那种氛围和我的回忆……我之所以告诉你这段插曲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整个轮回。
塞拉：那所房子在那儿？我是说在洛杉矶的那所房子。
本恩：第五街和“五月花大道”。你知道那儿？
塞拉：是的。我的一个朋友住在那儿。我猜你是不是碰上她了。
俩人默默看电视。塞拉握住他的手。
本恩：我喜欢和你一起呆在这儿。
塞拉：我们多留一段时间吧。
本恩：好吧。
切至——
107.内景，汽车旅店房间，白天
本恩在为自己调一杯鸡尾酒，然后也为塞拉调了一杯。摄影机跟拍他走动……
108.外景，游泳池边，白天
……本恩走到游泳池旁，塞拉正在晒太阳。本恩笨手笨脚地朝椅子坐下去，怕把酒撒了。他把酒放在玻璃做的桌面上。他醉得不轻。塞拉转身，躲开他的影子。
塞拉：没赶上最好的阳光。你干嘛把手表卖了。
本恩：我不知道我还会需要它。
塞拉起身，拿起酒杯，向跳板走去。她在跳板上站好，把浴衣从上向下脱下，然后娴熟地跳入水中，在水下潜泳了很长一段距离，最后在本恩身边钻出水面。她一下子跳上岸来，弯腰长久地吻本恩。本恩回应，吻她。游泳池周围没有别的人。
这一吻越吻越炽烈，塞拉坐在本恩身上，弄得本恩一身水。他扒下她的游泳衣，吻她的胸。她端起杯子喝酒，任酒从她的嘴里溢出，淌下她的胸膛。本恩吸她身上的酒。
本恩：把它脱掉。
他想把她的游泳衣脱掉。
塞拉：也许我们应该到里边去。走吧。
她站起，裹好身子。本恩起身，大笑，失去平衡，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滑了一跤。他向后倒下，摔在椅子上。椅子垮了，他又摔在玻璃桌上。桌子翻了，连同酒杯一起摔碎在水泥地面上。本恩倒在碎玻璃上，后背和胳膊都划破了。碎玻璃溅入池中。鲜血和水在晒热的水泥地上蒸腾。
本恩：唉哟。
塞拉拿起自己的浴巾，在他身边铺开，然后跪下，扶他起来，试图把扎进他身体的玻璃碴摘下。本恩摇摇晃晃地站着。
本恩：我先去洗一洗。也许你能收拾一下这里。
他指了指那一片狼藉，然后向他们的房间走去。塞拉开始小心翼翼地拾起碎玻璃。前台的接待员拿着扫帚和簸萁出现。
接待员（高兴地）：你们没伤着吧？
塞拉：没有，很好。别担心。我们赔椅子，而且我会把这一切收拾好的，连游泳池。
接待员：没关系。
她开始把碎玻璃扫进簸箕，兴高采烈地不搭理塞拉。
塞拉：你们好像早就做好了出事的准备。
接待员（仍旧微笑着）：是的……我们这儿什么事都出过。（直视塞拉）听着，你们两个只能在自己的屋里大声说话和喝酒。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结账，从那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们。我用不着你赔椅子也不愿让玻璃划破你漂亮的小手。这儿不用你管。
她坚定地点点头，接着收拾，示意谈话到此结束。
接待员：明天早上见。
切至——
109.内景，汽车旅房间，白天
塞拉走进房间。
塞拉：本恩？
她看到本恩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半裸的身体上沾满了无数的浸血的纸巾残渣。这形象近于一种宗教感觉。电视还开着，正在播放一部情境喜剧。
塞拉注意到什么可笑的东西。她大笑，在本恩身旁坐下。
塞拉（画外音）：我想我们意识到我们长不了并接受了这一事实。对于他来说，我的魅力在于我原封不动地接受他并且不期望他有所改变。我想我们俩都相互认识到这一点。本恩需要我而我又喜欢他的与众不同。我爱他。
切至——
110.外景，戈壁景观，黄昏
我们看到拉斯维加斯的万家灯火。那辆蓝色小汽车驶过画面，向城里开去。
淡出——
淡入——
111.内景，塞拉的卧室，拉斯维加斯，夜
本恩从梦中醒来他全身穿着衣服，非常激动。
本恩：塞拉？
112.内景，厨房，夜
塞拉在做饭。
塞拉：我在这儿。你可能现在不想听，但我买了一些大米。我想你大概能吃这个。以后你要是饿了，我给你做。
本恩入，从冰箱里拿了几瓶伏特加酒。
113.删去
114.删去
115.内景，浴室，夜
本恩双手流汗，喝酒的时候很难握住酒瓶。他尽可能地把酒灌下，然后伏在洗脸池上，随即呕吐起来。他拿过第二瓶，想接着喝。
切至——
116.内景，淋浴，夜
本恩在淋浴，手里仍拿着酒瓶。他又喝了几口，闭上眼睛。
切至——
117.内景，厨房，夜
本恩入，穿戴整齐，微笑。
本恩：我想我可以吃米饭了！
切至——
118.内景，餐厅，当夜稍晚些时候
本恩与塞拉隔桌相坐。他有一碗米饭。他假装喝一口酒吃一口米饭。她有一碗蔬菜和一碗米饭。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放下筷子。
塞拉：你病得不轻。
本恩看别处。
塞拉：你准备怎么办？
她双手抱胸。
塞拉：我要你去看医生。
他想了想，然后转过来正对她的目光。俩人相互盯着对方的眼睛。
本恩：塞拉……我不准备去看医生。
她继续几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本恩：也许是我搬到酒店去住的时候了。
塞拉：然后干嘛……在一间客房里烂掉？（生起气来）我们不谈这个。去你妈的！我不谈这个。你就住在这儿。不许你搬到酒店去。
本恩：你放松一点行不行？
塞拉（泪水快涌出来了）：就这一件事情……就这一件事情……你可以为我做这一件事。我在这儿给你无限的自由！你要为我做这件事情。（向前倾身）实话实说。你病了，我可能是唯一能使你活下去的原因。（她站起来）我现在得去干活了。
本恩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饭碗。
切至——
119.内景，赌场，夜
本恩独自一人走路，沉浸在思绪中。
切至——
120.内景，赌场，夜
本恩不耐烦地在掷骰子的赌桌上押下两百美元的赌注……而且赢了。当他向前倾身敛赢的筹码时，他看见……
角度镜头：
……一个穿着非常暴露的金发女郎。她朝本恩微笑并绕过桌子走过来。本恩将全部赢钱押在一个赌注上而且又赢了。这种情况反复了好几次，次次得手。
金发女郎：嘿……玩得不错嘛。你是来开会的？
本恩明白了她的话。
本恩：我想干你。
有几个人听到了本恩的话，金发女郎差一点吓跑了，可他赢了大约八千美元，因此她凑得非常近，以便能低声说话。
金发女郎：我的价钱可不低啊。
本恩：舔你的宝贝要多少钱？
金发女郎拿起一叠赌码，眼睛看着本恩。
切至——
121.内景，塞拉的住宅，当夜晚些时候
塞拉开门进，四下看了看，然后打开卧室的门。
角度镜头：
全身赤裸的金发女郎一轱辘从半清醒的本恩身上翻下来，从头上套着穿衣服并从塞拉身边溜过。片刻之后我们听到大门砰地关上。本恩醒来，看着塞拉。他或多或少根本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恩：你好……
塞拉的角度镜头。
她眼里含满了泪水。
塞拉：凡事都有个边儿。
本恩（想起来了）：是的……我想我知道这一点。
本恩下床。抄起床头柜上的酒瓶，站起身来。
本恩：也许我能在沙发上忍几个小时……然后我就走。
他走出房间，关上房门。镜头推向塞拉。她双手捂脸。她扔下自己的坤包，沿墙滑到地板上，轻声地哭起来。
塞拉（画外音）：几个小时以后，我听到大门撞上的声音。他走了。
淡出——
淡入——
122.外景，街道，白天
本恩从一家卖酒的商店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大牛皮纸包。
切至——
123.外景，街道，夜
塞拉钻出一辆汽车。汽车驶离。她掏出一面小镜子整妆，补了一下口红。
切至——
124.内景，汽车旅店房间，白天
本恩趴在地上想吐。他削瘦的脸庞铁青。到处都是酒瓶。
切至——
125.外景，大街，夜
三个大学生手拿着啤酒在大街上行走。他们穿着印有同样数字的线衣。他们在寻找刺激，看到塞拉，于是交头接耳，然后向她走去。
高个子的大学生：和你玩玩要多少钱？
另外两个大学生窃笑。塞拉想迈步走开，但又犹豫了。
塞拉：对不起，伙计们。可我不明白你们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我一次只接待一个人。
矮个子大学生：得了吧……我们有钱……给她看看钱。
另一个大学生掏出自己的钱夹，打开给她看。塞拉犹豫了，对这形势感到不自在，然后接着说。
塞拉：你们这帮家伙想花多少钱？
高个子大学生：你要多少钱？一小时二百块怎么样？
塞拉（生气了）：你们商量过没有？（没人回答）半个小时三百块钱。
另一个大学生（紧张地）：一小时三百块钱。
塞拉：好吧……三个人，我看怎么来。你们住在哪儿？
高个大学生：尤肯酒店，24号房间。
塞拉：十五分钟后我去那里找你们。你们那时候付我钱。等待期间你们先洗个澡。
另一个大学生：洗个澡？十五分钟之内？
塞拉：听着……我一次只需要你们一个人。对吗？明白吗？因此……另外两个可以洗澡，好吗？
三个小子挤成一堆，笑着走了。
切至——
126.外景，尤肯汽车旅店，夜
塞拉一边喝着一罐啤酒一边朝他们的房间走去。她自言自语。
塞拉：这个周末是一帮男孩，法兰克？为什么，他妈的，査尔斯，我要好好调教调教他们。
她査看房号，找到房间，敲门。片刻之后那个高个子大学生穿着赛马的短打扮开门。
127.内景，汽车旅店房间，夜
塞拉步入。一个男孩裹着一条毛巾从浴室中出来。第三个男孩坐在一张椅子上抽烟，他把烟又递给裹着浴巾的男孩。另一个男孩端着一台摄像机在旁边走来走去。气氛古怪，塞拉突然警觉。
高个子大学生把钱递给她。他身材魁梧，是一位橄榄球运动员。塞拉犹豫了，拿着钱。高个子的大学生关上房门，依在门上。三人现在都盯着塞拉，谁也不说一句话。塞拉突然微笑，把钱放入钱包。一副生意派头——
塞拉：好吧……卧室在哪儿，谁先来？
大家相互看了看。
矮个子的大学生：我想先从后门干……
他看看另外两个。
矮个子大学生：……你们也是，对吗？
塞拉：算了吧。没人这么干。你们全都得一个一个来。如果你们想耍别的花样……到时候我就走。
矮个大学生（看着高个的大学生）：你说过的我可以从后门……
另一个大学生：住嘴。
矮个大学生（大叫）：可是我他妈的掏的钱。
塞拉：这样吧……钱还给你们。我走了。
矮个大学生从床上跳下来，向塞拉走过去。
矮个大学生：不……别走。
高个大学生仍旧站在门口，情况不妙。另一个男孩开动摄像机。塞拉沉不住气了。
塞拉（对矮个大学生）：也许你想干你同学的屁股。
屋子里非常静，那孩子掉泪了。塞拉想让一步。
塞拉：嘿……对不起……
矮个子男孩在塞拉的肚子上重重地打了一拳，把她打倒在地。
切至全黑——
快速淡入——
塞拉的脸被按在沾有血迹的枕头上的特写，有人从后面撞她的身体。两个男孩赤裸的大腿出现在她脸后。我们听到说话的声音，不清楚地，遥远地。
语声：来吧……从后边……
另一个人的声音：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一只手伸进画面，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拉起来。一双腿入画。打击的声音。
淡出——
淡入——
塞拉的身体横在地板上。背景中几条裤子被急急忙忙地拉到腿上。三个男孩扛着运动包离去。
最后一个人关上电灯和房门。
淡出——
128.内景，汽车旅店，黎明
微明中塞拉爬起来，艰难地走向浴室。
129.内景，浴室，黎明
她靠在镜箱上，脸色非常难看，一只眼肿得几乎封上了，上唇有道伤口。
切至全黑——
130.内景，出租汽车，清晨
塞拉极为困难地钻进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
司机：怎么回事，宝贝，偷鸡不成反到失把米？你有钱付车钱吗？
塞拉一言不发，掏出一张二十元的票子，向前探身扔在前排客座上。司机开车，在后视镜中看着她。
司机：噢，不想和我说话，嗯？好，别告诉我，我自己还顾不过来呢。你还想怎么样，就这么四处玩闹……就这身打扮？你应该高兴小流氓们没有废了你。
切至——
131.外景，塞拉的住宅，清晨
那辆出租驶离，塞拉慢慢地向大门挪去。
这时女房东正好走过，撞个正着。
切至——
132.内景，塞拉的浴室，白天
塞拉蜷缩在浴室的地上，胳膊抱着腿，淋浴的水流冲到她身上。
切至——
133.内景，塞拉的住宅，白天
塞拉打开大门，我们看到男房东。在他身后的人行道上，我们看到他的妻子。他很尴尬。
角度镜头。
塞拉戴着太阳镜，样子糟糕。她的嘴肿着，眼睛周围累累伤痕。
女房东：对不起……可我们希望你在这个周末以前搬出去。
切至——
134.外景，四季旅店，白天
塞拉钻出一辆出租车，走进接待处。为掩盖伤痕和黑眼圈，她戴着一副大太阳镜。
切至——
135.内景，旅店，白天
接待员穿着一件我们在前面场景中看到本恩曾穿过的衬衫。
接待员：对不起，女士。他再也没回来过。
切至——
136.外景，大街，夜
塞拉独自一人行走，沮丧地寻找本恩。
137.内景，赌场，夜
塞拉走到电梯前，等电梯。她只穿一件贴身的薄薄的黑色上衣，受了伤的脸使她一下子变得非常惹人注目和弱小。她身旁站着一个戴白色宽边帽的高个男人。他看看她，咧嘴一笑。塞拉冷冷地一笑。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两块黑色的、一百美元的赌码，一只手拿一个，故意把它们顶在她的乳头上。其他人看到了这一情景，止步观望。塞拉低头看他的手，死死地盯着，直到那男人自己感到不自在。
白帽男人：怎么回事，心肝儿？……你罢工了？
他笑着走开。
切至——
138.外景，“7至11点杂货店”，白天
塞拉坐在刚刚漆过的红色马路沿上，吸着一只香烟，根本不在意自己短短的上衣是否太暴露了。马路对过的人行道上睡着一个流浪汉，猛一看上去有点像本恩。摄影机推成她脸部的特写。她比以前我们见过的任何时候都更加失落。
她用一只纸杯喝着咖啡。酷日当头，车流滚滚。
139.内景，医生的办公室，白天
即兴创作的场景。（注7）
140.内景，赌场，夜
塞拉走进，摄影机跟随她走向酒吧。她化了很浓的妆，以掩盖脸上的瘀伤，但仍旧很漂亮。在一个广角镜头中我们看到她在和酒吧邻座上的一个男子搭讪。
特写镜头——酒吧。
一只手入画，一把抓住塞拉，我们看到这是赌场的一名保安员。
塞拉：放手。你想干什么。
保安：我们不希望你在这儿。就想干这个。走吧。
他架住她的胳膊。众目睽睽都望着她。
塞拉：别着急……如果你们不想让我在这儿，我也不想赖在这儿。放开我的胳膊，我自己会出去。
保安：好啊……我们现在一起出去。
他坚定地把她推过全场。
切至——
141.外景，赌场，夜
俩人走到人行道上，他还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同时用另一只手向她的胯下抓去并对着她的耳朵说：
保安：下一回可就不会这么轻饶了你。
他把她向大街上一推，径自走回赌场内。
塞拉呆住了，环顾四周，止步观看的人群现在已经散去。
142.内景，塞拉的住宅，白天
她把衣物扔进一只箱子。电话铃响起。她愣了好长一段时间，铃声停了。她提起箱子，这时电话铃又响了。她抄起电话。
塞拉：喂……喂……（突然精神一振）本恩？你他妈的在哪儿？把地址告诉我。
切至——
143.内景，出租汽车，傍晚
司机是个黑人而且很友好。收音机音量开得不大——一个宗教节目。艾克主教在主持听众热线。
黑人司机：小姐，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塞拉：哦……打了场架。
黑人司机：别理他，小姐。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找谁谁都乐意。
144.内景，本恩的汽车旅店房间，黄昏
房门打开，本恩全身赤裸着，骨瘦如柴。他敝着房门，又退回到床上。
145.内景，本恩的汽车旅店房间，夜
塞拉入，关上身后的房门。室内阴影重重，光线黑暗。本恩已经回到床上。她来到床前坐下。
塞拉：本恩……我一直在找你。你走了以后就一直住在这儿？这儿空气糟透了。这么黑。
她打开床头灯，几乎使他睁不开眼睛。
本恩：我想见你……
塞拉：哦，本恩……你看上去病得不轻……我的宝贝……你的脸色太苍白。
她走进浴室，拿着一块湿毛巾走回。她为他擦脸。
本恩：我想见你……你是我的天使。
他挣扎地坐起来，摸到一个酒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喝酒。他举起酒瓶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放下酒瓶，第一次认真地看她。他看到她脸上的伤，抚摸她的脸，询问地看着她。
塞拉：出了点事……我没有事。
本恩开始哭泣，引得她也潸然泪下。
本恩：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摇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上床和他在一起，吻他的脸。她抚摸他的全身。本恩全身颤抖，被一阵无法控制的激动所压倒。
本恩：瞧你把我惹得，天使。
塞拉用手激励着他，温柔地吻他的脸。当高潮将要来到时，她跨在他身上，引他入内。当他的高潮到来时，本恩圆睁双眼，看着她。
本恩：你知道我是爱你的……知道吗？
塞拉（进入高潮）：是的。
缓缓淡出全黑——
淡入——
塞拉睡着了。一阵突然的响动惊醒了她。本恩在抽筋。他的身体突然松驰下来，头甩了过去，双眼圆睁，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本恩：哦……对不起……
他微笑，然后将头扭向另一边。他一动不动了。
塞拉：本恩……本恩……本恩？
切至——
146.内景，本恩的汽车旅店房间，夜
在黑暗的屋子里，我们勉强能够分辨出坐在床上的塞拉，她正凝视着本恩僵直的身躯。
切至——
147.外景，汽车旅店外的街道，黎明
塞拉走来。一辆救护车闪着灯从她身边驶过。声带上一片空白——寂静。主题曲渐淅加入，字幕起。
（全剧终）
注释：
注1：美国的一家大型连锁百货公司。——译者
注2：本段落对白请见《后记》。
注3：“四季旅店”（The Whole Year Inn）与“请君入瓮”（The Hole You're In）字形接近。——译者
注4：本段落对白请见《后记》。
注5：本段落对白请见《后记》。
注6：本段落对白请见《后记》。
注7：本段落对白请见《后记》。
PS：译自《离开拉斯维加斯》（美国法勃出版社，波士顿，1995）剧本。影片根据约翰·布赖恩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曾荣获95年美国奥斯卡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奖及纽约影评人和洛杉矶影评人协会最佳故事片奖，影片的编剧亦为导演。此剧本为19949月拍摄本，后期剪辑过程中有较大改动，请参见《后记》——编者
《离开拉斯维加斯》后记
文/〔美国〕M·菲吉斯
译/奚虞
我认为，谈一谈影片在剪辑室中进行再度创作的过程也许很有意思。我找的是约翰，因为他曾剪辑过我拍摄的五部广告片。我喜欢他干的活，于是有一天我问他，是否考虑剪一部故事片。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于是他丝毫不带故事片剪辑中盛行的成规俗套参加了制作，而且他愿意尝试任何事情。我俩以前共过事，拍过一部关于维维安娜·威斯特伍德与威廉·福赛蒂的艺术纪录片，那两个人是法兰克福芭蕾舞团的美国舞美设计师。
最终的剪辑顺序：
注意：第一个数字是指本段落在完成片中的位置，方括号中的数字指在原拍摄脚本中的位置。
1［56］本恩在一家卖酒的商店里买了一推车东西并吹着口哨。
这段镜头原本准备安排在影片的后半部，我们先是把它删去了，然而后来我又把它接了进去作为影片的开场镜头，因为它极为准确地说明了本恩的性格。
2［1］本恩走进洛杉矶的斯马特酒吧，向他以前的经纪人要钱。
这是尼克（注1）第一次即兴设计出“出类拔萃者”的表情，这种表情堪称是洛杉矶出名经纪人的特征。那两个经纪人的扮演者，史蒂文·韦伯尔和理查德·刘易斯，借鉴了他们扮演其他著名经纪人的经验。
3［26］本恩在洛杉矶的酒吧酗酒，试图勾引特丽（瓦莱丽娅·戈利诺饰）。
这里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尼克（得到我的允许后）唱了一首歌：《你惹我上火》。他在巴黎的一家著名的脱衣舞夜总会听过这首歌，并用录音机录了下来。可是到了后期制作征求歌曲版权的时候，那家夜总会拒绝让我们使用它。这首歌曲的作者已经去世，夜总会的版权所有者也已经去世，版权正处于诉讼之中。直到最后一分钟我们似乎不得不把这一段删掉，而我又没任何东西可补上去。最后只好这么凑和。
这一段落中酒吧服务员的一个镜头焦点完全不实，而他身后的酒瓶却一清二楚，因此我感觉可以用这个镜头，因为我自己分析，这是一个醉鬼的视点镜头。记得实拍时我们用了三个测焦距的摄影助理。
4［13，27］本恩边喝酒边开车，被一个骑摩托车的警察盯了一阵。
5［28］本恩在一家脱衣舞夜总会，喝威士忌酒。
原计划这是一段长得多的带对白的戏，但节奏过于拖沓而且直白。那位舞女非常漂亮，有点怪异的味道。我们是在洛杉矶的一家脱衣舞夜总会发现她的……
在这里尝试了一点新东西，声带上的一切都抹去了——音乐、环境声、效果。我一直想这么试一试，但是以前技术人员和混录师总是说服我不要这么做，他们告诉我声带上总得留点东西，即使是无声的场面。我愿意和观众们一起看这段落，因为它有一种人的效果。影片变得寂静无声，一件罕见的事情。当声音重起的时候，本恩的声音十分遥远，但音乐却不是这样。直到他走过马路以后，一切才恢复正常。
6［31］本恩在日落大道上拉上一个年轻的妓女。
7［32，34，36］本恩和妓女在日落大道汽车旅店的后院。
这里本恩有一句话是我们需要的重要提示：“记不得是因为我老婆离开了我我才开始喝酒……还是因为我开始喝酒我老婆才离开了我。反正去他妈的。”
8［33，35，37，39］本恩在他家厨房的地板上醒来。
我对本片的音响非常满意。我再次用了一种我一直很感兴趣的混录风格。例如在这一段落中，当本恩醒来时我们听到水箱的声音。当他把手抬到面前时我们又听到他的手表的声音。当那妓女偷他的戒指的时候，我们听到牙齿咬金属的声音，远处还有警笛声。我们从来没有听到本恩的呼吸声，或他衣服的磨擦声。
9［38］闪回到妓女偷他的戒指。
10［40］本恩来到银行，但手抖得连支票都签不了。
11［41］本恩在一家酒吧喝了酒，服务员因他喝醉而把他赶了出去。
这一段落根本没有后备镜头，因为当时我们的时间太紧，所以我决定冒一次险，整个段落只拍一条胶片。这就意味着在剪辑时几乎无法缩短表演。我们可以声称：扮演酒吧服务员的演员表演了全片最长的一个镜头。
12［42］本恩回到银行，背诵色情诗并签了自己的支票。
我剪掉的镜头之一（10）包括本恩的一次酒后幻觉，即他坐在酒吧里，电视上播放着一场智力竞猜。扮演那位银行女职员的女演员卡丽·洛维尔也扮演竞猜节目主持人的角色。我很喜欢这段戏，因为它使我想起了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中的一节，弗雷德里克·艾克斯利的《一个影迷的笔记》。在艾克斯利的这本书中，男主人公有一段幻觉，一部肥皂剧出了边，所有的剧中人都开始大说脏话并通奸。唉，可我的这一竞猜节目段落拖慢了叙事，不得不剪掉。
13［11］本恩假装打电话，假装有交易。
在剧本赖以改编而成的约翰·奥布赖恩的小说原作中，从来没有说明本恩是靠什么生活。是我的主意让他作一个电影圈中的人。有人要我明确他的具体工作，我做不到。和许许多多据说靠好莱坞舒舒服服生活的人一样，本恩有一间办公室，几百部剧本，还打电话，尽可能说出许多人的名字。可我仍旧不知道本恩或那些真实的人，是靠什么生活。把电话拿倒了是尼克的主意……
14［12］本恩被老板开除并拿到一张支票。他说准备去拉斯维加斯。
15［2，3，5，6，9］片头字幕，其间交叉剪辑有塞拉和尤西与客户在酒店套间的镜头。
第一次剪辑时基本上是按照拍摄脚本的顺序，可是约翰和我发现故事过于松散，本恩离开洛杉矶去拉斯维加斯的过程太长。第一版剪辑后我还发觉，影片的真正力度是在本恩与塞拉的关系上，而且我希望他们的关系开始得愈早愈好。于是我决定试加一段本恩在洛杉矶喝酒然后被人赶出去前往拉斯维加斯的长段落。我们改变了顺序，其效果很好，只是在衔接上遇到个大问题。本恩的结婚戒指被那个妓女偷走了，可是到了一两场戏之后，当他被炒了鱿鱼的时候，因为拍摄脚本的顺序是倒过来的，所以他手上又出现了那枚戒指。其实原本可以送到电脑公司，通过电脑加工把那枚戒指去掉。可是由于原底是用16毫米胶片拍摄的，而我们的钱也不多了，所以这是个馊主意。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花钱用电脑的办法把它处理掉了。在字幕段落中，我们看到有一个女人在吸毒。在这一镜头中还有一瓶伏特加酒。而我们不得不把商标换掉，因为没有酿酒公司愿意把自己与酗酒联系起来。（有一家非常著名的啤酒公司免费向我们提供啤酒，条件是片中不出现他们的商标。）因此，我们不得不改动画面，重新设计商标。电脑加工是一种神奇的方法，可是每秒钟要花费上千美元。
我剪掉了一大截洛杉矶的戏，其中包括本恩和他的住宅、邻居家的男孩、本恩尾随一个遛狗的姑娘并对她的内衣想入非非的镜头。这些镜头拍得都不错，我也舍不得剪掉它们，但从某个角度讲它们都重复了这样一种思想：本恩是个很有诗意的醉鬼。在一定程度上，这些镜头会变得过于琐碎和自我卖弄。要是在以前的影片中，我可能会割舍不下如此出色表演的镜头，但在本片中我高兴地发现，下了狠心以后却找到了影片的韵律。也许它们可以用到我们同时套拍的那部纪录片当中。
航拍的拉斯维加斯夜景镜头是最后想出来的。随着情况逐渐明朗，不允许我们在拉斯维加斯过多地进行拍摄，我越来越担心片中出现的拉斯维加斯实景不够多，会使影片看上去像是一部低成本影片。我的意思是说诸如内景那样的东西过多的话。对白负责人马尔克·费切尔和我达成共识，我们想办法凑足了租用三小时直升飞机的钱。当时真过瘾。我曾一度要求飞行员（当然是在越南打过仗的）围着勒克希尔大酒店的玻璃金字塔（注2）低飞了一圈。这座金字塔的照明强度堪称世界之最，灯光从其塔尖上透出，晴天的时候远在洛杉矶就可以看到。我希望拍一个笔直俯拍灯光的镜头（就像俯视地狱一样）。飞行员依计行事，我飞了一个极小的圈子，摄影师迪克兰·奎恩的眼睛紧紧贴在机后监视器上，而我则盯着前监视器。突然，画面错动，我说：“咳，动的真是时候，先生。”他望着我说：“对不起，有时难以控制戈壁上的这些上升热气流。”在非常短的瞬间，那股热空气使我们旋转了360度。尽管如此，我还是把这段镜头用在了第79景中。
16［54］塞拉同她的心理医生谈话。（1#）
塞拉：你知道，我使我的嫖客尽兴。我是说……这可不容易，但我很在行，我的意思是，这很带劲，就像……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干活儿了……哇，给点小钱我就干。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走进那间房间……我马上就知道……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而我就成了其中的一部分。我提供这种服务，你知道的，我只是……我表演这一套而且我表演得很好。我是说，大多数情况下我是一个方程式；比如说三十分钟时间我的身体值……300美元……嗯，那只是进房间的钱……这之后是大约是500美元……你知道……我讨价还价可……哦……这是逢场做戏，完全是做戏。
在前期制片阶段，我仔细阅读了剧本。这一直是一部影片的关键时刻，因为演员已经到位，马上要对景地等等问题作出实际决定。故事的开头要有真实性。我喜欢这个剧本，但我有点吹毛求疵地担心塞拉在戏中说的话不够多。小说原作中有她不少的内心叙述，而在电影剧本中很难找到表达这些思想的方式。她的思想活动是关于她的工作及关于本恩的，而且不是那种可以通过与本恩谈话的语境就可以表达出来的念头。从另一方面讲，本恩是一个醉鬼，理所当然地可以信口开河。例如，一台便携式录音机录下了他在银行时的思想活动，我们了解到他的某些方面。塞拉的身份没有这种自由度。所以我想到了让她与一位心理医生谈话（这不是一个新招，我记得《克鲁特》中就用到它）。我重读小说原作，找出所有关于她的有意思的内容，把它们补进脚本，凑成心理医生的段落。我推想，她应该不缺钱花，如果在美国谁都可以找一位心理医生聊天，一位妓女又为什么不能呢？利拉·凯兹（卢米埃尔影片公司的制片人）完全不喜欢这些修改，要求我把它们从脚本中删去。我删了，然而我对这一失衡仍不放心，于是我搞了点小动作。在实拍以前一星期，我们试拍了一段。我要求伊丽莎白（注3）化好装。我让她读全部删去的台词，然后通过摄影机我让她作为塞拉接受我的提问，她则根据小说原作的素材即兴回答。这些段落中还表现出其他一些内容，其中饱含着感情，而我认为这些因素对于她的性格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后她告诉我这是一个进入角色的好方法。我问到她作为一个妓女的生活，问到她第一次遇到本恩时的感觉。然后她换装，我们按脚本向前跳到本恩搬来和她住，接下去我们又跳到结尾，用过去时的语气让她谈自己对本恩的感情。两天以后结果出来了，我非常满意。卢米埃尔公司的那帮家伙对我的所作所为很不高兴，但我告诉他们，这不会多花他们一分钱，而我们可以把它当作一种保险，也许根本用不着它。他们不说话了，可我心里清楚它最后会出现在影片之中。
实拍快结束时，我记下了片长的英尺数并认为我应该再看它一眼，因为在我们即兴拍摄的那天，丽萨毕竟还没有和尼克一起拍过一个镜头，还没有真正形成自己的角色。我心里计划好了某天晚上偷出一个小时再拍一些补救镜头。我请瓦尔德马尔·卡里诺维斯基（制片设计）把沙发准备好，我又重看了一遍样片并为她准确的表演而惊叹。我被最后一场戏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并决定不再拍余下的“非法”镜头。
影片最初的剪辑本中根本没有出现这些补救镜头。我是有意这样做的，我要确信它们是必需的。后来我们快速地剪了第二遍并添上了所有的补救镜头。我特别喜欢那段关于那个多毛的胖子的话。很有意思，美国审查当局也很喜欢，他们要求我在美国发行版中重点剪去这段话。我开始认识到影片对白的力量。谈论性行为有时比表现性行为效果还要强烈。死亡也是一样。
17［2，24］塞拉和本恩一起吃早饭。
18［20］尤西和塞拉在床上。
美国审查当局要求剪去这一段。他们认为朱力安·桑达（注4）臀部在这场戏中过于刺激。……
19［43］本恩在超级市场买东西和燃料。
20［40，45—48］本恩收拾自己的住宅，焚烧个人物品的蒙太奇。
21［49—50］本恩驾车驶往拉斯维加斯的蒙太奇。
这一段落中出了一两件趣事。当我拍摄本恩家中的镜头时，时间不够了。我们总是把一天当中所有的预算和日程事先安排好。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那些事后从影片中剪去了的镜头上。第一副导演加利·马库斯走到我面前说：“我们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必须拍完本恩收拾房间打点行装的全部镜头。”由于这是一个居民区，所以一但允许时间过了，如果继续拍下去我们就会和警察发生麻烦。他认为根本拍不完了，问我怎么办？似乎唯一的选择就是撤回去，从什么地方再找些钱付场地费（或舍去一两个镜头）。这使我很不安，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没有超出预算和日程，而且对于这样一部紧巴巴的影片，我觉得留有余地是重要的。
另有一些事情也使我不安。进展缓慢。因为我们在这所房子里已经呆了一整天了，设备摆得到处都是，东西摊了一地，电缆乱七八糟，照明灯东一个西一个，人们四处扎堆，折椅啦，箱子啦，咖啡啦。我讨厌这一套，因为我知道设备拖累了影片的拍摄进程，在这次实拍中我下令设备越少越好。几乎所有的镜头都是手持拍摄的，或不用三脚架。
我把大家叫到一起，告诉他们我们要在剩下的一个小时时间里拍完这些镜头。我问德克兰（注5）是否可用高感光胶片在现有光线下拍摄。他说可以。于是我们将全部设备清出室外，他在所有的实际灯口上安装上高功率灯泡。美工部门在各个房间安排好道具。我给尼克说戏，告诉他我们要一次连续拍完整个段落。他很喜欢这个挑战。我们为他配上一只无线麦克风，这样万一他决定说上几句或唱上几句时，我们可以有一条参考声带——用这种方法在后期制作中我们至少可以有机会补录声带。我飞快地走了一遍他和德克兰要走的路线，商量了一下节奏和场面的感觉，然后告诉他们从此开始就全看他们自己的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一切准备就绪。除了尼克、德克兰和他的助手以外，其他人全部退出室外，开始装车。我也走了出来，喝了一杯咖啡抽了一支烟，自信屋内正发生了不起的事情。几天以后当我看到工作样片的时候，事实证明了这一点。我们按时拍完，全天镜头一个不漏。我高兴极了。摄制组准时离去，士气一直保持到第二天，因为大家都感觉完成了某件不一般的事情。尽管主题沉重，但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拍摄。
影片的第一次剪辑是按赴拉斯维加维旅行的真实时间安排的。当我在录像机上以快速度观看工作样片时，我兴奋起来了，因为从这个速度看上去太有意思了，于是我要求约翰考虑和着歌曲《潸然泪下》来剪辑整个段落。我心中一直把迈克尔·麦当娜的这首歌当作本恩的歌。这真是一件少有的事，一首非常凄惨的歌竟有如此大的能量和节奏。买版权的时候我的确担心得不得了，能用上它我真的如释重负。
约翰剪着片子，几天以后我看他的毛片时，被吸引住了。我想《几小时以后》中也有同样的魅力。影片是在一台Avid机器上剪的，如此的剪辑顺序在传统的Steenbeck机器上是很不方便的。在一台电脑上，你可以立即看到完成的效果。由于采用了这种新设备，剪辑发生了最伟大的变革。
22［51］本恩在加油站停车，看到三位黑社会打扮的人。他们在谈论尤西……
23［52］本恩于夜间到达拉斯维加斯。
24［52A］本恩几乎撞倒塞拉。
当我们拍摄这一镜头时，我临时决定加一些对白。加一些可以让观众清楚俩人之间有某种微妙关系的东西。我很高兴这样做了。这也是他们俩第一次相遇的段落。
25［55］本恩在“请君入瓮”汽车旅店办理入住手续。
26［57］塞拉和心理医生（2#）谈论那个多毛的胖子。
塞拉：我走进房间，他躺在床上，头枕着手。他全身都是毛。他胖极了，而且……（删去——译者）……我记得他颇为此自豪。（注6）我问他我的钱在哪儿，他指了指抽屉。我又问他想怎么样，他说：“躺下……我在上面。”于是他开始使劲地撞我。我记得我用力咬住舌头才不至于哭出声来。他就这么干了一会儿……然后我要起来，他却重新把我推倒。他抓住我的头发……他拉我的头发，然后他把……（删去——译者），我痛极了。于是我还想挣扎起来，可他说：“呆着别动，宝贝，我要在你的脸上来。”他真的这样做了……然后抹得我满脸满头都是。（注7）然后他就一脚把我踢下床去，让我走。
27［58—59］塞拉在大街上，本恩勾搭她。
当我们剪辑这一段落时，我觉得在塞拉撞见本恩之前需要一个她独自在街上的镜头。我们没有这样的镜头，于是我记起拍过一个丽萨独自在日落大道行走的试装镜头。可谁也找不到这个镜头或负片。我们找了很久，还是找不到。最后我们只好放弃，但是约翰·史密斯找到了该镜头的录相，我们把它转成了胶片。它可以说是我所见过的最暗的一个镜头，要不是她点燃一只香烟，你根本不知道那儿有人没人。然而歪打正着。这里面也是一个教训。
28［61，64］本恩和塞拉回到本恩的汽车旅店房间。他们没有发生性关系。她睡着了。
美国审查机构要求剪去这里的一些镜头。他们觉得口交过程中她头部动作的镜头过于真实。要我们重新剪辑这一段落实在很难，而且我对其结果也不满意。我抗争说，此处本恩唱歌已经叉开了人们观看两个人发生性活动的邪念。唱歌的做法源自尼克在彩排时就唱歌。虽然我喜欢，但当时不准备因为一首歌的版权在法律方面多费心。后来尼克告诉我他就是歌词的作者，我可以用这首歌。我喜欢用这首歌，而且它生动地体现了凯奇的聪明才智。
29清道车穿过画面。塞拉醒来，出画。
使用清道车的镜头令我很高兴。它取自一个漂亮的段落，原设计是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但因为过于暗淡而换掉了。
30［65A］塞拉于黎明时分赶回家。
这是一个很晚才想出来的主意。我突然意识到还没有她住所的“主镜头”。虽然我不是这种影片制作方法的苛守者，但有时有必要给观众这方面的信息。我有意表现她住在一个上等住宅区，以摆脱表现妓女的俗套。
31［66］尤西在夜里因塞拉没挣回足够的钱而打她。
32［8，23］闪回：尤西用一把刀子威胁塞拉。
用低速彩色片拍摄的镜头——过度曝光——印成黑白片。我认定，关于黑白片的废话已经够多的了。我的经验是：最佳效果来自用彩色片拍摄然后转成黑白。我想《曼哈顿》就是用这种方法拍的，然而这可能是个神话。
33［21］塞拉和心理医生（3#），谈论尤西有多疑症。
塞拉：是的……他割了我两次。我是说……他总是说，但从不割脸上。他割我这里（指自己的屁股）。他哭泣而我……我心痛他。嗯，他心里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但我心里认为我……我没做任何坏事。他有点多疑症。
34［68］尤西在拉斯维加斯大街上被黑道人物跟踪。
35［67］尤西变卖自己的首饰时，本恩入，卖掉自己的劳力士金表。
对白是现场创作的。小说原作中二人根本没照过面，但我喜欢这种没头没脑的巧遇。
36［70］塞拉没拉住一位开会的男子。她被另一妓女代替……
37［71］塞拉钻出一辆汽车，在街上吐了一口痰，点着一支香烟。
38［65，91］塞拉和她的心理医生（4#）谈论本恩及她如何找他。
塞拉：我不知道……只是……我真的喜欢这家伙。我是说……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任何人动过心……而且这有点——不可思议。我对此有些迷惑不解。我们俩只在一起呆过一个晚上，可我感觉有一种关系正在形成……你明白……似乎有一种关系正在形成，而且……我……我有点害怕。不……我不认为我会再见到他。可我在找他。昨天晚上我就出去找过他。
39［74］本恩和塞拉在街上相遇。她拒绝和他共进晚餐。
我喜欢那个外景地。在一个广角镜头的后景中我们看到巴利的大赌场，它外面的霓虹灯不断变换。我们没有控制交通，因此演员必须提高嗓门以便能让人听得到。我完全赞同这套做法。我讨厌断绝交通，人物细声细气地说话，然后再在后期制作中把车流声加上去，这种做法很难达到自然。
结尾是尼克即兴想出来的：“我们可以去吃大牛排，他们才要两块九角九……我喜欢这身打扮。”
我曾为《棕色景观》写过主题音乐，我曾与派拉蒙影片公司和里德利·斯柯特（制片人）谈过一个合同，他们给我作曲的权力。可是当剪辑开始后，我渐渐明白我的大师计划不怎么样，并及时地让马克·伊萨姆取代了我。在《琼斯先生》和一部我与朱丽叶·比诺奇为HBO拍摄的短片的拍摄过程中也出现过同样的情况，后者根据亨利·米勒的短篇小说改编而成。待到拍摄《离开拉斯维加斯》时，我对自己的作曲能力更无把握。安妮·斯图华特建议，也许《棕色》的主题曲可以用在《离开拉斯维加斯》上。因此，在排练的那一个星期，我为尼克和利萨演奏了此曲，也为德克兰和瓦尔德马尔演奏了一遍。在他们的鼓励下，我旧曲新用。当本恩请求塞拉留下来时，此曲第一次出现。本段落中它再次响起，当时本恩说他想再次见到她。部分未用在《玛拉》中的音乐也出现在本片中。
40［75］塞拉去一家酒店给尤西送钱。
41［76］尤西多疑地偷听隔壁低语的俄语，并告诉塞拉永远不要再见到她。他要她离开。
尤西的性格是一个大问题（而本片的结果应归功于桑德斯），他不可能太强硬，因为那样一来他需要一个更加动态的下场。电影语言是毫不妥协的。如果你看到一个坏蛋使用暴力，那么你将期待他受到这种暴力的惩罚。我写剧本时就有意避免让观众期待尤西会跳出来，构成对本恩与塞拉爱情的威胁。这不是故事的本质。但从另一方面讲，他又必须强大，足以令人相信他是她的皮条客。我不想表现他被杀，所以我去掉了这样一个镜头：我们看到那三个匪徒的汽车载着尤西的尸体驶进戈壁（原剧本的第82景）。借用斯丁的一曲《我的人和唯一的爱》，尤西在门口抬头看着匪徒之时，我们已经跨入了爱情故事，用不着再理会尤西。我喜欢尤西故事的另一点是：它使我想起海明威的《杀手》，那是我最喜爱的美国小说之一。在约翰·奥布赖恩原作的基础上，我使尤西更有点博学的味道，并建议朱利安（注8）接受他的命运。
43（注9）［借用自75］塞拉在街上寻找本恩。
剧本原没有规定镜头，但看了剪辑以后，我意识到故事中需要一些空隙，否则我们会长时间地泡在酒店房间和餐馆里。本镜头借用自本恩邀请塞拉吃晚饭那场戏。
44［77］塞拉来到本恩的汽车旅店并同意和他吃晚饭。
45［80］席间塞拉问他为什么成酒鬼。
46［79］本恩和塞拉在街上散步。她请求他住到她那里去。
这里的对白是从餐馆里挪用过来的。我感觉这个逐步发展的爱情故事需要尽可能长的时间。尽管我注意到有的影片中，男女主人公在几分钟之内就一见钟情（需要大量的铺垫）。
47［78］塞拉的公寓。他告诉她“你长得非常漂亮”。
这几个镜头被打散了，因为我们让他们找到自己的台词，与俩人之间的关系同步。这毕竟是这个故事的中点标志。
48塞拉与她的心理医生交谈（5#）。
塞拉：我是说……真是很怪，因为……嗯……你知道，其实这种事真的发展很快，你明白……嗯……我只是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是说……我才第二次见他，而且我……我说了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只是说，“你好，我叫塞拉。”我并没有做什么……嗯……事情就那么突如其来。我的感觉就像我们以前……我们曾长期厮守在一起过。你明白……我的感觉像……嗯……我感觉我就是我。我没觉得……装成另外一个人。
补救用的素材在这里大派用场。塞拉告诉我们她坠入情网。
我觉得很奇怪。我活了这么多年，一直相信视觉形象比口头语言力量大。现在我认识到短短一句话竟会多么有力，有时它远比一个视觉形象更能切中要害。字幕也有极大的感染力。《蒙特尼哥》结尾就有一组感人的字幕。
从42景结尾到48景的整个段落由斯丁的乐曲《我的人与唯一的爱》贯穿。
49［83］本恩在塞拉的公寓中醒来。她建议他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他告诉她永远不能要求他戒酒。
我实在记不起这是不是我的本意，但已经有许多人指出，当本恩问她是否明白她永远不能要求他戒酒时，她回答，“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听起来像是一句结婚誓词。
50［84］本恩回到汽车旅店收拾了一箱子酒。对着镜头说话。
51［86］塞拉回到自己的公寓，发现本恩醉倒在门前，女房东也在场。
52［87］塞拉送给本恩两件礼物。他们讨论俩人之间的关系。她建议去赌钱。……
53［88］本恩和塞拉在街上走。
54［89］本恩和塞拉在赌场中接吻。
我们放慢了这个镜头，我用了一点主题曲的混响，以烘托爱情，同时仍保留其凄凉的感觉。
55［89］本恩大闹赌场，被保安员制服。
全部过程几乎都是双机同时拍摄，我操作B摄影机。导至闹事的几个镜头（本恩虽喝醉但仍兴高彩烈）略有些速度过慢，原因是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们用我的摄影机，拍摄水下段落（新66号景）。德克兰认为用每秒三十格而不是正常的二十四格拍摄可能会非常有趣。当时我们累坏了，速度没调回来，直到第二天拍了好大一会儿才发现。然而，我们却喜欢这种效果。我想这几个镜头的的确确是醉眼惺忪的。我喜欢犯错误。起初，我没有测焦助理，预算中没有那么多钱。可我有辆一天只用两次的卫生间拖车。我问马克·费希尔，我是否可以用自己的拖车换一个测焦助理。第二天邦尼·布赖克就来了。
在第一稿中，赌场一场戏由塞拉次日晨向本恩形容，以回答他的问题：“出什么事了？”在与比尔·坦奈特讨论后，我决定用实际画面来刻画醉鬼生事的场面。
56［90］本恩在塞拉的沙发上醒来，仍旧行动不便。他试图喝下一些伏特加和橙汁。
这一段落采用了某些我进行过的研究。我发现酒后的胃会收缩到正常大小的一半，但只要再喝下一些酒它又会放松到正常大小。问题是很难在胃部收缩时把酒留在胃里，因此需要在伏特加里掺上一些橙汁。
57［91］本恩上床和塞拉在一起。他要求她告诉他昨夜发生的事情。
我要说玛奇·尼科斯的配音是这一段落最后两个镜头的关键。她来到录音室，看了一遍片断，听了准备好的背景音乐，然后直接进入隔音间，即兴发挥。我认为她的工作是出类拔萃的。
58［92］本恩出去买吃的，但商店尚未开门。
59［93］本恩进入一家吧，和一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打架，遭到痛打。
60［94］本恩在回塞拉家的路上遇到女房东。
“性感，性感”这句台词完全是尼克想出来的。
61［94］本恩吓了在厨房里的塞拉一跳。
这是尼克和我在拍摄过程中唯一一次意见不一致。当他表演有些过火地走进来时，我有点感到意外，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把疑惑当成了批评。他又拍了一条缓和得多的镜头，但仍不够理想。尼克向我保证，引用的那句歌词取自西纳特拉（注10）的一首早期歌曲。
62［95］本恩和塞拉在购物中心。他身穿新衣服，迈上下行的扶梯。
在美国拍摄购物中心的一件顺心事是千篇一律的。我们拍摄的这个购物中心在洛杉矶，到处布满那次地震留下的裂痕。
63［96］本恩送给塞拉耳环。她说干活时要戴着它。他反应冷淡，站起欲走，但一个陌生人拦住了他……
这一段落第一次混录时有一些情绪音乐，但我试着不用它，结果发现没有必要。我在背景中用一些购物中心播放的莫扎特的音乐取而代之。
64［101］塞拉外出干活，与此同时本恩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二人同意出去玩几天。
65［106］他们夜晚坐在戈壁汽车旅店游泳池旁，看电视上播放的《第三个人》。
为什么选用《第三个人》？因为它是我喜爱的作品，可真正的原因是为了低成本。我打算让本恩和塞拉看一部影片，卢米埃尔影片公司发给我一张他们拥有版权的所有影片的清单。《第三个人》是其中之一。我还喜欢这样的想法，把戈壁滩上吉瑟尔琴的主题曲与蟋蟀的鸣声和野狼的嚎叫混录在一起。
66次日在游泳池旁。本恩潜入水下，塞拉着急。她潜入水中，看见他在水底喝酒。俩人接吻。
67［108］塞拉把威士忌倒在自己的胸上，本恩去吻。二人站起想进入室内，但本恩跌倒在玻璃桌上，被割伤。
68［108］塞拉想收拾碎玻璃。接待员告诉她，让他们退房搬出去。
69［110］塞拉开车与本恩一起回拉斯维加斯。
70拉斯维加斯的夜景
整个这一大段落（65—70）曾剪出几个版本，先是根据脚本，后又根据剪出的素材。剧本的较早一稿中有开车前往戈壁汽车旅店的一个镜头，本恩和塞拉中途停车，跑到一个湖中游泳。俩人都在水下潜泳，然而本恩却不愿浮出水面，塞拉不得不去拉他。在制作前期，我们认识到拍这个镜头开销会很大，而且很耗时。虽然很不情愿，还是把它从剧本中删去了。在拉斯维加斯实拍时，安妮·斯图华特（制片人）告诉我她为那段戏找到了一个理想的游泳池。它高于地面并且侧面有观察窗口，可以看到游泳者。我对演员讲了，他们同意去拍这几个镜头。就这样，拍过一整夜夜戏之后，在去下一个外景地的途中，我们停了下来：只有我、两位演员、德克兰和几位助手。事实上丽萨是一位出色的运动员，真的可以在水下控制自己的动作，我们得益匪浅。我们用每秒三十格的速度拍摄，这情况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后来还忘记把摄影机的速度调回去。有一天看《赌场》的时候，我注意到斯科塞斯用的是同一个游泳池。
在戈壁汽车旅店，我拍了一个镜头：他们浮出水面，大口喘气，塞拉告诉本恩他把她吓坏了。在剪辑室中我认识到这有点画蛇添足，因为我们知道本恩的计划，用不着一提再提。那位旅店服务员（苏珊·巴恩斯饰）一脸冷漠。我把这段戏看作是全片的转折点，过了这场戏，任何本恩可能被治好或有救的希望均成泡影。
71［111—114］本恩在黑暗中醒来，去冰箱找伏特加酒。
德克兰建议采用手持摄影，而且三个镜头一气呵成，对此我有十足的信心。其结果令我非常满意。
72［115—116］本恩在淋浴池中喝伏特加酒。
我的确拍了他呕吐的镜头，但它令人恶心，几乎惨不忍睹。
73本恩和塞拉坐下吃饭。她劝他去看医生。
在这一段落结尾处，本恩用筷子夹起一块冰。一个醉鬼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给我很大的震动。这也是唯一一次我们看到他往嘴里塞一块固体的东西并把冰嚼碎，随后银幕淡入全黑。我还记得实拍这一镜头时丽萨的出色表演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向拍摄现场的四周望了望，可以看出大家的想法都和我一样。她纠正了大家对其表演能力的偏见，这一过程很有意思。
74［98，100］塞拉穿戴整齐，准备去工作。
这里是从前面已出现过的镜头中借用了一段。
75［119—120］本恩坐在酒吧桌子旁，黑发女郎想勾引他。
这个女人就是前面段落中那个眼看着塞拉拉不到客的那个女人。我喜欢尽量缩小小角色的范围。
76烧照片的闪回，塞拉吻他，滚动的骰子。电子显示牌上出现“交易中止”。
77［121］塞拉干完活回家。本恩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塞拉赶走本恩。塞拉哭泣。
78［123，125］三个大学生强奸塞拉。
79那座玻璃金字塔形大饭店黑暗而可怕的镜头。
80［127］塞拉在一家汽车旅店被那三个大学生强暴。
对于参加这一段戏拍摄的每一个人来说，这是一个可怕镜头。在实际动作开始之前，丽萨尚可控制住自己，后来她就完全进入到角色之中。镜头尚未实拍，大家已被她的表演所打动。我们事先就决定不需要表现裸体，也不需要模拟的性关系。
81［129］塞拉对着汽车旅店中的镜子检查自己。
82塞拉站在一个巨大的人工瀑布旁，拦住一辆出租车。
83出租车司机对塞拉耍贫嘴。
84［131］女房东看到塞拉跌跌撞撞地回家。
85［132］塞拉淋浴冲洗身上的血迹，闪回遇强暴时的场面。
86［133］房东夫妇向塞拉收回房子。
87［138］塞拉坐在路边，车流从她面前驶过，她一边喝咖啡一边抽烟。
我对这个镜头进行了修改，但此后后悔不已。在第一版剪辑中，我们看到本恩怀抱着一大纸袋从后景中跌跌撞撞地走过。两个人谁也没有看到对方。
88［122］本恩边走边喝酒的慢动作蒙太奇。
我喜欢这种效果——直接逆光拍摄，然而却按阴影曝光——我在《琼斯先生》中也使用了这种效果，但后来它被剪掉了。
89［138］回到塞拉和车流上。
90［134］塞拉去“四季旅店”找本恩。
91塞拉在街上找本恩。蓝色的夜空。
在拉斯维加斯实拍时，这是一个滑稽的时刻。两名保安人员走出来阻止我们拍摄。我试着与他们讲道理，指出人行道是公共场所。他们不同意，坚持说赌场拥有这段人行道的所有权。看到根本没有说服他们的希望，我就问他们，是否觉得人行道前的马路也归赌场所有。他们想了又想，然后判断说可能不属于。接着我便问，让丽萨在“他们的”人行道上走路行不行。他们说她行，可摄影机不行。于是我们把摄影机装到汽车上，打开车窗，沿路边靠近丽萨缓慢行驶。我又学了一课。曾经有一个吉普赛女人告诉我，遇事不能硬来，而应该像鱼一样绕过去。
92［137］塞拉在赌场中遇到一个穿白色西服的意大利男子对她非礼。
93［140—141］塞拉被保安员赶出赌场。
94［143］一个怀有同情心的司机问她出了什么事。
罗·劳尔斯既是演员也是歌手，一次工作中我认识了他。我曾要求他在出租车中与塞拉聊天之前。先唱歌曲《暴风骤雨的星期一》。然而几个月之后。在剪辑室中，这个镜头看上去太抢戏，于是我把它剪了去。
95［142］塞拉收拾自己的东西。电话铃响了两次。是本恩。
96［145］塞拉来到本恩后来住的汽车旅店。他奄奄一息。俩人做爱。
97［145］塞拉睡着了。本恩醒来，死去。
98［146］塞拉坐在床边本恩身体的一侧。画外音开始。
99塞拉对心理医生讲（6#），她真的非常爱本恩。
塞拉：我想事情是这样的……我俩都认识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接受他的一切。而且我不指望他有任何改变。我认为他也是这样看我的。我喜欢他的与众不同，他也需要我。我爱他，我真的爱他。
100本恩过去镜头的慢放，最后转为定格。片尾字幕。斯丁唱《我的人和唯一的爱》。
注释：
注1：指本片男主人公本恩的扮演者尼古拉斯·凯奇。——译者
注2：拉斯维加斯的著名建筑，仿埃及金字塔形的大厦，内有四千套客房。——译者
注3：塞拉的扮演者。——译者
注4：尤西的扮演者。——译者
注5：影片的摄影师。——译者
注6、注7：关于这些具体行为的叙述在美国发行版中被删去。
注8：尤西的扮演者。——译者
注9：原文如此，没有42景。——编者
注10：弗兰克·西纳特拉（1917—），美流行歌手兼电影演员，四十年代颇受少女欢迎。——译者
PS：译自《离开拉斯维加斯》（美国法勃出版社，波士顿，1995）剧本。本文作者既是影片的编剧，也是导演。译文有所删节。——编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