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中的神转折：小四的结局

《霸王别姬》中的神转折：小四的结局

本影评有剧透。

《霸王别姬》倒数第二个场景，是故事中最后一个坏人小四的结局。他穿着虞姬的戏服，戴起袁四爷送给程蝶衣的首饰，放声吟唱《霸王别姬》的曲词。直到一群革命小将走进来，看到他无法无天的反动行为，小四走向他毁灭的结局。

这一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表面上看，是小四不择手段的斗倒了他的师父程蝶衣，得到他珍贵的财物。得意忘形之下穿戴起这些四旧之物，唱着腐朽的旧社会戏曲，被捉了现行，得到了恶有恶报的下场。

在一部如此深刻表现人性的神作里面，这一段剧情有可能这么肤浅吗？为了表现恶有恶报，迅速降低小四的智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在这短短不到一分钟里看似平淡的剧情，是《霸王别姬》整部电影里面的一段神转折。分析一下其中细节，我们需要重新审视小四这个人的真面目。

小四明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在当时的氛围下，是触犯天条的。一旦被发现，他将万劫不复。然而，小四穿戴服饰唱戏的地点，正是平时进行批斗的会场。从现场投射的光线，那是一个大白天。革命小将们衣着整齐的鱼贯而入，也表明他们不会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被吵醒而匆忙赶来。

小四从镜子中看到身后涌进来的革命小将们，他停止了唱戏，但表情并没有显得如何惊慌失措。他平静的站起来，面对着迎面走来的，片刻之前还是战友的人，身体并没有颤抖。

这种种迹象表明，小四是在自寻死路。他的做法是刻意而为，对接下来的命运，他有足够的预期。

而这件事的唯一解释是：小四在为京剧艺术而殉道！

小四虽然不择手段，欺师灭祖。但其实他最根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权力和名利。小四最渴望得到的，是他的师父程蝶衣在京剧艺术上得到的成就和地位。然而在那个时代的氛围下小四明白到，他的梦想已经彻底破灭，他对此后人生已经绝望。

小四对京剧艺术是有自身追求的，这从关老爷子死去，戏班解散时的表现就可以看到。如果他要的仅仅是地位和名利，那么依靠他举报段小楼和程蝶衣的功绩，和他在京剧上的造诣，小四在革命样板戏中扮演正面主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即使样板戏中仍然具有一定的艺术成分，他也不可能得到真正懂得京剧艺术的观众的认可。当然，也更不可能像程蝶衣一样，拥有一个最好的拍档段小楼，和像袁四爷那样的知音。

小四永远也不可能像程蝶衣那样，在表演虞姬上达到“芳华绝代”这样的境界，而这正是他真正要追求的。

这一点，在广场上，段小楼和程蝶衣被批斗的时候，已经现出了端倪。看着段小楼的苟且偷生，彻底抛弃自尊。小四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和得色，也并没有和身边的人一起喊口号，甚至现出了叹息的表情。也许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到，京剧艺术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程蝶衣的虞姬，将成为绝响。他费尽心思丧尽天良，终将一无所获。

这一小段电影片段，转折得如此急速，细细分析下来，却又合情合理。小四的结局，将整部电影的主题推向了最高峰，甚至最后程蝶衣的死，都不能再更进一步。因为程蝶衣的心，在广场上早已经死去。而小四亲手折断的，其实是他面前的“光明前途”。

小四最终的下场，是必死无疑。因为他先前是革命小将，现在成了叛徒，红卫兵绝对不会放过她。而小四是自愿寻死，他不可能有好的认罪态度。再加上他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之前受批斗的人，一个个也对他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