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即使步履蹒跚,呼吸困难,我也要用颜料来抒写我的生命
这是一个以美为生的人,莫蒂一直是那么有审美眼光的人,与其说审美,不如说她天然地就爱这些美好,天然地也知道什么是美好,甚至从畸形的躯体上显现出美的本身。
莫蒂一出场的时候,眼神、动作、走路姿态,似乎依然让我回到那个《水形物语》里带有残疾又奇怪的女人。她略带抽搐的面部肌肉,僵硬的身体关节,都马上让我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但是又是从一开始,在玫瑰花丛旁边抽烟的时候,她就让我看到美在何处了,她想要在姨妈采光良好的大阳台画画,想要在爵士乐俱乐部里看美丽青春的女儿活力四射的舞着,而她醉着,摇晃着,看着她们拥有着自己不具备的身体。这样的身体在光线里被切碎了,她不愿呆在黑暗里。
因此她走了,带上所有的行李,一个小箱子和几幅画,迈着蹒跚的步伐,对姨妈说,I never come back.
莫蒂实际上是最最聪明的,她的外表更像是一个残障又天真的孩童,永远以天真的目光看世界,垂着头抬着眼睛,隔着睫毛去扫视一切。她已从最亲密的家人那里受到了最大的伤害。但她没有像我预想的那般颓废下去。而是勇敢地去为自己谋了一份工作,她知道依靠姨妈供养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也无法证明自己有力量养活自己。那个男人,粗鲁野蛮又强壮的,霸道又聪明的,邋遢又不讲道理的从孤儿院长大的男人。莫蒂充满赞美的一个男人,她认为这个男人聪明,有能力,实际上很善良的男人。他从孤儿院长大,却在这个社会获得了一袭之地。莫蒂靠着她的聪明,靠着她的忍耐,在这栋小船里留下来了。看起来孤独的残疾的弱小的她,能不在乎社会的舆论(她们说你被关在屋子里做她的情妇),能接受亲人对自己的割裂(你永远不要再回来了),以示弱的方式去恳求男人给予自己一份工作。她对于美好的追求永远没有停止,在这样一个黑暗肮脏而带着跳跃焰火的屋子里,一点点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屋子变得干净、温暖、具有色彩。她带着孩童式的天真,和凶猛的猎狗交流,也许在她眼里,这个男人也和猎狗一般,在等着她用温柔和爱意来驯服。
在她被男人打了一巴掌,坐在那逼仄的座位上,用手指蘸起颜料在墙上涂画时,我的眼泪禁不住掉下来了。颜料是静止的,但是当你触碰到它时,颜料会发出独属于它的声音。绘画,是莫蒂找到的最好的表现美的方式。不管她是快乐还是痛苦,只要蘸起颜料,她就沉浸入美之中了。她从一开始的欣赏进入了创作的世界。事实上,那个粗鲁的男人是懂得她的,他知道无法用言语伤害到女人的心灵,而只是刺伤自己。他愿意给女人自由创作的天地,把女人的画形容成小精灵。莫蒂也遇到了第一个欣赏她画作的女人,一个穿着时髦靴子从纽约来的美丽女人。她其实是自卑的,对于那双新靴子,对于她本身的不完美。
可当她拿起画刷,望着那个嘴硬心软的男人,她满足的说,you give me everything I want.她在弥留之际,肯定地,带着抽搐的呼吸声,你爱着我,埃弗。除开孩子,除开亲情,她最爱的,是绘画,是这个愿意让美包围她的人,那个给了她最需要的,包容和理解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