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社会里的个人抉择

刘杰导演回归现实题材的影片《宝贝儿》是一部关注边缘人群的电影，影片主题是弃婴和缺陷儿童。本片让我想起他多年前拍摄的《马背上的法庭》《透析》，叙事层面一向比较平淡的刘杰导演，在《青春派》《德兰》之后，沿袭《马背》《透析》的创作思路，创作了戏剧冲突更为明显的故事线，从平凡人物的言行举止中挖掘戏剧张力。

刘杰导演为本片筹备多年，早在2009年他就有了故事雏形，这几年他一边拍其他作品，一边念念不忘这个故事。灵感来自他的一个朋友，生下一个重度脑瘫的孩子，医生给他三天时间决定是否放弃。他和妻子三天没睡觉，最终决定让孩子活下来，放弃北京高级白领的优越生活，卖掉家产带着孩子移居郊区。后来他到北京郊区探访某福利院，了解到总共1200多个残疾孤儿，都以寄养的方式生活在当地村民家里。他把这两段经历戏剧化为两个主要人物，构建情节上的关联，捏合成一部短小精干的电影。

为了让表演更贴近故事原型，刘杰导演用江萌式的办法塑造演员，前后三次建组拍摄的过程就像是重体力劳动，模拟他三天不睡觉的朋友的最佳办法就是让演员也三天不睡觉……种种体验派的办法让演员获取真实的精疲力尽的状态，本色出演精疲力尽的角色。

女主角江萌的人设很有韧劲，固执得有些犯傻，当这样的人物需要长途跋涉、跨越重重阻碍做出某个行动，她不会对所做的事情本身有过多犹豫，不去考虑是否应该做，做了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后果，她是一定要做的；行动过程中她不会精心设计自己的行为，往往跟着直觉前进，显得笨拙而粗糙，甚至有些滑稽和怪异。从编剧角度讲，江萌这样的人物自带非常多非常适合营造戏剧冲突的情节点。刘杰导演利用江萌跋山涉水寻找先天缺陷婴儿的桥段，为她量身定做持续性的戏剧冲突，迟迟不让她找到婴儿，很有耐心地调动观众的紧张情绪，为这个人物加入十足的感染力。

刘杰导演说，如果一个问题已经被解决，那么拍出来的就不像电影，更像是一种宣传；如果一个问题还没有被解决，那么就值得把它拍成电影。很多编导本想在影片中提出问题，最终还是会把影片拍得力量过于强烈，看上去像极了口号式、宣传式的影响。毕竟，使出吃奶的劲儿向观赏者强调问题很严重、问题需要解决，这本身也是一种偏执。

《宝贝儿》则完全没有这种企图，得益于刘杰导演对素人演员的大量使用，以及对故事进行平淡处理的一贯风格，片中人物的举止都是一个人的抉择，虽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他们每个人都不能完全融入自己的群体。病患及其家属的群体本身是个边缘社会，他们是这些边缘社会里人微言轻的个体，他们所在的群体大部分人还是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

问题也许就在于此，这样的现象在一个完全正常的社会本不该出现，然而我们觉得他们的选择都是再平常不过，这样的人每天都存在于社会新闻中，每一个苦难故事可能仅仅化成推送里的几个字符进入我们视野，连我们都麻木了。编导成功消除了自己的存在感，为观众呈现的故事不夹带自己的观点，看完电影甚至感觉不到编导是否替他们，或者替这些小社会提出了问题，现象就摆在银幕上面，观众对待故事的态度本身也是问题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