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有哪些令你印象深刻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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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日本的小说也好,电影也好往往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慢热。
那种感觉就像眼前有一个巨大的水池,你看着水管中流出的涓涓细流,渐渐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不明所以中渐渐丧失兴趣的你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不知不觉池水已然满溢。一瞬间池底宛若爆裂一个神秘的黑洞,所有的“堆积”一泻千里,池与水都不见,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漩涡,你被卷挟于其中,任凭那漩涡带着你走向“真相”。
《小偷家族》就是这样一部电影。
不想说是枝裕和,因为那会是的这篇观后感充满溢美之词,不想说树木希林,因为那会让这片观后感充满回忆的悲伤,只说感受,只说那漩涡背后的真相。
闷热潮湿的房间里,百无聊赖的两人。
“妹妹”亚纪撑起身子,望向一旁的“哥哥”治,她问:“你和信代姐什么时候xxoo的?”
哥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很正向的回答道:“我们不是靠xxoo在一起的哦,我们是靠心连结在一起的哦。”
看透一切的亚纪嘲笑道:“骗鬼去吧。”
哥哥认真起来反问道:“那你说我们靠什么连接在一起的?”
亚纪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漠,沉默了3,4秒的样子回答道:“钱。”随后又加了一个注脚:“一般人都是吧。”
屏幕前的我漠然了,这么哲学的对话吗?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什么?
诚然对于出生在儒教文化国家的我,答案呼之欲出:血缘。
但这个答案显然不能回答屏幕里的这“一家六口”。他们是小偷家族,没有一个人的血液里流淌着另一个人的血液。
好的,那么如哥哥所说人与人连接靠的是“心”。
怎么说呢,即使理想偏浪漫主义的我,也无法接受这个虚无缥缈的答案。
钱算是个答案。特别对于屏幕里的他们,然而哥哥的微笑否定了一切:“我们不是一般人。”
OMG。
是枝裕和,你个糟老头坏透了,剧情进行了三分之一,我以为这是个生活片,你却突然一下子悬疑起来了。Ok,请你告诉我们,若不是为了性,不是为了钱,到底是什么取代了血缘让这些人的心连接到了一起?
于是,是枝裕和给了我们四个答案。
答案一:奶奶初枝与妹妹亚纪-关于温暖
对于这组导演铺垫的极妙。所有关于奶奶与亚纪的镜头充满了“母慈子孝“。
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亚纪耐心的跟婆婆说剪下的指甲扎到脚会疼,亚纪跟小由里争宠说睡到奶奶身边的只能是我,亚纪陪着奶奶去取钱告诫密码不要说出声,亚纪开心的吃着奶奶分给自己的年糕,亚纪替奶奶抱不平说哥哥姐姐是啃老族...而奶奶对这位大孙女的爱更是深沉,不用交家用,一眼可以看出孙女的喜怒哀乐...这对“模范祖孙“看的我由衷的艳羡。
然而,事实给了我好大的一记耳光。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奶奶的前夫抛弃了她,和另外一个女人组建了家庭(看样子,应该是小三上位)。亚纪是前夫与那个女人的长孙女,被奶奶““”骗来一起生活。她本上得起贵族学校,本可留洋海外,本可吃着提拉米苏喝着小咖啡与其他的名媛大小姐们讨论上那个大学还是找个有钱的公子嫁了。然而她没有,她住在低矮破旧的小平房里,用着偷来的洗发香波,她成了“童贞杀手”,穿着“凉爽”的衣服挣1小时1500日元的分成。
她不是弟弟祥太,她知道她来自哪里。她本可以轻松的回到自己的家庭。那个用血缘连接的“亲密家庭”,然而她没有,为什么?我向屏幕里的她求证,她给了我两个画面作为答案。
拥挤的小屋,榻榻米上杂乱的放置着各种生活用品,亚纪钻进被窝,一脸的幸福:“奶奶..好温暖。”
昏暗却充满暧昧的灯光下,4号客人从亚纪的腿上直起身,留下一滴眼泪。带着4号客人体温的眼泪还没有来的及冰冷下来,就被迅速的擦去。亚纪抱住了他,他“啊啊啊”了半晌,我曾一度猜测他想说「ありがとう」(谢谢),而在亚纪的耳中那“啊啊啊”则变成了一切的答案「暖かい」(温暖)。
温暖...
我想不到这会是一个答案。或许是因为我在温暖中太久,把所有的温暖都当作常温,而事实上,这世界上还有酷热的煎熬与冰冷的折磨。温暖真的是太重要了...它可以替代血缘,金钱,性,让人与人仅仅的靠在一起不忍分开...
镜子里,亚纪拉着剪掉头发改名叫“玲玲”的妹妹,做着灵魂的追问。
“姐姐也曾有另一个名字。”
“是什么?”
“纱香”
玲思考了半晌,或者应该说是亚纪思考了半晌。回答道:“还是玲好。”
两个身分,血缘金钱与温暖在天平上衡量了不过2秒,镜子里的两人笑得很开心。
“我是玲,请多多关照。”....
答案二:信代与玲-关于伤痕
这是让人泪目的一组cp。
一个被父母虐待的5岁小女孩进入这个特殊家庭是全片的起点。信代起初是极为反对的,因为伤痕累累的她,凭本能认定这个小女孩是个麻烦。请不要站在道德高地去审判信代的冷漠,因为她的母亲曾经认为她就是个麻烦.....道德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只有不停的审判与审判...
与还未受到生活太多盘剥的其他家庭成员不同,她..是个狠角色。道德接了她的一口血痰,被揉碎扔进了垃圾桶。为了生存,她可以偷也可以抢,甚至杀人。
然而她却留下了玲。
工厂裁人,曾经的“好姐妹”以揭发玲的事情为要挟,逼她辞职。她沉默良久,生存与玲的天平摆动着,她点点头留下了一句充满杀气的话:“好,但如果你说出去玲的事情,我会杀了你。”
她与玲的羁绊居然抵抗住了“生存”锋利的刀刃,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几天前,看着为祥太担心,一直坐在玄关风口的玲,信代疑惑道:“被父母虐待这这样,被说不希望自己出生在世界上,却还能为别人担心。一般人不会这样的吧?”
一般人不会,然而屏幕里的你们却注定不是“一般人”。
那一刻,玲成了信代的救赎。信贷看到了希望。
那希望就是:“被斩断了血缘的我,也可以善良。”
比洗脸池大不了多少的浴缸里,信代与玲伸出了各自的手臂,那里有一条共同的印记,来自他们的父母,来自血缘...
玲默默的抚摸着信代的伤痕。
信代看着她,继续欺骗自己道:“没关系的,已经治好了。”
玲摇了摇头。这样的伤痕如何能治好呢?
或许可以。若信代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本可以用自己对孩子的爱覆盖掉这个伤疤,然而上帝格外残忍的收回了这种救赎方式,信代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铁桶中的火,熊熊燃烧着,烧掉了两个人的过往。
信代抱着玲,她说:“他们打你,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什么因为喜欢你才打你。喜欢你,喜欢你的话就会像我这样抱着你...”
泪目中,我一眼瞥见信代的伤痕上多了一枚小小的创可贴...
玲选择了留下。
奶奶与信代的对话,令人寻味。
信代看着玲的背影,欣慰道:“我们是被她选中的吧。“
奶奶道:“父母是无法被选择的吧。“
信代道:“还是自己选择的更牢固。“
奶奶灵魂追问道:“选择什么?
信代笑了:“羁绊喽。”
奶奶目视着前方道:“就像我选择了你们...”
那一刻,我仿佛理解了他们的“不一般”。因为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答案三:祥太与玲-关于蝉
祥太如果没有来到这个家庭,应该是一个富二代。毕竟他是从奔驰里被“救”走的。
而现在的他一身邋遢,脚上踢踏着阿治的拖鞋,成了一个经验老道的小扒手。
关于他偷窃的镜头太多,每次看到我都会莫名的产生一种抵触,因为有着如此清澈眼眸的孩子本不该如此。
他只是个孩子,生活还没有生吞活剥了他,所以他的内心或许有着太多的疑问,为什么我要偷东西?为什么我不能上学?
“爸爸”阿治给他的答案是:“超市的东西还没有卖出,所以不属于任何人。”“这个“逻辑鬼才“还告诉他:”只有没有办法在家学习的人才会去学校。“
太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不难想象祥太终将变成另一个阿治,但或许他不会。因为导演暗示了太多的救赎。
每次“工作“前,小小的仪式是他的救赎。书是他的救赎。或许有一天书籍会告诉他真相。
而真正的救赎来自玲。玲加入了偷窃小分队。
从超市偷生活用品与去钓鱼店偷昂贵的鱼竿,他们跨过了一条微妙的道德底线。
祥太本能的抵触玲加入他们的队伍。阿治以为那是因为孩子间的争宠,而我却宁愿相信那是孩子天性中的一丝善良。
然而祥太又能怎样,他只是一个孩子。一只背上生了黑线等着蜕壳羽化的夏蝉。
影片中唯一生机盎然的画面中,玲大声的喊着:“哥哥!“
祥太应着,跑了过来。
一只蝉依附在树干上,丑陋的扭动着身躯,迎接着自己的羽化。两个孩子本能的替这只小生命加油:“加油!加油!“
而我的内心也在喊着:”加油,加油。“
生物课上教过:”一只蝉在羽化的的过程中如果受到干扰,这只蝉将终生残废,再也无法飞行。
“两只即将蜕壳的蝉”来到了大和屋,我内心隐隐的不安。因为这里曾是哥哥“战斗过的地方”。果不其然,玲也做起了那个令人唏嘘的“偷窃仪式”。我几乎听到了薄薄蝉翼即将折断时的不安声响...
大和屋的爷爷,这个“又哑又聋”的老家伙突然“耳聪目明”起来,叫住了祥太,递给她两根冰葫儿(我那个年代是这么叫的)。
大和屋爷爷告诉他:“这个送给你,但不要让你的妹妹做这些...”好吧,神是无处不在的,有的时候会是一个杂货店的老爷爷....
祥太接下了“神的救赎”,撤掉了头上代表着“迷茫”的黑发箍,我看到了蝉翼上清晰的纹路,那一刻我就知道,祥太是可以飞翔的。
然而治已经是断了翼的蝉,残疾的他让我除了怜悯再也成不出别的情绪。跨过钓鱼店这条虚线后,阿治终于决定挑战底线,或许他早就越过了底线。但这一次他叫上了祥太。
敲开了车的玻璃,抱着香奈儿包一路狂奔的他再也无法圆自己的谎,再也不可能得到祥太与他的双拳相击。
看着“禁止入内”的标识,祥太选择了自己的救赎方式,这一次他还救了玲。
他抱着从超市偷来的一袋橘子,从大桥上一跃而下。
店员从桥下望去,一地橘子却没有祥太。
或许他的翅膀救了他,他没有死,只是摔断了腿...
答案四 阿治与祥太-尊严
阿治是我最不喜欢的角色。但不得不承认他也是最真实的。
猥琐,怯懦,自私,贪婪,懒惰... 即便让木村拓哉来演他,我可能也很难喜欢上这个角色。
自问为何如此讨厌他,答案却有些让我心惊。因为或许在生活中,一个小小的瞬间我也跟他一样,懒惰,怯懦,贪婪过...为了避免陷入“自我厌恶”,我努力寻找着他的闪光点。于是有了下面的镜头。
不年轻的他为了养家糊口跑到工地干活却别砸断了腿...
冰天雪地中他把被父母关在门外的玲带回了家,递给她一块热乎乎的可乐饼。
他拍着祥太的肩膀告诉他:“让玲有些事情做,这样她才会在这个家里住的安心。”
海边玩耍时他告诉祥太:“喜欢看女孩子的胸没什么丢人,男人都爱看。”
也就是这样了吧...一个五十多岁(或者没那么老)的断翼男人,对他我们还能期待什么呢?
清晨伴随着风铃的背景音,他握着奶奶给他灌好的热水,带着妻子的目送,从哪个唯一可以获得尊重的家走出的时候,城市电车的噪音覆盖掉了所有的温馨,一袋子垃圾随手扔在了电线杆边上。他说:“就这样吧。“
是啊,不然呢...
离开了那个家,用什么来换来男人最重要的自尊呢?钱,是个好东西,有的时候可以买来尊重,但他没钱。
他有祥太,他把自己的名字给了祥太。他让祥太叫他爸爸,因为那是个充满“尊严感“的称谓。
他将祥太与玲笼在身边给他们表演着蹩脚的魔术,孩子们惊叹声中,他沉溺于巨大的满足感无法自拔。
祥太跟他提起《小黑鱼》的故事。
他有些尴尬,他说:“爸爸不懂英文。“
祥太说:“那是国语。“
他更加尴尬,说:“国语就更不懂了...“
他无法回答祥太提出的为何小黑鱼要抱团打败强大的金枪鱼。他只能瘸着一只腿扮作金枪鱼的样子与祥太玩耍,背景音乐很温馨,毕竟里面充满了祥太孩子天真的笑声。
他是他们的父亲,他要那种尊严感。遗憾的是他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们的,除了“偷窃”...
他的矛盾过于真实,真实的让人无法直视。是枝裕和的电影中的男性形象似乎都是如此,因此才能映衬出女性的强大。
替他顶罪入狱的信代,说出了祥太的身世,画外阿治不停的试图打断,他怕失去。而信代幽幽的告诉他:“对着孩子来说,光靠我们是不行的。“
祥太与阿治在车站分手,阿治追着车疯狂的跑着,喊着祥太的名字,那是他自己的名字...
他相对自己说什么?导演没有告诉我们。
而我确信车里的祥太听到了他的呼唤,他压低了帽檐,待那声音消失不见。默默的对着窗外无声的叫了一声:“爸爸...“
就这样六个人,带着各自不同的故事走到了一起。温暖,伤痕,尊严成为了他们的羁绊。他们不是一般人,因为一切都是他们的选择。
不必担心亚纪会因为调查人员的“实言相告“,就此怀疑奶奶给予自己的温暖只不过是为了钱。每个月”勒索“来的三万元,整整齐齐的放在佛龛上,一分不少。那是奶奶留给他们的最后的温暖,当然还伴随着在海风中无声的一句:“谢谢”。
不必担心祥太会因为调查人员的“实言相告”,怀疑大家弃他而去。当年偷来的鱼竿一直没有卖掉,因为阿治答应会和他一起去钓鱼。
不必担心信代会因为调查人员指责:“你是因为自己生不出来才去诱拐别人的孩子“而暴怒。因为她很清楚对于遗弃而言何谈诱拐...扎心的只有一件事,全片欠她一句无声的:“妈妈。“ 或许5年后她出狱,再次见到玲玲与祥太的时候....
六人唯一同框的画面出现在48分12秒。一抹橘红色的灯光将黑夜撕开了一道裂缝,所有人望向空中看不见的烟火。
花火升起,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已经不重要。这种奢侈的疑问还是留给青春懵懂的少女动画。与他们来说:“花火升起,看不见的时候怎么看?“才是最大的挑战。
玲回到了自己家,如果能称之为家。不出所料,她再次被关到了阳台上。与开篇不同她有着祥太哥哥给她的玻璃球,有着奶奶教他的儿歌,这些多少让她有了力量。她不必蹲在角落中等着再次被“捡走“,她踮起脚望向阳台外,这次她可以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