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二十年后再看《泰坦尼克》

鬼使神差般的，在Amazon Prime上看到了《泰坦尼克》；鬼使神差般的，点开来看了；鬼使神差般的，今天也恰好是泰坦尼克在北美上映整整二十周年的日子。

这才发现，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看这部电影，也是我第一次以一个成年人的视角去看这部电影，去看待这部电影里的爱情。

《我心永恒》传唱了二十年，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从青春美好的年龄各自成长为终将写进世界电影史的影帝影后。二十年前电影院里，六岁的我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第一次看到裸身躺在沙发上让人作画的大姐姐，看到两个好看的人在船舷上忘我地亲吻，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而今一个人，在纽约下着雪的周日深夜，我窝在沙发上，捧着一杯咖啡再看这个发生在豪华游轮上的故事，只是觉得这一切发生地好似一场梦。

印象里，这就是一个跨越阶级富家女爱上穷酸画家海誓山盟之际因为一场意外生离死别的故事，后来发现，故事其实还是不那么落俗套的，两个人的相互吸引说起来也确有其因。比如Rose本身对艺术就颇感兴趣，爱收藏莫奈的画，还知道毕加索（彼时毕加索还不是那么有名），比如Jack其实是个很有才华很专业的画家，虽然穷，却在当时的世界艺术之都巴黎学过画，笔下所画人物都画得很传神，很抓得住人的神韵。Rose说，you see people，and so he saw her. 他看出她对Cal并无真感情，但上流社会的婚姻本就多是利益的捆绑，难以奢谈爱情。一个丧父的没落贵族家的女儿，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太太母亲，正如他们所处阶级的惯例，大厦将倾，抱团取暖，各取所需罢了，最好的出路就是送女儿念个大学增加婚配时的吸引力，Rose果然不负所望，将要加入费城某大亨的豪门。

他看出她的忧郁，他也看出她心底对自由、独立和真正爱情未断的念想。船舷上被救下的那一晚，Jack就知道，You wouldn't have jumped. 第一次被问到“你是否爱他”这样问题的Rose虽然气急败坏地责怪Jack粗鲁无礼，但又何尝不曾扪心自问、暗暗心惊。富家小姐跟着穷酸画家学着把痰吐得老远引来贵妇们的侧目，从上等乘客的社交酒会偷偷离席溜到甲板底下三等船舱里纵酒狂欢，Jack告诉Rose像男人一样骑马（两腿跨在马背上，当时的贵族女士骑马是侧身骑的，就像《唐顿》里的大小姐一样），告诉她许多她想做却还没做过的事、也许到过、却不曾看到过的世界。Rose是具有反叛精神、早期有女权主义思想的女性。她找Jack给她画那幅画，然后把海洋之心和画放在保险柜里，还留了一张纸条：“Darling， now you can keep both of us in your safe”，让人忍俊不禁。

未婚夫卡尔也未必就不爱她，他也许知道她和母亲的窘境，但依然愿意娶她，因为她确实年轻貌美且不太一样。他也愿意为她买下自己并不感兴趣的艺术作品，愿意把那么珍贵的一颗海洋之心捧到她面前。Jack和Rose的故事终结在那个漆黑寒冷的大西洋，如果没有结束，若真的到了下船那一刻，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许就真的成了《革命之路》里的故事；又或者，Rose还是和卡尔结了婚，十几年后的大萧条，卡尔饮弹自尽，她成了他的遗孀。电影里最打动我的一幕，是细雨中Rose望着自由女神像，说自己的名字是Rose Dawson。她带着他对她的祝福活了下去，活到很老，有了很多小孩，死在温暖的床上，而非这冰冷的大海。在她死去前，镜头略过床头的照片，Rose如Jack所愿，度过了充实而丰富的人生。她当过演员，开过飞机，骑了马，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没有嫁给卡尔，却意外得到了留在Jack大衣口袋里的海洋之心。

她带着爱情给她的祝福活了下去。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两人在冰冷的大西洋里看着满天繁星，一次是在跳船的那晚，透过Jack的眼，第二次，是Rose躺在浮木上唱着歌给Jack听。海洋之心随着Jack一起长眠大西洋海底，就是这段短暂爱情最好的句点。爱情，勇气，信念，以及生命（三次，一次在跳船，一次是沉船，一次是沉船以后Rose真正决定要为自己而活），都是那个贫穷青年给Rose的馈赠。这样的馈赠，Rose不曾辜负，就是她对Jack最好的铭记和回报。

那艘横渡大西洋的航船的沉没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而最幸运的，无疑就是这个被拯救的富家女R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