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场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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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恩兄弟这套《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是一阙短片集锦。
但有什么关系?单是第五篇故事,“带小狗的女人”,已经接近五星。
想来多数评论者和影迷,是不太愿意选科恩兄弟这部2018年新片,进入他们的年度十佳。首先呢,科恩兄弟佳作杰作太多了。《醉乡民谣》之类的,都只能用文艺情感小品来形容。再者,它是一套短片集。这种体裁形式,意味着大家都会冒出来一个问题:你最喜欢哪个部分?又或者是,这个部分太好,以至于另外一部分内部PK,看着不是那么好(想想《黄金时代的故事》和《荒蛮故事》)。
但还是想说说,我为何喜欢这部电影。

那是一趟伴随死亡意外、互相试探和通往新希望的篷车护送,推进得有条不紊,令人心颤:一直精神紧张,过分敏感,带着吠叫小狗的年轻姑娘,正要憧憬起美好未来,电影却以难以意料的方式曲终人散。
这个部分的悲剧意味,在于男女主人公都在试探过后,笃信西部的新世界一定有另外一种生活,他们都想开始新的生活。可是,意外却没有放过他们。
命运的捉弄,并不是西部片的惯用危险因素:嗷嗷大叫、杀气腾腾、神出鬼没的印第安人。
闪回下故事:由于抗议不满太多,男人跟姑娘说,还是解决掉小狗吧。一只名为皮尔斯总统的小狗,它总是对着周围一切不停地吠叫,日夜不休。

姑娘的天性,于心是不忍的。但在失去哥哥后,她更加坚信,小狗是属于哥哥的财产,她有必要去划清界限——尤其在她了解到,皮尔斯总统确实是个不受欢迎的角色后。
男人抱起小狗,笑着走远了。姑娘背过身,突然害怕地捂住了耳朵。她听到了几声遥远而沉闷的枪响。
男人回来告诉他,皮尔斯总统一溜烟跑掉了,他也感觉自己应该是打偏了。
该处细节说明了什么?最大可能,当然是男人故意放走了小狗,并且还要把戏演到位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小狗是心爱之人的陪伴之物。
简言之,男人放走了小狗,小狗又像追凶索命般地跑回来了。同样的,当老大哥发现凌乱的马蹄印,他也没有第一时间让男人警戒,而是自己跑去寻找。

有许多人已经分析到,这段故事里,姑娘与小狗,不仅是形影不离的关系,他们更是一组精心安设的形象对照。不断吠叫的小狗,与容易紧张,为前途未来、婚姻安排所不安的姑娘,完全就是同一个物种。
开场叽里呱啦的一场餐桌戏,已经说明了小狗与哥哥、姑娘与哥哥的关系。她回答或陈述一件事,神情相当紧张,就好像要应对考官或法官的学生。与此同时,这场戏绝对不是废戏。它提到了正在发生的咳嗽,提到了可能到来的婚事。

这段故事中,好几个人物的模样都是模糊的,只有那趟不断行进的车队,是不变的存在。
哥哥就不用说了,他很快就蒙上了裹尸布。察觉到男人和姑娘有情况的老大哥,后来都是掉头就走。以“real趁火打劫”形象出现的贪财手下,导演几乎不想给他台词。
当观众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男人和姑娘过于谨慎腼腆,以思考一天为单位计算的漫长告白上,甚至以为发生在西部的类型故事,居然要以大团圆收场了。命运之神尾随而至,不放过任何一次致命的收割。
不知为何,我意外地喜欢这种精神纤细、敏感到周围人不得不跟着改变聊天气氛的女性人物,她简直太不适合存活在西部片的故事里。可是,活者所述说的故事,不正是由无数个死者所造就的么——就像开篇神枪手的弹唱,就像卖艺小哥的吟诵。

我又很认真想了一遍。
《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的六个故事,其实都各有千秋。而且,它们也不是有些人想的,以虚构故事和必然发生的死亡所串起,是割裂、不相干、随便编排的存在。
譬如第三个故事,有一只会数数的鸡。但在第四段故事,老头却开了个玩笑,猫头鹰大概是不会数数——于是他又伸手,掏走了一个鸟蛋。

整出电影都有肆意传奇的文学味道。就像我同样喜欢哼着歌的神枪手——他在天堂等你们。
这出开篇戏,就是快准狠,一次比一次出其不意,一次比一次夸张,先是以一敌六,再引入了周围人的围观,自己摸出一把镜子照。结果最后一次,黑白对决,索性让你看不见对方的出手之神速。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还有倒霉的抢劫犯。有许多人特别喜欢这段故事,生命多美妙呀,就像你死之前,看多了一眼的好姑娘。好想再多看一眼,可惜,就这么一眼了,不会多。damn!
吟诵小哥,在偏远冷僻的风雪之地,声情并茂地高念雪莱的《奥兹曼迪斯》,何尝不是瞬间穿越大法鲨的《异形:契约》。如此优美的人间词话,最后抵不过一只扒食的鸡。
至于最后一个飞走在死亡马车之上,冷调到让人不寒而栗的故事,导演的总结陈词,是把影评家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说到底,好像只是重点解读了第五段故事,但我觉得够了。恩,收入年度十佳。

热闹场结束了。
我们的这些演员, 我有话在先,
原都是一些精灵, 现在都隐去了,变空无所有。
正像这一场幻象的虚无飘渺, 高耸入云的楼台、辉煌的宫阙、 庄严的庙宇、浩茫的大地本身、 地面的一切,也就会云散烟消, 也会像这个空洞的洋洋大观, 不留一丝的痕迹。
我们就是 梦幻所用的材料,
一场睡梦 环抱了短促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