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可数,理念不可数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大量的镜头内运动催生了更高的运动密度,也让时间在感觉上变得越来越慢。一个时间被无限细分,削弱了运动本就薄弱的当下性。一上来杨索就证明了人群的力量和对抗都是虚妄的,类似无目的的歌舞引出的关于更加宏大层面的意义的虚妄性的启示。经常拉近的镜头,通向了人物的站起,坐下,和审视。监视者一度加入被监视者的歌舞从而能更好地监视后者 ,人类对自身存在危机的无力加强了电影的力量,正如语言的失效是生成歌舞和姿态的原子。权力=对自身死亡的虚构。歌舞本身有悖论,自从作为主导者的歌者刻意隐居幕后,影像与音乐便一直处于这种谁都不愿意占据主导的尴尬中。
影片中段开始出现大量关于丰产的歌曲。离奇出现又离奇死亡的好心地主,引出掌握阶级暴力的精致女性和被驱赶的原始男性。紧接着是和宗教力量的对抗,女性执吊炉,主持弥撒,兴起了一种新的反抗模式:步兵对抗骑兵。这里开始了关于抗争非理性的章节:农民们直接对宗教力量发难,烧掉教堂门口的生命之树,进而烧掉教堂,即便这样,代表丰产和土地的金发圣女形象依旧得到了保留。对土地和生殖的朴素崇拜与复杂历史凝固成的天主教会,激烈争夺着火和女性这两个神圣介质。随着阳光升起,老父形象出现,为争斗暂时告一段落, 为和平而牺牲的主题重新占据上风,老父倒在土地上象征着,土地和受难神话的和解,类似的难题中,总是会有死亡来神圣化一切。
行军和庆祝丰产的原始舞蹈并置,军乐占据了声道,而影像仍然属于舞蹈。听与看的拉锯开始了影片的最后篇章。首先看到的是,儿童填满了影像中的空白,短暂平息了两大主题的分叉。为回应这令人难堪的退让,杨索补了一场入会礼来挽回上述的神圣性。如此操作的后果,就是开始有镇压者倒戈到反抗者阵营,两侧包抄的军队用又唱又跳(又听又看)的方式融入了反抗者的圆圈有如一个圣三,然后这个圆圈很快就不出意料地演变成了一个开展集体屠杀必然要使用的包围圈。边看边唱了一路的游吟诗人,开始歌颂如期而至的殉难。旧神圣观也相应表达了对挑战其的新神圣观的私密同情。杨索先让盲从革命者被屠杀,然后让煽动者把行刑前的羞辱当做表演。为了夺回对诗歌与音乐纯洁性的独占,游吟诗人捅死了煽动者,他的歌曲因为他的死而存活了下来。剩余的反抗者们倒退着迎接灭亡,一种军事学上相当不真实的灭亡,这样的不真实匹配了必须通过死亡来赋予生命正当性的经典救赎论。结尾又是非常扬索式的圣母屠杀屠杀者,在这样失去了身体的机械屠杀中,杨索再一次展示了他"用反抗的姿态表示臣服"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