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西东》——唱给帝辛的一曲哀歌

偶然间看到河南卫视和优酷联合制作上线的纪录片《隐秘的细节》，这部纪录片抽丝剥茧地重现殷商时期中原大地上部落的崛起、联合、杀戮、扩张，直至倾覆……看了大概两期之后听到了这首歌，纪录片每集信息量巨大恢弘古远，而片尾曲则曲调哀婉惆怅，初听这首歌，感受到的只是千年之后的人类追忆先民、找寻真相，从经济发展规律的角度一窥先民们在古老中原大地的生活变迁和社会发展的历史哀愁。可到了最后一集结束时，当天之骄子纣王辉煌灿烂又转瞬即逝一生展现在我的眼前，又随着鹿台大火付之一炬，这首歌的意味突然有了更具象的表意——成了一声“奈何啊奈何”的徒叹。

这一刻我突然感到某种命中注定的悲哀。从武丁诛杀祝融家族后人抢夺铜矿的时候，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羌人睢人远走深山密林，其后百年间，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又在殷商愈加繁盛富足的刺激下疯狂滋长，终于在帝辛守备空虚的时候，得到了狂暴的宣泄。殷商成也青铜，败也青铜。但这么看问题显然是狭隘的。富足强大的殷商再不济，也不至于被西周联合了祖产被夺艰难存活的八个部落一举灭国。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殷商市场自由经济高度发展的社会形态，催生出了王室高度集权宗亲败落的政治体制和选人任能不问出身的选拔机制。这与代表第二大经济体，但在经济水平远远不及殷商还处于氏族共享财富的周部落截然不同。当贵族的利益与王室完全一致，贵族就是王室最好的拱卫和屏障；而大利益下又有小利益就意味着处处都是漏洞，处处都是危机。可惜的是，如果历史再多给帝辛一些时间，他已经一举扫清东部阻碍殷商经济发展的所有的阻碍，战争虽然残酷但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他就会反过手来采取行动安抚或是收拾贵族，再接着他就会制定更加健全完善的人才选拔机制……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直接导致朝歌失陷帝辛自焚的原因，一是他孤身还朝，身边防备空虚；二是他没有听从比干的建议，不愿意退守城中等待东南大军回朝勤王或是采纳恶来的提议先去东南收揽大军再杀灭叛军，非要坚持出城迎敌。

但因果缘由错综复杂，箕子的背叛让帝辛对曾经支持微子启为王的比干心生猜疑，生来王命的帝辛过于自信以至于盲目判断形势。可生来王命这件事又是因为祖甲修订法制，如果没有这么一遭，王后在还未当上王后时所生的长子微子启就是没有争议的继承人。

若是再这么追溯，他的先辈从亲爸再往上数数代都在不遗余力地给他拉仇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殷商王室直至帝辛一朝才可以说是达到巅峰。早从商汤建朝，商不过是一个刚刚定居下来的稍微大点的农耕部落；到了盘庚第七次迁殷，划定了中原属于殷商王室的领土范围；武丁一生杀伐征战，攫取了原属于祝融家族后人的铜原矿和青铜冶炼技术，殷商经济发展出现实质性的腾飞，从此无人可与之匹敌；祖甲修订法制，确定了嫡长子继承制，将氏族枝蔓上的宗亲层层分封，抛弃原本氏族宗亲共享最高财富的旧制，确保了核心王室成员的最高利益；当帝乙史官拿着先人祖甲的法令，大声地说微子启出生时，他的母亲还不是王后，除了王后所生之子皆为庶出，帝辛的确“天生王命”。而他本人也没有辜负先辈这么多年的“准备”，囚禁周文王，令他在全心全意收复东部时没有西部之患；将残忍的人牲祭祀替换为祭祀乐舞；打压贵族，从平民之中启用有才华的人；收容从周出逃的流民；东南之战旷日持久艰苦异常，他将三军留在东南慢慢休整，自己带一支轻骑回朝，却因为这一仁慈举动，被一直心怀不满装疯卖傻支持微子启的箕子连夜出奔告密周武王，周武王抓住机会立刻集结世仇部落，叛乱灭商。

殷商的故事到了纣王这一朝，可以说是刚达到真正的王朝巅峰。帝辛的所作所为放在后世任何一个朝代都可以称之为“明君”，这样一个雄才大略帝王的一生，似乎也在预示着王朝的命运。他在最辉煌鼎盛的年纪身死国灭，整个殷商王朝最灿烂辉煌的时期也随他一同死去了。高驻的鹿台被洗劫一空，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四十名殷商族长和数不尽的平民、贵族被砍断手脚倒在血泊之中，只出于周人娱乐目的被猎杀而死的密林动物多达一万多只……与他同气连枝的平民起用也无声的消散在漫天的血泊之中，再次谈起它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后的事了，巫舞祭祀昙花一现，残忍的人牲祭祀死灰复燃，而那些想逃离不幸之地的平民或者奴隶，再也没有了可以收容他们的留身之所。

湖畔烟青和风碎

杨柳依依丝丝垂

……

月自迷离人憔悴

回首在他的城

朝前过你的人生

万般一镜到底无法剪辑

却早已命中注定莫问西东

……

霜满天，秋月寒，风吹枯叶夜阑珊。

世道恶，东西莫问，历史细节演万年。

奈何啊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