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杀死心里的那只蟋蟀吗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记得看完《四重奏》的那天是在火车上,松隆子唱出片尾曲的第一句歌词时,我抬头看着车窗外,漫无边际的田野从眼前掠过,融化成大片大片失真的绿色。有一瞬间不记得自己身处何地,也忘了这趟列车要开到哪儿。《四重奏》的结局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在以热血和励志为主旋律的日剧之中,它无疑算得上是另类的存在了吧。不过,这反而让它和我的生活轨迹有了几分重合,我像在火车中途停靠时上车的旅客,与剧中的主角一起共同驶向有些伤感却又现实的终点站。
《蚂蚁和蟋蟀》是伊索寓言里的一则故事,整日歌唱的蟋蟀嘲笑蚂蚁终日的辛勤劳作,直到冬天来临,蚂蚁储备了充足的粮食,蟋蟀却没有可以充饥的食物。作为贯穿全剧的比喻手法,蚂蚁和蟋蟀串联起了DoughnutsHole奋不顾身地追逐梦想,最终又妥协于现实的整个过程。四人排练时,卷说道:“没能把喜欢的事情变成工作的人必须要作出决断,是把它当成兴趣,还是依然作为梦想。把它作为兴趣的蚂蚁过得很幸福,但把它作为梦想的蟋蟀却陷入了沼泽。” 最初乐队的其他成员们并未在意卷的这段话,和很多乐观的理想主义者一样,他们坚信着自己身上存在不凡的天分,只要执着前行,总有一天能成为真正的音乐家,在万人礼堂举办自己的音乐会。为了这个目标,他们抛下工作,投身排练,四处寻找商演机会,遗憾的是,却始终未能等到一位赏识他们的伯乐。DoughnutsHole收到的唯一一封听众来信,不是出于崇拜和仰慕,而是通篇抒发着对于他们即使水平三流却依然坚持梦想之勇敢的敬佩之情;在故事的最后,四重奏终于登上了梦想中万人礼堂的舞台,现场座无虚席,但到访者除了几位朋友外,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演奏如何,大家买的是动物园门票,为的是来看看笼子里关着的,四个上了电视报纸的的骗子和杀人嫌疑犯。
接二连三的挫败,加之物质生活的窘迫,最终,四重奏渐渐接连地放下了视如珍宝的琴,寻找其他得以谋生的方式。无业少女小雀找到了房屋中介的工作,其他人也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迹中,周末,他们相约在公园一起拉琴,凉风阵阵,手中的琴弦在音乐声里各司其职,他们在琴声融合时互相微笑着对望,就像他们每次排练时那样。
当最后一集播放完毕,屏幕倏地漆黑一片,像一面镜子般倒映出自己的脸。我不由得想到自己心里那只蟋蟀,它又应该被杀死还是留下?
我不否认自己的理想主义,几年前的自己更是如此,觉得实现理想是这辈子注定的使命,在喝了许多“放手一搏”的心灵鸡汤之后,完全究极进化为身怀追梦赤子心的热血女孩,却未曾预料到来势汹汹的暴风雨。这一路上经历过的颠簸与打击,也无需再一一列举,总之,现在的自己并非当初理想中的模样,但尽管失去了梦幻与遐想,却也换来了暂时的平静与安稳,虽然我深知并非长久的风平浪静,但也感谢有这样一处歇脚的港湾,为我留出片刻思考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我渐渐发现,世界上有许多和我一样的人,都曾经或正在为是否杀死蟋蟀而挣扎,而我也开始明白,坚持梦想的人固然值得尊敬,但放弃梦想的人也并非都是一无是处的懦夫。每个人做出选择之前经历了什么,个中酸甜苦辣,也许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吧。
回到四重奏的结尾,有人说, DoughnutsHole的四个人最终成为把演奏当作业余爱好的上班族,也就不言自明地杀死了心里的那只蟋蟀。但事实真的如此简单吗?实现梦想很难,但放弃梦想,亦非一件易事。DoughnutsHole周末在公园弹奏的时候,当弹出相同的和弦,看向对方微笑的那一刻,心中难道不曾出现过一丝熟悉的悸动吗?
就算最后真的甘愿成为蚂蚁,但心里曾住着蟋蟀的那个角落,也永远都无法被其他事物所替代。因为这样,我仍然不舍得杀死心里的那只蟋蟀,只是我再也没有不顾后果去孤注一掷的胆量了。吕克贝松说,电影不能挽救任何人的生命,只是一片阿司匹林。现实世界的残酷是三维且立体的,也没有先苦后甜的情节设计,在这样的世界里,我甘愿做一只蚂蚁,但我仍想贪婪地留下心里的那只蟋蟀,无问结局如何,它让我一直心存希望,等待着下个转角处,那一片出其不意的柳暗花明。
最后,我想把别府的这句话,送给我自己,和每个心里住着蟋蟀的人:
“梦想不一定非要实现,也并非坚持就能实现;
但怀抱梦想并非一种损失,我并没有失去任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