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忘记Hana

知道Hana自杀的时候，我刚看了因为疫情停播一段时间后又播出的，只有山里亮太解说的两集，在剧集的最后，Hana对努力说日语的龙梦柔说“かわい〜”。所以毫无真实感。赶紧去刷了刷ins，本期的和往期的成员们都纷纷发声，贴了她曾经和他们一起开心大笑的照片，Reo甚至为了“带着Hana去看海、去冲浪”把冲浪板的边做成了亮粉色。第一个发现不对头，飞奔去找Hana的是Emika，她曾经和Hana有过一些矛盾，却是一个“能在这种时候毫不犹豫地朝她奔去的伙伴”。Ryo觉得后悔，当时没有更好地待她，而社长也提到了自己遇到的一些网络暴力。龙梦柔也回忆了自己和Hana短暂的交集。只不过Kai什么都没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的页面里甚至一张与成员的合影都没有。

Hana第一次出现时，梳着一头亮粉色的脏辫，肌肉紧实发达，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格外爽朗。她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从事的职业是professional wrestling，我立刻去查了查，但是在拍了她的一次比赛后，才真正理解了这个运动的魅力所在。那个戴着氧气面罩的她，狠狠揍对手地她，翻栏杆打裁判的她，和在家里羞涩又有点自信地穿着比赛服向大家展示的她，判若两人，但又有微妙的和谐统一。我还记得大家一起帮她拆脏辫的场景，才知道有不少辫子是假发接上去的，还记得她去选购“性感睡衣”，最后却还是选了一套格子衫，还记得面对喜欢的Ryo，害羞得只敢用枕头遮住自己的脸，还记得Emika和Ryo去“ザギンでシス”，她露出有点嫉妒的表情，还记得她对Emika说，我们觉得你每天和Ruka一起在沙发上睡，会让人误会，你如果没这个意思，不要做出这种让人误会的举动，还记得Reo到达的第一天，在天台上怀念逝去的友人，也是前成员，她也很喜欢那位成员，但还是很快离开，把空间留给了Reo。这些场景，一旦回忆起来，就会细细碎碎地不断出现，感觉她已经不再是一个跟我没什么关系的公众人物，而是一个友人，甚至是自己。

我开始越来越喜欢Hana，可能就是在她追Ryo失败以后。Ryo这种类型的男人，也曾经可能也是现在我会很迷恋的那种类型，高大帅气的篮球明星，事业小有成就，但偶尔也有失意和挫折，他对谁都很温柔，却谁也不会settle。我不敢说Hana跟我是一个类型的女人，但我总是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对很多事都很有主见，有话就会直说，而特别是恋爱方面，她和以前的我真的好像，面对喜欢的人毫无保留，只懂得不断地push，但如果是Ryo这种类型的人，不断地push一定会导致失败，这点即使是手段高明如Emika，还是情投意合如Vivi，都用亲身实践证明了。但和Emika、Vivi这样典型的“受欢迎的类型”不同，Hana，还有我这种“并非受欢迎的类型”的人，会在被喜欢的人拒绝后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这也许是一种低自尊的表现。而此时的Kai作为朋友，有心无心的一句，“我觉得Hana你做自己就好了，这样的Hana让人喜欢”真的会让人非常感动。

Kai这个人物，前期感觉戏份不多，大体上就是大家聊天时在旁边应和的感觉，因为他总是窝在play room练习standup或者画画，但也就是在他和Hana关系要好起来之后，渐渐地也引起了我注意。他最开始的混血身份，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一口漂亮的美式英语练习standup的时候，主持人对他有不少期待，但最后才发现他其实一直在冷场中挣扎。而对于Hana，他也一直是犹犹豫豫的态度，跟别人说喜欢她，但一直没有表白，Hana一开始就明确说了只是把他当朋友，但最后真的开始考虑他之后，我又感觉到了自己的故事再一次被重复。

事件的导火线在京都之行，两个女孩在经历了一整天的旅行之后，都毅然决然地决定把两个期待满满的男人档在房门之外。Yume是因为并没有把社长当男朋友看，而Hana，刚开始以为是因为晚间和Kai的那场平静无比、甚至还有点和谐的对谈，让她知道了Kai和她对伴侣的需求其实并不相符。但后来的girl's talk里，才知道了Kai一路上“只知索取、不知付出”的表现。

在那之后Hana对Kai的态度有了180度大转变，直到出现了著名的“洗衣机事件”。其实那个时候在弹幕和评论里就有好多人骂她了，还有好多人比较理性地分析说这个事件里其实她也有责任。

我也觉得她做得不妥，但我真的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和此时她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Hana和我一样，容易把喜欢的人想象得太好太好，但人无完人，一旦对方的缺点一点点累积，直到击破自己能够承受的底线时，就会有种“由爱生恨”的感觉。我对我的前男友一直就抱有这样的愧意，我不后悔和他分手，但我知道自己在这段恋爱里变成了一个我自己都讨厌的人。我想Hana可能也是这样的。之前都是小事，都能忍，顶多吐吐槽，但这次因为两方的失误，损失了自己心爱的衣服，再向前追究，不就是Kai生活“不拘小节”的表现吗，再往前追究，不就是Kai“只顾自己、不管他人”的表现吗，再往前追究，不就是Kai“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的表现吗，我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真是气死我了！而你Vivi，知道我的这些想法，你不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骂Kai，来劝我有啥用！我不想听！直爽如Hana，立刻就忘了自己还在众目睽睽的节目之下，立刻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在那之后的几集节目里，只要Hana出现，弹幕就开始刷“能不能赶紧毕业”“能不能离XX远一点”之类的话，让人着实难受。也确实，Kai毕业的时候，她没有拥抱，收到画的时候，表情还很揶揄，甚至后来也没有好好收藏那副画。但我也记得她有提到自己被很多diss，在反思自己。之后和几位新成员相处也挺融洽，但再没有和谁产生接近爱情的关系了。

然后，她自杀了。

我平时不看ins，这次看新闻，才知道好多人骂她，已经上升到了”你去死“”你活着会让人不幸”这样的高度。看过《3年A班》，但这次才知道原来网暴的恐怖不仅仅是存在在剧集里。我不知道这些网友平时哪来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给她评论、留言、私聊，再怎么讨厌、愤怒，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想出如此恶毒的词语，只能说他们也许真的把日常生活中对一些人的怨恨，全部集中在了这个可能有一定尿点的人身上，看到别人有同样的想法，就毫无负罪感地中伤、攻击。

我知道的那天，把新闻转给我的发小，他看完后来了一句，这妹子还是太脆弱，你看看文学家汪芳，全国人民咒骂，人家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我说，所以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软弱的人不配活下去。

杀人放火打劫强奸的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活，出狱，继续生活，而受害者只能因为抑郁症而自杀。被患者砍伤而再也不能做手术的医生，如果没有坚强起来继续工作，只配得到一句“你怎么这么脆弱”。同样被网暴而抑郁甚至自杀的人，也只配得到一句，“不看不就得了嘛“”参加节目就要有这种觉悟”“你怎么这么脆弱”。

这本就是一个不同情弱者的社会，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在女孩走夜路被强奸后，劝女孩不要走夜路，甚至指责女孩裙子太短的男人女人。

想到这些，我自己都觉得很阴郁了。本来一直关注着Hana，希望看到她一个比较好的结局，无论是如愿以偿找到男朋友，还是收获一些成长和进步，但这一切，就在她22岁最美好的年华，因为一些甚至不触犯法律的文字，戛然而止了。

过了两三天了，我发现各种平台关于她的讨论已经越来越少了。综艺已经无限期停播了。在最新一集的弹幕里，还有很多人惋惜之后看不到综艺了，而评论里，还有不少骂龙梦柔的文字。Hana终将被忘却，而网暴永远不会终止。我只想以一己之力，将关于她的记忆，好好保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