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循环转圈儿。”

“这是我最后的三美元。”
“谢谢您,欢迎再次光临。”
……
只要25美分,就可以看到跳舞鸡、钢琴鸡、敲鼓鸭和消防兔,随便哪一个都能让人笑上几分钟。多划算的生意啊,消费,取乐,喜新厌旧,好在永远都有新的选择,永远不缺“下一个”。
……
布鲁诺·史楚锡长得像猩猩,是那种很小型的黑猩猩。眼球乌溜溜的,嘴巴前凸,下颌皮肤松弛、叠成好几层;鬓角留得很长,又杂乱,让人联想到动物的毛发。衣服永远不平整,打扮也滑稽,身上算不得肮脏,但就一副理所当然会被当作流浪汉的样子,甚至是从小失智、后天受过刺激的那种。
爱娃是典型的劳动妇女,无论是身材还是技能,都很难想象是女主角的配置——所以她当然也就不是什么女主角,除了在德国酒馆里的第一次出场。那时她裹着裘皮大衣,焦糖色的波浪卷发盖住小半张脸,只看得清一双眼睛和轮廓精致的鼻尖,是被皮条客欺凌、被史楚锡捡回家照顾的街妓。她是温柔的无助的纯真的(看她教小八哥儿唱歌时的眼神),是电影艺术中最常见的女性形象;但到了美国之后,角色的另一面展现出来——她依然温柔依然谅解,但也精明能干,英语娴熟以至于能够游刃有余地对付生活。她是史楚锡唯一的翻译;她在餐厅打工,与客人们任意调情;她解决贷款的问题;她需要自己的房间了。
后来,像成年人抛弃自己的小孩一样,爱娃甩掉了追上车来的史楚锡。她是与美国的卡车司机们一同离开的,去往“会很好玩”的温哥华。
……
史楚锡的演员,是整部影片成功的关键,其人自幼丧家、精神不稳定,辗转教养院与看护所,后来自学乐器,成为流浪艺人——片中角色几乎完全是按照他本身设定的。
片中史楚锡一出场就展现出令人反感的异常性:一个犯人,还是个笨蛋;长得不仅丑,而且显露出返祖现象。他反应迟钝,耽于酗酒,思维与常人不同、因而难以达成有效率的交流。生活在底层,似乎也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回到家中,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探望“老朋友”——一架直立钢琴,一架三角钢琴,几只铃铛,甚至还有占据一整面墙的排钟。他问,如果布鲁诺有一天不在了,这些家伙们又该去哪里呢?
去水果摊,他称了一公斤葡萄,“还有一公斤给爱娃的柑橘”。
上街头表演,拖着一只大箱子,在灰蒙蒙的冬日里停下来。他抽出箱子里的乐器,背上手风琴。他说,女士们先生们,布鲁诺要用他的钟琴(glockenspiel)为你们表演点儿东西,因为布鲁诺现在有爱娃了。
人生之艰难就在于,其本身是没有奖品的。你得自己瞎编一个。
爱娃是他的奖品。
……
史楚锡开枪自杀时,坐在缆车上,而缆车实际上已经环绕过一整圈了——上山、下山,爬坡、降落,他抱着猎枪安安稳稳坐在上面,还是那副面无表情时就微微带笑的样子。
对此,早在出狱时他便有所预言——
“那么他将被清除出去……”
“先是送看护所,最后就进监狱啦。”
“他将被清除出去……严严实实地关进精神病院里。”
“被清除出去。”
“事情就是这样,循环转圈儿。”
“对天发誓,希望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