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版剧受害者|不要小看大家的人生啊。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看起来,你也是正版剧的受害者?
10月31日,B站在官方微博官宣了引进《深夜食堂》第5季的消息。B站独播,大会员可以收看全季,非会员也可以享受“每周四转免一集”的待遇。
《深夜食堂》也随即登上了B站放映厅-电视剧频道的顶部轮播图,看起来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独家引进、“非会员也可看”的措施、《深夜食堂》的经典IP……却并没有一如既往地给大家的“小破站”赢得多少夸奖,反而转发评论纷纷翻车:
原因很简单,如评论中所说,这不是“完整版”的深夜食堂,主要是因为剪掉了一个关键人物“小寿寿”的剧情。
“看不懂”的第四十九话
B站版本中,最为大家所诟病的是第四十九话《甜味厚蛋烧》,B站上呈现的版本时长为16分41秒(完整版有24分56秒,剪掉了8分钟,近三分之一),讲述了一个令人迷惑的故事:
一个中国人,不远万里来到日本,想吃厚蛋烧,于是来到了深夜食堂,成功吃到,并说他爸也做甜味厚蛋烧,并且比老板做得还甜。
在食堂里,剧组的人找来,他才向大家倾诉:他其实是个导演,叫李风华(以下简称李导),在拍的电影由于男主角因报酬的问题罢演而陷入停滞,他受够了,就跑来了日本。
在随后的聊天中,他又透露说,其实这次他是翻拍他父亲的电影,他没信心,因为总是被拿来和父亲比较。其父当年的电影男主角是个日本人,他父亲一直想找到这位男主,他也查过,但是找不到下落。
大家好奇询问剧情,于是他向大家娓娓道来,讲着讲着,突然就呈现了最终他拍摄的版本。
本集完。
看懂了吗?是不是想问“这和甜味厚蛋烧有什么关系”?
没懂,不过没关系,大家都没懂。
在满屏的问号中,我们似乎可以从蓝字科普君的只言片语和弹幕中“我小寿寿桑呢”的质问里,隐约揣摩到一点剧情本来的样子。
其实,《深夜食堂》系列的观众,只看这一话的名字,就已经猜到了这一集的主角可能是“小寿寿”,而B站版本将他剪得一干二净,不仅是戳中了《深夜食堂》观众的怒点,也让B站用户大失所望:
本以为熟悉的《深夜食堂》又回来了,结果被(能容忍这么多女装大佬的)B站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消失”的小寿寿
小寿寿是谁?如果你是B站正版第5季入坑的“新粉”,可能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实际上你是见过他的,在这儿:
不是这位教练大叔,是他身后的玻璃倒影上那个隐隐约约的人影。除此之外,在B站版本的《深夜食堂》第5季中,小寿寿再无出场(如果这也算出场的话)。
小寿寿到底做了什么,要被清理得这么干净呢?
老观众对“小寿寿”都不会陌生,毕竟第1季的第一话他就已经登场,与第49话类似,他最爱吃的“厚蛋烧”也出现在了标题里,名为《红色香肠和玉子烧》。
与正版第5季的遮遮掩掩对比鲜明的是,在小寿寿初登场的第一话里,对他的介绍很直接,“在这条街上开gay吧”:
在随后的的几季里,小寿寿一如既往地呈现着一个“女装”、“同性恋”的gay吧老板形象,他未曾试图遮掩自己的身份,就这样成为了深夜食堂的一位普通食客,参与或见证着一个个故事。
他会评价别人的恋情,感慨“你这样怎么能抓住好男人呢”;
会大大方方地和别人讨论自己的单恋对象“是不是个子太高了呢”;
别人会打听他的八卦,问他这么喜欢吃厚蛋烧“是不是为了忘不了的男人”;
会和其他食客互相攻击“你这个人妖”“你这个小女人”,然后继续去对方的盘子里夹东西吃。
同时,小寿寿并不是《深夜食堂》里唯一的一个性少数,在第一季第3话《茶泡饭》里,出场了一名变性人“纯”,以及她的恋人。
这些角色都有自己的故事,有暧昧不清的情愫,有娇俏可爱的小心思,会撒娇耍赖要恋人来自己家留宿,也会提着精心策划过的便当去看望自己的暗恋对象……和剧中的异性恋角色并无不同。
一如《哈利波特》系列的作者J·K·罗琳在公布她笔下的高人气角色邓布利多是同性恋之后,有粉丝给她留言声称这个设定不够合理,因为“之前书中完全没有蛛丝马迹”,丝毫看不出邓布利多“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罗琳对此的回答是:“哦,可能因为同性恋也就是普通人,并不会让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重要又普通的角色,在B站的正版第五季中彻底消失,只留下了让人看不懂的断断续续的情节,和窗玻璃上的倒影。
我们在“食堂”里看的是什么?
在每集《深夜食堂》播完后,弹幕中都会出现“多谢款待,晚安”等字样,“泪目”、“看哭了”、“每集我都哭”等评论更是频频出现——这早已不是一部单纯“看人吃饭”的美食剧。
对于观众来说,“看人吃饭”远不是他们在《深夜食堂》中的诉求。深夜食堂为我们呈上的,不是一道道或普通或奇怪的料理,而是被这些料理所串联起来的、食客们的百味人生:
对着乌冬面许愿的女孩子,每次都要两份土豆沙拉的AV男优,凌晨来吃猫饭的不得志歌手,叽叽喳喳讨论男人的茶泡饭姐妹……
因此,剪掉一个角色的戏份才会引起大家如此多的愤慨,在《深夜食堂》第5季的豆瓣评分高达9.3分的情况下,在B站的评分只有6.3分:
在许多人看来,这种自我审查诚然是平台在大环境下的自我保护,颇有“此天亡我,非战之罪”的无奈,但发生在B站尤其难以容忍和理解:
这不仅是对剧集和演员的不尊重,对于平台的资深使用者来说,这在他们看来更是背离了平台一贯的精神,失去了平台的初衷。
有人留言说:“小破站,最终还是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不要小瞧人生啊。”
那么,故事原本是怎样的呢?
实际上,李导在众人追问下,准备讲述父亲拍摄的电影的剧情时,小寿寿恰巧来到了深夜食堂,照例点了厚蛋烧。因此就与李导聊了起来,听李导用中文说了一句“很好吃”后,忽然脸色大变。
原本打算装作无事发生的他,却在李导讲到剧情高潮部分——一名叫“小宁”的太监挺身而出,保护一位忠臣遭到迫害的家人——时,情难自禁地跟着喊了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反应过来的他自知失态,在众人惊讶又疑惑的眼神中惊惶地冲出店门,被李导一句“小宁!”唤回身。
“所以,真的是你?”
“……我爸是不太做饭的人……”
“我知道啊。”
“他做给我的厚蛋烧,是你教他的吧。”
“……”
“果然是。”
已不是昔日那个少年的小寿寿,说了句“别看我”,然后落荒而逃。
转天,他回到食堂,道出了与李导父亲的往事:小寿寿与李父在日本的酒吧相识,李父说服小寿寿做他新电影的主角,“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我就喜欢上了他”。
李父当时已经离婚,和刚出生的儿子一起生活,小寿寿没有多想,就跟着他去了中国。
李父的电影因为缺钱停止了拍摄,之后,李父突然对小寿寿失去了兴趣,在小寿寿看来,是不欢而散。
小寿寿回到了日本,而后四十年过去了。
在李导回国前的送别会上,小寿寿说:“你父亲爱的只有你和电影,要继续努力哦。”
这是四十年后的举重若轻。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早在第一季第1话中登场时,小寿寿就对他喜欢的黑帮大佬小龙说:
“关于甜味厚蛋烧的回忆,真想说给小龙你听啊。”
如今,时隔10年,《深夜食堂》到了第五季,这个故事终于不再是秘密。
可它却无法堂堂正正地出现在正版剧集里,说给大家听。
大环境下的自保的确无可奈何,甚至“可以理解”。可将剪辑得支离破碎、甚至无法构成完整故事的成品呈现出来,的确是对剧集、角色、演员和观众极大的不尊重。
如今,“有正版就看正版”成为了很多人的共识,“花钱看正版”在许多人看来早已无可厚非,不少人也是因为这部剧,充值成为了B站的“大会员”。
可看过不成片段的正版,我们还是要顶着良心上微妙的不安,去求资源、找链接、看盗版。——这样的“正版”,真是让人五味杂陈,倍感心酸。
被删减的不是甜味厚蛋烧的故事,而是一个人的人生。
一如第一季中,花生米流浪诗人所说的那样:
“不要小瞧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