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力量——《记忆》第六集剧评

离家出走一集之后，强烈的戏剧感又回来了。电视剧中的戏剧感其实是把双刃剑：太明显、刻意就“不接地气”（特别是在电视剧这种大众娱乐色彩如此浓厚的形式中），可太淡薄了又会失去对观众的吸引力（还不如去看纪录片）。虽然有些地方用力过猛，但在这样一部不满足于娱乐功用的剧集里，强烈的戏剧冲突更有利于向深处挖掘；当然，对观众来说，还有利于充分欣赏演技。:P故事主要围绕朴泰硕一家展开没错，不过编导也设置了另一家作为对照，虽然对比不一定总那么明显，也足够引发有心人的感触与思考了。

这次我想先从李代表父子间的一段对话开始——

李代表：“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那样做？到底为什么！停掉实习，去你妈妈那边吧。”

李承浩：“那时候，我应该去自首的，应该那样做的。这样活着，不是活着。”

李代表：“谁都有过去。”

李承浩：“我只有过去，没有未来和现在，只有过去。”

李代表：“过去只有在你追忆的时候才会出现。我会跟检查长说，你先……”

李承浩：“我痛苦到快要疯了！无论怎么逃，那个记忆总是会跟着我，不能好好睡觉。”

李代表：“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为了你，爸爸能做的都做了。为了守护你的人生，为了守护我的儿子，我甚至没时间感到羞耻！可你仍然为了没必要的愧疚感浪费人生。那不是愧疚或其他，不过是对你自己廉价的怜悯罢了。痛苦和疲惫都是你应当承担的，你自己承担吧，父母不能连那个都为你承担。”（愤怒地走开，背对着儿子）“别再用鲁莽举动让爸爸失望。”

李代表人生中特别重要的女性中，母亲黄会长与他的干将兼情人韩律师早就出场多次，唯独妻子从未露面，甚至不曾被提到过。终于，这次她在父子的对话中“侧面”登场，观众看不到她的性格、样貌，却不难察觉她的家世或许也不一般——不然李代表为何把儿子的“妈妈那边”作为法院实习的第一替补？在所谓“上层社会”，以家族利益为基础的联姻并不少见，李代表的婚姻是否也是其中之一，他对这场婚姻的感受如何，与他后来的一系列选择（比如对家庭，对男女感情）有什么关系？在指责儿子“任性”的时候，他是否有意无意地重复当年自己受到的规训，回忆起那时的自己？他要李承浩走的路，也许就是自己曾走过的轨迹。李代表的沉稳已经逐渐裂开，他的精神压力也将越来越多地浮出水面，至于那里面包括什么……应该是个很长的故事。（微笑脸）

回到这段父子冲突的情节本身，我们看到这两人在精神上其实都已不堪重负，李承浩选择直接大声说出来，而李代表则是在对儿子的训斥中释放自己的脆弱，所谓“爸爸能做的都做了”，所谓“父母不能连那个都为你承担”，只是无力感和恐惧感的另一种表达罢了，可惜是一种扭曲和压抑的表达。无法顺畅地感知和表述自己的情绪，只能在“权威——服从”的结构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联想那位绵里藏针的黄太善会长，恐怕这紧张的父子关系“病根”在上一代的母子关系，而这个家族内部的人际关系也由此可窥一二。相比之下，朴泰硕的家庭就显得太温暖了，同样是承受巨大压力的父子俩，平时总是以强者姿态示人的父亲在焦急与绝望之下抱头蹲在地上，发现儿子朴正雨就在对面，马上跑过去扶住对方的肩膀诚恳道歉。抱住儿子，两人哭作一团，朴泰硕也借机表达了担心失去儿子的恐惧，表达了对正雨的感谢。在和儿子对话时，朴泰硕始终蹲下身平视他，这身体姿态和他的话一样，是以一种相互平等，相互尊重和体谅的态度表达出来的。在这段情节中，我们看到的是感情的自由流动，亲人间的信任与关心，而不是没有温度的“规矩”和不可挑战的长辈威严。这一集中朴家亲情满满，而让我最印象深刻的除了上面这段寻子戏，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徐英珠从医院回到家里，收拾丈夫衣物的最后把自己发现的药盒收起，桌子上除了原有的装饰空无一物，而上一集里也有人“清理”桌面，只不过那人是朴泰硕。他处理完伤口就悄悄把创可贴等收好，只留下看起来毫无变化的整洁桌面。不管是上一集的朴泰硕还是这一集的徐英珠，“处理证物”的动机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让家人操心挂念，即便自己受伤；这样细腻的心思，没有爱，很难想到，很难去做。

这一集大概是前六集里最可称为“记忆变奏曲”的——事实上我确实犹豫要不要改题目：P。“记忆”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剧情里，而且比较明显：徐英珠对丈夫反常言行的回忆，朴泰硕与前妻关于东宇的痛苦记忆，正雨想起的那些校园欺凌……且慢，被回忆袭扰的不仅有他们：李承浩就不用说了，李代表也被折腾得够呛，“谁都有过去”，更何况除了自己的过去，他还操心着下一代的过去。问题少女金智秀的奶奶也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这“失去记忆”才是把朴泰硕变成红头火柴的关键催化剂。不光是主角，每个人都会有回忆，也免不了受回忆的影响，但不要忘了，每一个当下的决定，都可能影响未来的回忆，这也就让对待回忆的态度也有了意义。

PS.徐英珠曾经是护士，那么将来朴泰硕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编剧真是偏爱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