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美人》电影剧本

《七美人》电影剧本

文/〔意大利〕琳娜·沃特缪勒
译/邓烨、张潞

1.军用火车，内景，白天。
一节车厢里。从黑暗处发出一阵阵呻吟声。偶尔，从窗外射进的光线打断了呻吟声。伤兵们随随便便躺在车厢里的草堆上。他们咒骂着、呻吟着、叫喊着，火车摇得他们东倒西歪。帕斯奎利诺坐在一个角落里，头上缠着带血的破绷带。他戴着一顶帽子，脖子上挂着一副双筒望远镜。火车有节奏地摇摆着，使人昏昏欲睡。躺在帕斯奎利诺身边的一个伤兵一边呻吟一边抱怨。这时，火车停在一片开阔地里，连续发射的子弹的光照亮了四周的旷野。帕斯奎利诺用尽全身力气，慌慌张张地跑进那片旷野，头上的绷带被风吹起。他就象一个短跑运动员，在黑夜里跌跌撞撞地跑着。他一下子跌进了沟里，然后又爬了起来。从远处火车燃烧的火光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恐惧的表情。帕斯奎利诺独自一人，在这个不知名的、漆黑的、被天主遗弃的地方。寒风吹得树枝不停摇曳。天上没有一颗星。

2.开阔地，外景，夜。
帕斯奎利诺不知往哪儿跑。他怔了一下，听到树林里传出一种声音。半夜里，帕斯奎利诺又听到一声怪叫，他愣住了。是人的声音，还是野兽的声音？他一声不响地在黑暗中移动着，手在慢慢摸索。突然，他触到了一个热呼呼的东西。
弗兰西斯科：哦，天主！……圣母玛利亚……天哪！
两人同时向后跳起来，保持一段距离。帕斯奎利诺立在那儿，判断面前的情况。
帕斯奎利诺：耶稣！若瑟！玛利亚！……你是意大利人！
停了片刻。
弗兰西斯科：你……你是谁？……刚才你在车上？
帕斯奎利诺：不错……该死的树林，该死的阴沟！
弗兰西斯科：你真吓了我一跳……妈的，那些混蛋向你开枪，然后问道：谁住那儿？
最后，两人走到一起。
帕斯奎利诺：你知道我们是在什么鬼地方？
他们向黑暗处望去。
弗兰西斯科：一定是在德国境内，没错。
帕斯奎利诺向远方黑暗处望去，从树隙间可以看到火车仍然在燃烧。
帕斯奎利诺：不管怎么说，这儿总比那儿好。
弗兰西斯科：当然啦！
帕斯奎利诺：那火车象只火炉……
弗兰西斯科：那些可怜的魔鬼！
帕斯奎利诺左右张望，然后带着坚定的表情转向弗兰西斯科。
帕斯奎利诺：是的，可怜的人！

3.树林，外景，夜。
透过微弱的篝火的火光，可以看见弗兰西斯科的轮廓。他坐在一棵大树底下。他是个中年人，很瘦。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坚韧和严峻。
帕斯奎利诺：老实说，我真不知道绷带里裹着的是不是伤口……我想，别人会认为我是个逃兵，也许更糟。
帕斯奎利诺解开绷带，弗兰西斯科盯着他。
弗兰西斯科：是的，会更糟！……假装受伤！……婊子养的！不过，你也算干了件好事，这是事实。
帕斯奎利诺：我从一个死兵头上解下来的……可怜的人……他不再需要了。可我是需要的。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我正好在那儿……我们忘了那一切吧！

4.树林，外景，黎明。
凌晨，毛毛雨象面纱一样洒下。弗兰西斯科和帕斯奎利诺大步地穿过树林，沉重的军靴踩在沼泽地上。
弗兰西斯科：所以，我把士兵集合起来。我对他们说，小伙子们，我们在这个鬼地方游荡，我们在干什么啊？我们要杀谁呢？回家去！离开这儿。人人都穿着破衣服，鼻涕一流下来就结成冰。你们不能服从那些把你们送来打仗的人。你们拉出的屎立即成了冰柱子。于是，我弄了两辆卡车，答应每个小伙子送他们离开。幸运的是，在我的关照下，有些人竟逃出了那个冰窖。我嘛，明早黎明时等待处决。他妈的，军事法庭可找到了罪证……
两人走到一片空旷地，他们看到一条很宽的河。天快亮了，光打破了笼罩着乡村的迷雾。
帕斯奎利诺：伙计，多宽的河呀！
弗兰西斯科：也许是莱茵河，我们一定是在莱茵河沿岸。
帕斯奎利诺：见鬼！那是哪儿？
弗兰西斯科：还是德国。
帕斯奎利诺：那么说，我们还是处在危在旦夕的境地。

5.树林，外景，白天。
透过晨雾，可以看见一条直径约三十英尺的大沟。几辆军用卡车停在附近。有一辆车上的人被命令下车。下来的人被押到一片空旷地里，让他们脱光衣服。一名党卫军军官挥舞着皮鞭，在一边走来走去。那些人中间有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戴着黄色的“卐”字标志。他们慢慢地脱着衣服，没看眼泪，挤成一团。他们把衣物堆在一起——鞋、内衣、外衣。一个八口人之家，一位中年妇女和她的丈夫，一个八岁男孩，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一个十岁的男孩，还有一位老太太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她轻声对他说着话。父亲握着十岁男孩的手，轻轻地说着话，哄着他。男孩子差点要哭出来。他们互相看着，一丝不挂，眼里含着眼泪，党卫军军官站在坑边，挥着皮鞭招呼他的同伙；他把挑出的二十个人狠狠地推进坑内，那一家八口全部在内。摄影机随着那家人摇成全景。我们可以看见坑内。坑里，人堆人。多数人是头部受伤，血慢慢地从一具尸体流向另一具尸体。许多人还活着。他们打着手势表示自己还活着。屠杀者盘腿坐在坑的边缘，手里端着机枪，嘴里叼着烟。二十个人顺着挖好的台阶爬进坑里，他们站成一排。那个党卫军军官在右边挥着皮鞭发号施令。裸着的人看着那些尸体，轻声地对他们说着什么。屠杀者站起来，嘴里啣着烟。他瞄准，对着坑射击两次。人们象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下去。他们的眼睛圆睁着。帕斯奎利诺和弗兰西斯科通过望远镜看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

6.树林，外景，白天。
弗兰西斯科和帕斯奎利诺在树林里毫无目标地跑着。远处，他们还能听到枪声。他们被亲眼目睹的场面吓得面无血色，胆颤心惊。
帕斯奎利诺：哦，我的天主！他们是什么人？
弗兰西斯科：可能是犹太人。
帕斯奎利诺：可能吗？
弗兰西斯科：可能？当然可能。我们是人类渣滓的同盟军。
帕斯奎利诺听着弗兰西斯科刚刚说的话，惊恐地向四周张望。
帕斯奎利诺：我们都干了些什么啊？这是毫无意义的自杀。要不是我们跑出来，他们也会朝我们的肚子开枪。就象那些人一样。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呢？
弗兰西斯科：不！那不管用。一个高尚的人面对凌辱本应该反抗的。有人说不……可我说是……对墨索里尼说是，对命令说是，对那些臭狗屎说是。在战场上，我杀了几个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
帕斯奎利诺陷入沉思。
帕斯奎利诺：在战争开始之前，我杀过一个人，纯属出于个人的原因……
弗兰西斯科带着自己的想法去理解他同伴的遭遇。
帕斯奎利诺：我杀过一个人……我是一个混蛋！
帕斯奎利诺自言自语。远处传来音乐声。
帕斯奎利诺：我是为了一个女人……才那样干的……
帕斯奎利诺的脑海里开始出现柯塞蒂娜在比维莱罗滑稽剧院里的形象。

7.比维莱罗滑稽剧院，内景，晚上。
摄影机对着柯塞蒂娜富有弹性的大腿，腿上系着一根黑色的吊袜带，头上扎着“爱国花结”，是意大利国旗的颜色。她很壮实，穿一身当时流行的戏装，头戴一顶土耳其帽。她唱的是一首战争期间在意大利广为流行的歌曲。
柯塞蒂娜（唱）：
哦，主啊，他们统治了一切，
法西斯管茶，他们管牛奶！
他们还想从我们手里拿走什么？
你拿得越多，我们恨你们越深，
你们最好还是别统治我们……
我只求你一件事，请不要拿走我情人的工具，
否则，天地难容！
观众吵吵闹闹，那些那不勒斯人还未尽兴。台上出现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经济自给。柯塞蒂娜扭着腰尽可能地使自己具有诱感力。在她身后有两个和她差不多胖的姑娘。身上裹着意大利国旗，她们勉勉强强跟上节奏扭过舞台。观众叫着、笑着、大声喝彩。柯塞蒂娜并没有被观众的情绪所感染。
柯塞蒂娜：嘿！你们这些家伙还要什么？
观众叫得更欢。
柯塞蒂娜：见你妈的鬼！
一观众：操你妹妹的！
观众大笑起来。有些人站到了座位上。喝彩声、口哨声不断。
另一观众：让我们看看你的屁股！
柯塞蒂娜：哈！见鬼去吧！
更多的观众：看看你的屁股！
柯塞蒂娜向观众亮了一下她的屁股，同时做了一个带有污辱性的动作。在剧院的另一头有一双脚慢慢地、谨慎地走下几级台阶。他的脸孔令人感到十分恐怖。他就是帕斯奎利诺。张开的鼻孔，半睁半闭的双眼，他歪着嘴，一脸怪相，嘴里吐着烟圈，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嘴里和鼻孔里冒着烟，这时，柯塞蒂娜还在与观众调情。观众喝彩、吹口哨。
柯塞蒂娜：操你妈的！
笑声更大了。

8.柯塞蒂娜的更衣室，内景，夜。
一道帘子把更衣室和内室分开，更衣室内乱七八糟。有粉扑、臂掌、化妆品、羽毛披肩。柯塞蒂娜不象在舞台上那么淫荡。她与她可怕的弟弟面对面站着。她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帕斯奎利诺表情严竣，平心静气地说话。
帕斯奎利诺：柯塞蒂娜，知趣点儿，瞧瞧你自己，瞧瞧我们体面吗？不，一点儿也不体面……
他抓住他肥胖的姐姐，逼她看着镜子。
帕斯奎利诺：我们真的不体面啊……全都堕落了……既然我是八个女人之家中唯一的男人，我不得不维护一件事情……
他把她按在化妆台旁。
帕斯奎利诺：名誉！你知道，为了维护这该死的名誉，我不得不带着这玩意儿走路。
他掏出一把手枪。
帕斯奎利诺：我想让人知道，我希望受人尊敬，现在你瞧瞧你干了些什么？丑货！还在台上炫耀你的大腿……都是由于那个杂种你才在这个剧院里唱歌跳舞！
帕斯奎利诺此时此刻的表情变得更加凶狠。
帕斯奎利诺：现在我只好杀了托托诺。……我不得不毙了他。
柯塞蒂娜放声大哭。
柯塞蒂娜：看在主的份上，帕斯奎利诺，别杀他。他答应我要和我结婚。……我已经三十七岁了，我不愿死的时候还是个处女！
帕斯奎利诺：做老处女要比做荡妇好得多！我要杀了他！
柯塞蒂娜：不！别那样！托托诺会和我结婚的，他先使我成为明星，然后就和我结婚！
帕斯奎利诺：明星？看看你自己吧，长得象只秃鸡！什么明星？你难道没从观众那儿听到取笑？不知廉耻！我要毙了他！
柯塞蒂娜：不！这只是开始，会好的，我会好的。……等我时来运转我会和玛格丽塔剧院签合同。托托诺就会和我结婚，他是这样跟我说的。他爱我！
帕斯奎利诺盯着面前的可怜虫，她脸上的化妆粉随着泪水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帕斯奎利诺：你告诉他，他只有一个月了……用一个月使你变成诚实的女人。我们不能失去名誉……清楚了吗？你这个蠢货！你是老大，要是你变坏了，那七个会怎么样？七个荡妇？所以下个月你必须嫁出去，否则我就把他撕成碎片。记住帕斯奎利诺的话！

9.帕斯德利诺的家，内景，白天。
衣柜上有一座镀金的圣母玛利亚塑像，占据显要的位置。帕斯奎利诺现在往头上擦发蜡。过了一会儿，头发变得象一顶油光发亮的黑帽子。房子里充满生活气息，姊妹们的年龄从九岁到十三岁。她们都非常丑陋，全家人都长着大鼻子、满头卷发。妈妈给最小的一个梳完头发以后，自己梳了起来。姊妹们忙个不停。她们都在为他的体面而忙碌。一个给他熨裤子，另一个给他擦皮鞋，第三个给他缝扣子，第四个给他刷上衣。帕斯奎利诺全神赏注地为自己修饰。家里的喧闹声与做床垫子的声音混在一起。柯塞蒂娜坐在缝纫机旁边。
帕斯奎利诺：嘿，罗西娜……肉色怎么样？
一个女孩，她的屁股象谷仓门一样大。跑过来为他缝了一颗漂亮的肉色钮扣。
罗西娜：就好，帕斯奎利诺……就好了。
柯塞蒂娜无息识地唱起那支流行耿曲。当帕斯奎利诺毫无表情的眼光看着她时，她赶快停了下来。
母亲的声音（画外）：喝杯咖啡怎么样？
帕斯奎利诺朝写宇台走去。拍了拍一位小个子老太太的头。
帕斯奎利诺：嘿！你把这些床垫做得又漂亮又软乎！
他走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拿出手枪，装上子弹，然后把它塞进裤兜里。他妈妈不赞同地看了看他。
母亲：把枪放在家里。你为什么要找麻烦呢？
帕斯奎利诺：妈妈，这个会给我们解围的。吓唬别人的人才受人尊敬。现在每个人都要尊敬……
帕斯奎利诺把脸转向那些正在做床垫的女人。
帕斯奎利诺：劳驾，请等一下。我们要讨论家庭问题。
他拉上帘子，把工作间和起居室隔开，姊妹们都聚在他身边。
工人们的笑声和说话声（画外）：你认为我们关心你的家庭问题？
帕斯奎利诺象一个放羊人，轻柔而果断地说。
帕斯奎利诺：我要你们大家都当心点儿尼科尼罗大叔一家。他们生来就是碥子。明白了吗？
帕斯奎利诺递给他妈妈一张十里拉（意大利货币）纸币。
帕斯奎利诺：去商店买点儿东西吧！
母亲：你是天使。
帕斯奎利诺：我不想让你再吃面包和葱头了。去给每个人买个鸡蛋。姑娘们的脸色很难看，面黄肌瘦。见鬼，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丈夫？
姑娘们咯咯地笑起来。
帕斯奎利诺：好，记住，我们要自重，谁不守规矩我就敲谁的脑袋。
柯塞蒂娜听了他的话，望着远处。帕斯亲利诺拉开帘子，向门口走去。一边和那些妇女打招呼，一边摸着那些专心致志装床垫的年轻姑娘们的屁股。
帕斯奎利诺：好！姑娘们好好干……祝你们过得偷快！
路塞拉：干吗拉着脸？来，冲我笑笑。

10.胡同和小广场，外景，白天。
主题歌：《帕斯奎利诺》。
帕斯奎利诺离开家，走在阳光照耀着的拥挤的小胡同里。他走到海边的小广场，一位老太太正朝着卡洛琳娜和一个男孩大喊大叫。她一边叫一边流着泪走开了，丢下了一架小手风琴。帕斯奎利诺朝他们走去，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卡洛琳娜是一个十五岁的漂亮女孩，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一边穿短袜，一边抽泣。
帕斯金利诺：这么多眼泪！小姑娘，什么事啊？别哭了。
卡洛琳娜转向他，眼里充满泪水。很明显，他们两个早已是老朋友。
卡洛琳娜：我不愿意到各处去弹琴，我觉得难堪。我不会唱歌，甚至拿不准调。
帕斯奎利诺：你在乎什么？叫就是了。
卡洛琳娜：是啊，他们拿我逗趣，还说粗俗得不能入耳的话。
帕斯奎利诺：噢，你不知道该靠什么？要是有人不尊重你，你告诉他们，你和我订婚了。只要重复这句话……我和帕斯奎利诺·塞特伯莱兹订婚了。
她满眼含泪地微笑了。
卡洛琳娜：可这不是真的。
帕斯奎利诺：也许现在不是真的，过几年就会是真的了。你只要一心想着快些长大就行了，其余的由命运来安排好了。
卡洛琳娜笑着，开始调弦，轻声地叹着气。
卡洛琳娜（唱）：
你要继续生活，不要抱怨！
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帕斯奎利诺，想抢小姑娘吗？
帕斯奎利诺：喱！你这绿眼睛的怪物！

11.那不勒斯的台阶，外景，白天。
当帕斯奎利诺走过阳光明媚的那不勒斯时，所有的妇女都向他频频点头。一个卷发、蓝眼睛的姑娘从阳台上送他一个飞吻。一个裁缝在她的门口干活。一个女人肩上扛着一个孩子。一群脏孩子在台阶上跑上跑下，互相追逐。两个坐在台阶上的女孩子向帕斯奎利诺招手。他叹了一口气从衣服上扯下两枚肉色钮扣给了她俩各人一枚。

12.在那不勒斯的盖勒利亚，内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登上通向盖勒利亚的台阶。
报童（画外）：买报啦！
盖勒利亚街的一侧摆满了小咖啡桌。一个妇女在卖花。唐·莱夫尔·斯卡利尔坐在那儿。一个擦皮鞋的给他的皮鞋上白油。帕斯奎利诺心神不定地站在他面前。唐·莱夫尔感到莫名其妙。
帕斯奎利诺：怎么回事？唐·莱夫尔……发生了什么事？我侍奉得不够周到？
唐·莱夫尔：哪儿的话，伙计。我需要别人尊重的人。
帕斯奎利诺：你说什么？我不值得尊重？
唐·莱夫尔没看他。
唐·莱夫尔：我说的是，啊，当一个人不能让别人尊重他的家庭……
帕斯奎利诺全神贯注地听着。
帕斯奎利诺：你是什么意思？
唐·莱夫尔：你为什么不在下午三点散散步呢？到帕罗尼托那儿去吧。你自己去看看你家的名誉……他给你姐姐买了一双系有红丝带的鞋。

13.妓院，内景，白天。
那不勒斯帕罗尼托下等妓院。一间大屋子的中间有两排椅子。天花板上，两架大电扇懒洋洋地旋转着。
唐·莱夫尔（画外）：……他强迫她在这儿学“手艺”……
房间的另一头，一群妓女在等客。房子中间有位老拉皮条“皇后”在安排下午的生意。四个妓女中有一个就是柯塞蒂娜。她浓妆艳抹。有一个妓女看到一个有钱的主顾就迎了上去。
妓女：瞧，我们有主儿了。
柯塞蒂娜微笑着。突然，她的笑容消失了。
柯塞蒂娜：我的天！是我弟弟！
她吓得失去了理智，撒腿就跑。由于鞋跟太高，她绊了一跤。帕斯奎利诺跳过两排椅子抓住了她，他俩面面相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他突然一边大叫一边揍她。
帕斯奎利诺：妓女！贱货！荡妇！你的男朋友把你弄到这儿来学“手艺”，你高兴吧！
帕斯奎利诺使劲摇晃她。她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其他妓女也想阻止帕斯奎利诺。女人们的喊叫声。
帕斯奎利诺：无耻！你在败坏咱们家的名誉。
帕斯奎利诺试图摆脱那些妓女。
帕斯奎利诺：滚开！去你妈的！
帕斯奎利诺设法摆脱那些妓女，抓住柯塞蒂娜把她按在椅子上掐她。
帕斯奎利诺：他在哪儿……在哪儿？……把实话告诉我，别想护着他。要不，我也要把你杀了。
柯塞蒂娜哽咽着。她伸出舌头，翻着白眼。帕斯奎利诺还在恶狠狠地掐她。
帕斯奎利诺：那堆臭狗屎在哪儿？告诉我！
柯塞蒂娜想说什么，但她又不知说什么好。
柯塞蒂娜：要是你掐着我，我怎么说呀。
帕斯奎利诺这时才稍微松了松手。
帕斯奎利诺：那混蛋要娶你？嗯？
柯塞蒂娜泪流满面。
柯塞蒂娜：他在哪儿……
帕斯奎利诺终于放开手，一把把她揪起来。
帕斯奎利诺：回家，去！
柯塞蒂娜狼狈不堪。他粗暴地把她推向门口。
柯塞蒂娜：我不能这个样子出去……
一个妓女同情地递给她披肩，并把它披在她的身上。柯塞蒂娜抓住披肩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
帕斯奎利诺：回家！离开这儿。
柯塞蒂娜：我求你，帕斯奎利诺。别那样做，我爱他！
帕斯奎利诺气晕了头，失去控制地大喊。
帕斯奎利诺：操！让你的爱见鬼！你这下流坯！
他把她推出门外。他转过身站在那儿。房间另一头是“十八开”托托诺。两个恶棍和两个丑女人分别站在他的两边。
帕斯奎利诺：你是“十八开”托托诺。
托托诺怔了一下。
托托诺：是又怎么样？
帕斯奎利诺：是的话，就去和我姐姐柯塞蒂娜结婚！
托托诺带有恶意地看了看他，然后哈哈大笑。帕斯奎利诺走近一步，用一种和蔼的、友好的口吻说着。
帕斯奎利诺：别笑，你答应她，你要……
托托诺收起笑容。他的脸色很难看。他比帕斯奎利诺高大得多。
托托诺：你他妈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狗屎！你这婊子养的！
帕斯奎利诺被这污辱性的话气坏了。向他靠近一步。然后掀开上衣露出手枪。
帕斯奎利诺：最后一句话我听不大懂……
突然托托诺搧了帕斯奎利诺一个嘴巴。帕斯奎利诺一下子倒在地上。托托诺迅速藏到垃圾桶后面，为了防止帕斯奎利诺的反击，他抓起垃圾桶，把垃圾倒在帕斯奎利诺的脸上，然后绰起一把扫帚把脏东西扫在帕斯奎利诺的身上。
托托诺：这不过是教训教训你……祝你今天愉快！
托托诺向在场的人道别，象个英雄似的走了。帕斯奎利诺神志不清。旁观了整个过程的三个妓女，急忙跑过去跪在帕斯奎利诺身边，帮他缓缓醒过来。
妓女：畜牲……
另一妓女：瞧他干的……
拉皮条“皇后”（画外）：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弄走。客人们就要到了。
帕斯奎利诺慢慢醒过来。他记起了刚刚发生的事。他猛地站起来，就象被蛇咬了一口似的。
帕斯奎利诺：那堆狗屎哪儿去了？他去哪儿了？
妓女：他走了。别想那件事了。
帕斯奎利诺气得直发抖。
帕斯奎利诺：我要他的脑袋……我要他用命偿还！

14.胡同，外景，夜。
帕斯奎利诺向托托诺住的地方走去。

15.托托诺房间，内景，夜。
房间里有一股恶臭，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这个地方是地下组织光顾的好场所。托托诺睡得很香。他穿着短裤和T恤衫，外衣放在身边。房间里漆黑一团。只有从胡同里透进影影绰绰的光线。托托诺鼾声如雷。帕斯奎利诺站在门外，他迅速地打开窗子爬进房间。他站了片刻，额头上冒着汗。他关上窗子，转身对着托托诺臃肿的身体。他把枪对准托托诺。他一声不响地开开灯。然后回到桌边，枪仍然对着托托诺。托托诺对灯有所反应，接着又睡过去了。帕斯奎利诺看着他，不想朝一个没有防备的人开枪。他抓住托托诺的一只脚，使劲地摇。托托诺本能地踢一下。
帕斯奎利诺：“十八开”托托诺！
托托诺睡眼惺忪，盯着帕斯奎利诺手里晃动的手枪。
帕斯奎利诺：起来！我不想杀一个熟睡的人！醒醒！是我！
托托诺终于醒了，现在他非常清醒，反应就象一只走投无路的动物。他慌乱地找外衣。
托托诺：圣母啊！天主！畜牲，别开枪！
帕斯奎利诺：不，畜牲。你骂我是婊子养的！你忘了？快点！找你的枪！
托托诺茫然地找着枪，帕斯奎利诺不断窃窃发笑。
帕斯奎利诺：把那支枪拿出来，这样我就可以说是正当防卫了。
帕斯奎利诺一激动就扣了扳机，朝托托诺腹部开了一枪。帕斯奎利诺吓坏了，他真的杀了他。他闭上双眼，眉毛上流着汗，他靠着窗户，深深地喘着气，擦着脸上的汗，越擦汗越多。他仔细地看了看尸体。然后，惶恐不安地踱着步。帕斯奎利诺在尸体边的衣服里找手枪，但没有找到。托托诺死了，表情十分可怕，他横躺在床上，穿着条纹短裤，系着袜带。帕斯奎利诺听到柯塞蒂娜在滑稽剧院唱的那首歌。突然，他们又回到了潮湿、可怕的树林。

16.树林，外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闭上眼睛，沉浸在恐怖的记忆中。帕斯奎利诺和弗兰西斯科继续走在这片陌生的树林里。他们完全迷失了方向。
弗兰西斯科：现在我们在什么鬼地方？
帕斯奎利诺跟在弗兰西斯科的后面，相距几英尺。突然，帕斯奎利诺的带有不勒斯人那独具敏感的鼻子嗅到了某种气味。他象一名猎手那样停住了，嗅那气味。
帕斯奎利诺：耶稣基督，这气味……是洋葱！

17.树林中猎户的房子，外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象一只鹿似的向河湾跑去。河湾的中部有一所漂亮的成四方形的别墅。帕斯奎利诺小心翼翼地朝那座房子走去，并仔细地打量它。它就象童话里的房子，又小又神秘。他越靠近那所房子就越清晰地听到一个妇女伴着钢琴的歌声。帕斯奎利诺不知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她弹的是一首瓦格纳的曲子。帕斯奎利诺从前门向里窥视。

18.猎户的房子，内景，白天。
旋转楼梯。花瓶里插着漂亮的花。一间华丽的起居室。完全是瓦格纳的气氛。一位高贵的女人坐在钢琴边，只披一件白色的披肩，它一直垂到她高耸的胸部。弹的是一支真正的《英魂传唤使》。随着歌声，她肉感的身体颤动着。完全是一种瓦格纳梦幻的再现。帕斯奎利诺目瞪口呆。房间很古怪。精心雕琢的木制天花板。墙上装饰有男女画像。沙发上罩着狼皮。写字台上有一束漂亮的野花。帕斯奎利诺继续打量着房子。

19.房子的出口处和厨房，内景，白天。
仍然能听到从起居室里传出的音乐声。帕斯奎利诺从出口处走进来，停在门口。他知道了香味来自何处。房间里只有一个瘫痪的小个子老太太。她坐在一张扶手椅上，膝上有一只小黑狗。帕斯奎利诺饿坏了，他鼓足勇气，在老太太面前深鞠一躬。他朝她走去。她用一双可爱的小眼睛盯着他，表现出怀疑的神情。
帕斯奎利诺：啊，夫人，早上好……真抱歉，没打招呼就进来了，请您别吭声……
在一张上了色的桌子上堆着大量食物。帕斯奎利诺快步走过去。
帕斯奎利诺：这样打搅您真过意不去……太饿了……我是个意大利士兵……您不懂……没事，我是个外国人，不是德国人……我……我吃！……我是那不勒斯人，太太……那不勒斯人！……你知道它在哪儿吗？特莱啦啦啦啦啦……您现在懂了？馅饼……西红柿馅饼……通心粉……我饿，我吃了好多！
老太太旁边的小桌子上有一碗汤，盘子和面包片。他掀开盖子，那极好的气味使他表现出欣喜若狂。
帕斯奎利诺：哈，哈！……德国汤……
他抓起场勺，尝了起来。汤很热，烫了他的嘴。
帕斯奎利诺：哈！……很烫。太太，我拿走一点面包您不在意吧！
帕斯奎利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一盘燉肉吸引过去，他开始往嘴里塞。他把面包片放在燉肉里蘸了蘸，用勺取出来，吃了。为了使老太太保持安静，他一直跟她说着话。老太太被他的无理行为弄懵了。即使她想说什么，也无法开口。
帕斯奎利诺：燉肉很棒。……使我想起在那不勒斯，妈妈做的饭……她做得很棒……妈妈，妈妈……懂了？没人能忘记妈妈……您也是妈妈。您的女儿正在弹钢琴，她没穿衣版会不会感……困难时期，太太，战争……该死的战争……一盘燉肉！……土豆！
帕斯奎利诺忙忙叨叨地绕着桌子，一个劲儿地往口袋里和嘴里塞东西。
帕斯奎利诺：太太！我想给我的朋友带点儿面包……他也是个意大利人……不，这给您留下，一小瓶葡萄酒……祝您健康，干杯……哈哈！纯葡萄酒。我真想呆在这里做您的客人。您女儿的臀部……现在我得走了。
帕斯奎利诺鞠了几个大躬，离开了。他拍拍狗，朝老太太挤挤眼。在他临走之前，他又急匆匆地吃了奶醏、火腿、色拉。因为他开始没看见这些食物。
帕斯奎利诺：小狗，真可爱……谢谢你，太太。你能活一百岁……色拉、奶酪……味道好极了……再见……并祝您好运，太太！
帕斯奎利诺踮着脚，溜出前门，回到河湾。他在辨认方向。

20.树林，外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和弗兰西斯斜坐在树下。享受着美味佳肴。很轻松的气氛。使人想起愉快的野餐。好食品，好胃口，好天气。突然，帕斯奎利诺大张着嘴，呆住了。他嘴里衔着三明治，举起双手。投降。弗兰西斯科坐在他的对面，感到莫名其妙。然后，转身看自己身后。两名高大、凶狠的德国士兵正端着机枪对着帕斯奎利诺和弗兰西斯科。他俩被两名士兵推搡着，穿过田野。天空的全景。音乐：《英魂传唤使》

21.集中营，外景，内景，白天
集中营上空布满乌云，压得人透不过气。瓦格纳的《英雄传唤使》仍在迴荡。透过浓雾可以看到一大群裸着的人等着刮胡子，消毒，洗澡。一群人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被强迫劳动。数以千计的人。一个犯人悬在一根梁上，轻轻地晃动着。周围都是铁丝网。数以千计的裸着的尸体。这些尸体准备运上车。甚至但丁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地狱。犯人就象笼子里的鸡被关在营房里。四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帕斯奎利诺穿着囚服，他的眼睛比以前更大了。有气无力。那头“野兽”出现了。她又胖又残忍。她那套军服再加上那双闪亮的马靴，更显得耀武扬威。瓦格纳式的幻觉，她挥舞着鞭子从浓雾中升起。

22.集中营23号营房，内景，外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透过营房的小窗口向外望着。他盯着爱甫勒扑拉兹广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胖女人。《英魂传魂使》音乐。帕斯奎利诺被这可怕的怪物吸引住了。他周围的人很安静。空气十分紧张。人堆人。象暴风雨来临之前，动物们找到避难所那样挤在一起。营房的门突然开了，几个士兵拥进来。叫喊着用拳头猛击犯人。士兵们把犯人拖下床，凶狠地把他们推出门外。剩下的犯人从窗口探出脑袋，想看着同伴们的命运会怎样。帕斯奎利诺和弗兰西斯科被推到一张床上。
弗兰西斯科：他们要把那些犯人带到哪儿去？
从下铺传来声音。
派德罗：谁知道，这些事都是保密的……也许是干活……也许又是去洗个舒适的淋浴吧，或是去烤炉……鬼才知道！
派德罗长着一张与众不同的脸，在那些魔鬼中间显得既高贵又傲慢。帕斯奎利诺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帕斯奎利诺：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派德罗微笑着。
派德罗：我懂得死亡，朋友……我是一个失败的无政府主义者。三个谋杀者，墨索里尼、希特勒、萨拉扎。问题是我们不会用炸弹。纳粹已经把死亡变成美术。
帕斯奎利诺只能听到派德罗所说的一部分。他不敢听，他也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帕斯奎利诺：操他妈的！这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象动物一样任人宰割，没人能动他们一根毫毛？……这些犹太人，还有更多的犹太人，都是那样聪明，那样能干。还有俄国人，他们不是在进行革命吗？……这些人不会造反吗？……要是我能在这个鬼地方结束生命真是幸运！

23.爱甫勒朴拉兹广场和23号营房，外景，内景，白天。
在爱甫勒朴拉兹广场。两名犯人在拉一首华尔兹小提琴曲。浓雾笼罩着这片小广场。使整个画面显得更加不真实。
帕斯奎利诺：耶稣，他们在拉华尔兹！
小提琴声偶尔被枪声打断，他们在枪毙耶些饿得不行和想逃跑的人。帕斯奎利诺茫然地注视前方。
帕斯奎利诺：天主啊，我们就象待宰的羊。不能这样。不……不能这样……
帕斯奎利诺绝望地朝弗兰西斯科跑去。
帕斯奎利诺：弗兰西斯科，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要活，我没有机会活了，我的生命只不过是一堆臭狗屎！
弗兰西斯科看着他。帕斯奎利诺显得很绝望。
帕斯奎利诺：我一直热爱生活。但是，我从来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帕斯奎利诺用坚定的目光看着他们。
帕斯奎利诺：我不能象这样死去。我要离开这里。我能做得到……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黑尔德——那头猛兽，象个恶魔似的，观察着刽子手。

24.帕斯奎利诺家，内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坐在一张矮凳上缠毛线。时间倒回到许多年以前，在世界的这个角落里，充满着和平。
母亲：女孩总归是女孩。帕斯奎利诺，不管她们怎么坏，只要深入她们的心灵，你总会找到一些美好的东西。
帕斯奎利诺不再哭，他泪痕满面。
母亲：有一首歌就是这样说的。（她唱）：
“当你如此处事，你就象一杯浓咖啡，杯底是糖。如果你不搅拌，咖啡就是苦的。……所以我要搅拌，直到甜味升。我可以品尝。……”
他笑着笑着。母亲的笑容不见了。出现黑尔德凶狠的面部。

25.集中营，外景，白天，
犯人们在报数。他们站在寒冷的爱甫勒朴拉兹广场，排成五行。领队慢慢地数着。
领队：一……二……三……
帕斯奎利诺盯着那头猛兽。他轻声哼着母亲教给他的那支歌。他的表情使人想到某种激情和情欲。画面出现海滩，西班牙吉他弹奏出富有罗曼蒂克的情爱之曲。他大胆地勾引黑尔德，以便引起她的注意。他提高声调。弗兰西斯科听到这首不成调的曲子，坚信饥饿和疲乏终于控制了他朋友的大脑。派德罗注意到帕斯奎利诺的面部表情，并指给弗兰西斯科看。毫无疑问，这个疯子，他开始勾引那头猛兽。派德罗真谁以相信，但这是事实。帕斯奎利诺还在对她唱小夜曲。她凶狠的目光扫着在这寒冷的早晨站着的那些犯人。在她点数的时候，她听见帕斯奎利诺歌中的几个字，她那杀人者的目光搜索着唱歌的人。帕斯奎利诺很紧张。他鼓足气凝视着她。那头猛兽慢慢朝他走来。她走得越近，帕斯奎利诺的声就越小。终于，声音消失了。他垂下眼睑，他不敢再做这种爱情游戏了。那头野兽差不多挨近了他的头，他抬起眼睛，用超人的力量给她一种最富有诱惑力和温情的一瞥。她的蓝眼睛里根本就不在乎那种表情，但她并非真的不感兴趣。她的目光转向其他犯人。尽管她只看了他一眼。但是，他很快活，总比不看要好。她走开了，他的目光紧跟着她肥胖的身躯。

26.23号营房，内景，夜。
没有灯覃的灯照着肮脏的房间。灯是从来不关的。帕斯奎利诺和弗兰西斯科蜷缩在最高的一层铺上。
弗兰西斯科：你真的疯了！
帕斯奎利诺：我失去了什么吗？我只是想走……
弗兰西斯科：太危险了！她是一个虐待狂！
帕斯奎利诺摇摇头。他决心继续实行他的疯狂的计划。
帕斯奎利诺：我想我已经给你解释过了。我想起了我妈妈。不管这个女人是多么残酷。也许还有些美好的东西。也许她需要爱……你明白，弗兰西斯科，也许我还不太清楚。但是，对女人我是行家。
弗兰西斯科开心地回答，尽管他很累而且情绪不高。
弗兰西斯科：我从来也不怀疑这一点……
帕斯奎利诺：想知道在家里，他们习惯叫我什么吗？帕斯奎利诺七美人！
弗兰西斯科很偷快。
弗兰西斯科：他们是那样称呼你吗？
帕斯奎利诺：你不信吗？我知道我长得丑……
弗兰西斯科：远远不止……你比人恶心。
帕斯奎利诺：真够怪的，尽管我长得丑，女人总喜欢盯着我。别人一看到我就问，我这么丑怎么能做到这一点。他们说一定是因为我有魅力：我有“七美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弗兰西斯科：不，我不懂，但我相信……
帕斯奎利诺：我不是在吹牛，女人真的喜欢我。或者说曾经喜欢过我……老实说，近两年来我都没照过镜子。那时候我很丑，所以我现在就想弄清楚我长得怎么样。
帕斯奎利诺想到这里很伤感，眼泪饱含眼眶。
帕斯奎利诺：这些年过去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呢？牙松了，眼睛差不多睁不开，骨瘦如柴，我觉得我的臀部开始下垂。弗兰西斯科，请你好好看看我，告诉我实话。
帕斯奎利诺抬起头，让弗兰西斯科仔细看着他的模样。
弗兰西斯科：你真让人恶心，我不想看！
帕斯奎利诺坚持要他看。
帕斯奎利诺：不，我只是试试……我要活，弗兰西斯科。我想要孩子，我想看到我孩子的孩子，我还想看到我孩子的孩子的孩子……
派德罗在下铺喊了起来。
派德罗：说什么呢？你们这些臭狗屎？
派德罗大笑。帕斯奎利诺侧过身，一把抓住这个无政府主义者的衣衫。
帕斯奎利诺：操你妈！你敢骂人？你嘲笑我？
弗兰西斯科冲过去把两人分开。
弗兰西斯科：你疯啦？
派德罗没有反应，他只是笑，任帕斯奎利诺摇他。
派德罗：我本人没什么可反对你的，但你的话确实是一堆臭狗屎。
帕斯奎利诺叫他滚，爬到他的角落那儿去。
帕斯奎利诺：滚蛋！
派罗德：你知道，你孩子越多，你的末日到得越快。
弗兰西斯科对这个无政府主义者说的话很感兴趣。
弗兰西斯科：你什么意思？
派德罗在床上伸展了一下身子，慢悠悠地说道。
派罗德：十三世纪，世界上有五亿人。十四世纪，有十亿人。出人意料，现在死了二、三千万，再过二、三百年将是一、二百亿。那么，你们想想，地球上的每个龟落都比这个集中营糟得多。人类将为一片面包而互相残杀，一个苹果也要全家人平分。那时，世界的末日也就来临了。
帕斯奎利诺和弗兰西斯科认真地听着，完全被这个无政府主义者说的话吸引住了。
派德罗：因为我相信人类，所以我才感到一种真正的耻辱。一种新型的人类就要出现……不是那种使大自然失去平衡和协调的兽类，而是文明的人类，他能找到和平以及自身的协调。
弗兰西斯科惊呆了。
弗兰西斯科：你在说什么？必须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秩序之中？
派德罗：秩序？不，这儿的那些野蛮人不是很有秩序吗？……不，我们需要自由。这只是希望，自由的人类。

27.托托诺的卧室，内景，夜。
画面慢慢变成帕斯奎利诺枪击托托诺。托托诺找衣服。帕斯奎利诺慢慢移动着，向床走去。他简直不相信发生的一切。

28.唐·莱夫尔的办公室，内景，夜。
大办公室里有几座很显眼的骑马者雅像。房间里唯一光线来自桌子上的台灯。唐·莱夫尔穿着短袖衫，坐在桌子旁，欣赏一只篮子里的无花果。站在他面前的是帕斯奎利诺。他面无血色，表情忧郎，唐·莱夫尔很轻松，脸上露出得意的样子。他的样子就象一个孩子得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一样。唐·莱夫尔用一把很精致的猎刀在削一个无花果。他精心地把它分为四瓣，拿起其中一片，蘸着果汁。帕斯奎利诺不耐烦地等着。
唐·莱夫尔：你犯了个错误。伙计，你应该等他拔出枪。
帕斯奎利诺：我等了！整整等了五分钟，但他没有枪。
唐·莱夫尔：你不应该先开枪。你应该给他一支枪。
帕斯奎利诺无望地耸耸肩。
帕斯奎利诺：可是……我只有一把……
唐·莱夫尔：你早应该准备好。你应该买两把。在这种事情上，你应当谨慎。……谨慎是最重要的……谨惧的做法应该是走进那房间，把枪扔在他的膝盖上……“喂，你这婊子养的！”那时，那家伙肯定会抓起枪。然后，你再向他射击。这属于自卫，因冲动而犯罪。只要几个月他们就会放你出来，给你自由。并且还能得到别人的尊敬。
帕斯奎利诺：唐·莱夫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唐·莱夫尔：一个谨慎的人应该想到！现在，我们有麻烦了……尸体必须处理掉。你失去了你渴望得到的尊重。你知道，真正得到尊重必须是别人懂得你在干什么，可这种事没人理解你……一定要把他的尸体弄出这个城市，也许运到美洲比较安全。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人们也许会怀疑，但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帕斯奎利诺：那我做些什么呢？把他扔到海里面去？
唐·莱夫尔：不行，他会象木塞似的漂在海上……你就会象个傻瓜一样在监狱里了结一生。
帕斯奎利诺：太可怕了！
唐·莱夫尔：我们现在必须想一想……
帕斯奎利诺：唉！要是能绝处逢生有多好！
唐·莱夫尔：亲爱的，每个人都有走运的时候。但想比别人过得好必须有本事！他必须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
帕斯奎利诺：我做得到，唐·莱夫尔……
帕斯奎利诺帮他穿上茄克，绕过大雕像。他们出去了。
唐·莱夫尔：别紧张，孩子。我看你很紧张。静下心来。
帕斯奎利诺：很平静……
唐·莱夫尔：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不愿提起那些强人的名宇。因为一提起那些人他们自己就会发抖……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帕斯奎利诺：我懂了，唐·莱夫尔……
唐·莱夫尔：你是个聪明人，领会得真快！
帕斯奎利诺：我懂你的意思……
唐·莱夫尔：这就是我要说的话。你会有机会成为我们刚才提到的那种人的。你一定会成为那种人的。

29.忽隐忽现的人体，水下，白天。
一个怪物脚上坠了一块水泥板，他迅速地深入海底。
唐·莱夫尔（画外）：我告诉过你，尸体一定要处理掉。不要听信那些人说的，美国制度完美无缺的废话。就在那不勒斯我们为叛徒发明了水泥鞋，芝加哥和纽约的那些人不过是低贱的剽窃者。

30.处理尸体的场面，太平间，内景，夜。
一具尸体躺在桌子上的棺材里，周围是花和蜡烛。收殓人从窗外拖进一个袋子，他们把放在棺材里的尸体拉出来，放在另一口棺材的旁边。他们小心翼翼地把棺材盖钉上。
唐·莱夫尔（画外）：双人棺材也是我们的发明。你在那不勒斯看到的葬礼，你真的弄不清棺材里有多少具尸首。在特别混乱的时期，一口棺材挤着放三具尸体……我敢向你保证，这些方法都是在那不勒斯发明的。

31.处理尸体的场面，芳塔尼拉公墓。
在这个著名公墓的一角有一处被称为“尸体收藏处”，在那儿，多年以后的尸体已变为骷髅。它们被竖立起来，成堆的尸骨和头颅供人观赏。几个矮个子老太太开始打扫骨头。两个男人抬着一具骷髅走过去，把它和别的骷髅放在一起。
唐·莱夫尔（画外）：你记得芳塔尼拉公墓吗？它第一次“开张”大约有五百具骷髅，现在已达五千。你知道谁使它增加了四千五百具尸体？

32.托托诺的房间，内景，夜。
唐·莱夫尔（画外）：我想让你提供一些原始资料。打个电话通知我。

33.犯罪场面，内景，白天。
地板上放着三只手提箱。一袋锯末。帕斯奎利诺穿着T恤衫，长裤，戴着帽子，系着围裙。他把锯末倒进桌子底下的一个盆子。托托诺的尸体放在床上。帕斯奎利诺向床走过去，喝了一瓶酒。他感到恶心，但他决定要把这件事办完。时间到了，他站在受害者面前，用一条被单把他裹起来，突然他干不下去了。他有点儿歇斯底里。他象孩子似的跺着地板，咬着手指。把头向墙上撞，他终于平静下来了。他蜷缩一团。喝了一整瓶三星牌白兰地。他又准备干下去，他把尸体弄下床，尸体太沉了。他放下尸体，最后把他抬到“手术”桌上。尸体放出臭味。
帕斯奎利诺：臭死人，妈的！丑鬼，尖嘴猴腮！听这些屁声，象热气球。我是说，他浑身是热气。
帕斯奎利诺拿起斧头，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现在他象十足的醉鬼。但禁不住颤抖，他朝尸体走过去，举起斧头。他突然瘫下去了。

〔上期结束处情节：帕斯奎利诺拿斧头处理托托诺的尸体，然后装入三只手提箱……〕

34.胡同，外景，早晨。
清晨，一辆人力车向市场拉去，渐渐地使胡同里有了生气。随着摄影机出现另一个胡同口，一辆人力车门突然打开，从车上卸下三只手提箱放在地上。帕斯奎利诺透过窗口东张西望。很显然，他还酒醉未醒，但他仍不顾一切地进行着这一切。他拉上身后的窗帘，确信没人看见，弯下腰提起箱子。他没想到箱子重得提不起来。箱子确实很沉。帕斯奎利诺有点儿害怕。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只把箱子抬高了几英寸。但他不能停下来。他走了三步停了下来，他浑身冒汗，吓晕了头。但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它们提到大路上去。在那儿可以拦一辆出租车或一辆轻便马车。一条德国牧羊狗开始跟着他，一种奇怪的气味引起了牧羊狗的注意。这条狗拖着一个盲人。盲人无法使狗停下，他为自己的安危担扰。帕斯奎利诺盯着那条狗。他感到要是这家伙注意他的箱子就会引起所有过路人的注意，他极力摆脱那条狗，猛踢它。他差不多要哭了。

35.大路，外景，白天。
盲人：菲斗，怎么啦？……干吗拖着我？嘿！别这样，谁在那儿？……你是谁？说话，你追什么呢？菲斗，别拉，我要摔倒了！
帕斯奎利诺拦住了一辆马车，把箱子放上去。
盲人：菲斗，畜牲！……到底怎么啦？
帕斯奎利诺踢了狗一脚，上了马车。
赶车人：去哪儿？先生。
帕斯奎利诺：去车站……操你妈的，该死的狗。
狗不追了，但是盲人被帕斯奎利诺的最后一句话惹恼了。
盲人：你这婊子养的！和一个可怜的瞎子捣蛋。

36.那不勒斯街道，外景，白天。
马车慢悠悠地穿过那不勒斯街道。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37.车站，外景，白天。
马车停在车站前面。一群搬运工涌过来，他们打着闹着抢生意，帕斯奎利诺看着他们，感到他们就象一群饥极了的老鼠。
搬运工：先生！
帕斯奎利诺推开他们。
帕斯奎利诺：别碰我！
搬运工走开了，帕斯奎利诺取下箱子，付了车费，搬运工恶狠狠地看着他。
搬运工：大人，很抱歉。我们不碰你的箱子！
帕斯奎利诺感到太过分了。
帕斯奎利诺：对不起，我自己能拿。
搬运工不高兴地看着他。
一搬运工：你自己干吧，穷鬼！
付完钱，帕斯奎利诺企图提起三只箱子，好象他的箱子轻如羽毛似的。
一搬运工：我倒想看看他怎么提？
帕斯奎利诺用尽全身力气提起箱子，他的血管似乎要炸了，搬运工们还在嘲笑他。
一搬运工：喂，瞧这个大力士……乡下佬！……他就要不行了，等着瞧吧！
帕斯奎利诺气疯了，但他知道自己提不起来。
帕斯奎利诺：好吧……
他转向一个比较友好的搬运工。
帕斯奎利诺：劳驾，帮我提一下。
搬运工提起箱子，装上人力车。帕斯奎利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动作。其他搬运工不再讥笑他了。
一搬运工：瞧，大力士投降了……给他个教训，你压根儿就不该帮他！
搬运工装好箱子，笑着把车拉走了。
搬动工：别在意。你去哪儿？
帕斯奎利诺：赶罗马——热那亚——都灵的火车……他们是否希望每人都得一份钱？
帕斯奎利诺用一只手护着箱子，走向车站。

38.咖啡馆，内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在打电话。他尽可能用文雅的口吻说话。
帕斯奎利诺：唐·莱夫尔……是我……对不起，这个时候打扰你，奶酪已经通过巴拉莫、米兰、热那亚运出去了。
他把话筒贴得更近些。
帕斯奎利诺：……一切顺利。象你所说，人需要想象力。一切顺利……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39.帕斯奎利诺家，内景，白天。
叫声，门开了。帕斯奎利诺的姊妹们冲进屋子，想安慰柯塞蒂娜。
柯塞蒂娜：杂种！他把他杀了！他杀了我的托托诺！畜牲！
帕斯奎利诺跳下床，冲向窗户，现在警察已进入房间。
警长：拦住他！别让他跑出院子！停下，帕斯奎利诺逃不了，你被包围了！

40.院子，外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象杂技演员从一个阳台，象空投伞兵跳上、跳下。女人们喊叫着，但没有人阻止他。警察紧追不放。帕斯奎利诺跑到另一头，转身看着警察，警察刚刚爬到另一幢房子的房顶。帕斯奎利诺很得意。
帕斯奎利诺：你们都给我滚开！你们永远也抓不住帕斯奎利诺。七美人还活着！
他转身要逃，一头撞在跟在身后的警察的怀里。警察看看他。摇摇头。
警长：蠢货！
帕斯奎利诺：我错了一步。

41.集中营，外景，白天。
一群犯人被领到外面看别人受罚。黑尔德用她那凶狠的声音宣读命令。有两名犯了严重罪行的犯人，要被鞭打二十下，就是因为他们用了营房里的几片木头生火以便煮一碗野草汤。
黑尔德（用德语宣读命令）。
翻译：5号营房，两名犯人折了几块木头。所以，损坏了德国的财产。以下犯人也要受罚……
黑尔德“咔嚓”一声立正，转过身，向那些准备执行命令的军官敬礼。两名犯人光着上身，绑在一根锯木架上。鞭打开始。一名士兵大声地数着。
军官：一……二……（一直到二十下）。
黑尔德离去。犯人们看着这严刑的场面。帕斯奎利诺小心地穿过犯人队列往回走。弗兰西斯科不安地看着他。
弗兰西斯科（轻声地）：你疯啦？
帕斯奎利诺：别管我！
另一犯人好奇地看帕斯奎利诺在干什么。
犯人：你要干什么？
帕斯奎利诺：闭嘴！
黑尔德停下，与另一女军官聊天。她俩站在悬着晃动的犯人尸体下面。她俩互敬纳粹礼。黑尔德走开。军官还在数着，我们能听到被罚人的喊叫声。

42.集中营里的过道。
帕斯奎利诺沿着墙移动着，跟在那头猛兽的后面。

43.厕所，外景，白天。
几名军官在一个小屋里张贴命令条例。这个小屋是专门用来犯人阅读当天事件的场所。黑尔德看着。她朝军官满意地点着头。
黑尔德：真棒！
她双手放在背后，臀部很大。她仔细地看着那条命令。帕斯奎利诺从厕所出来，用唾沫抹平头发，弄弄胡子和眉毛。他戴正帽子，鼓起勇气。他嘴里吹着小夜曲走出厕所，径直走向那头猛兽。帕斯奎利诺仍吹着口哨。黑尔德听到声音，抬起头。就象麻雀找伴儿一样，帕斯奎利诺跟她打招呼。他的双眼半睁半闭，做出一副多情的样子。黑尔德看着他。他多情地眨着眼睛，想贏得她的好感。他唉声叹气，好象是说“我能做什么——我多喜欢你，尽管我知道这是在找麻烦。”猛兽生气地看着他：“这个婊子养的要拿我开心？”她脖子上青筋开始鼓起。她用德语恶狠狠地叫了几声，然后，用鞭子抽帕斯奎利诺的脖子。这可怜的家伙回到厕所的小屋里。

44.集中营，外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一个人在集中营的广场上。那头猛兽坐在摩托车的边座上，浓雾笼罩着集中营。摩托车转来转去。帕斯奎利诺举止不正常，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他跪下象条可怜虫，他想象她那张可怕的脸笑，点头。黑尔德摇着头。摩托车开走了，溅了帕斯奎利诺一身泥。在爱甫勒朴拉兹广场中心。帕斯奎利诺险些晕倒。进入往日的回忆。

45.革莱瑞亚，外景，内景，白天。
我们又回到了阳光明媚的那不勒斯。一个报童正喊着报纸的头条新闻。
报童：凶手终于招认了，请看一看。帕斯奎利诺·弗朗发索干的。最新消息！凶手招认了！

46.监狱接待室，内景，白天。
报纸头条新闻的全景。“那不勒斯怪物供述。”“他把受害人锯成碎片，用三只箱子运出去。”“黑社会的恐怖谋杀。”“凶手陈述罪行。”“康格米尼律师十分生气。”
律师：你的意思是你承认了？
帕斯奎利诺傲慢地回答。
帕斯奎利诺：是的，先生。
律师把他的公文包扔在报纸上。
律师：孩子，你怎么干这种事？见鬼，我该怎么办？你承认了……招认？也不给我个机会，该死！
帕斯奎利诺：要是我告诉你真相，你也会为我所干的事而骄傲……我是有身份的人。
律师：你是一堆屎。你就是这样的人。
帕斯奎利感到被他侮辱了。
帕斯奎利诺：好大的胆！把话收回去。臭狗屎！
帕斯奎利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律师：放开！你想干什么？也想把我杀了？放开！否则，他们会禁止我们见面的。
帕斯奎利诺：收回“一堆屎”这句话。
律师：就算收回吧……我的意思是说你毫无经验……孩子，你明白，你这样做会把你自己毁了的，也败了我的好名声。原因是，我再也没有办法救你了（他指着报纸）“那不勒斯的怪物招认了。”……“凶手把被寄者切成碎片……我们彻底完蛋了。唯一的出路……说你神经不正常。
帕斯奎利诺平静下来，但他感到疑感不解。
帕斯奎利诺：什么意思？
律师：你知道，你只有装疯。
帕斯奎利诺，先生，我是个严肃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我的名誉。我不想当傻瓜。
律师感到不安。
律师：可是，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不明白，我们在谈论死刑。孩子，这是生死攸关问题。
帕斯奎利诺有点慌张，但很庄重。
帕斯奎利诺：我就装疼吧。
律师：难为你了。我只想帮唐·莱夫尔的忙。我不能为了你而毁了我自己的生活。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你想叫我干什么？想想，这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决定装疯，我将为你辩护。要是你选择名誉，那我就忘了这件事，你可以“光荣就义”。你现在就可以叫她们进来。
姊妹们和母亲冲进房间，吵吵嚷嚷，说说笑笑。帕斯奎利诺抓住铁棱。
帕斯奎利诺：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亲爱的帕斯奎利诺。
柯塞蒂娜：帕斯奎利诺……我的帕斯奎利诺！
帕斯奎利诺：妈妈！
她们的眼里噙着泪，隔着铁棱和帕斯奎利诺拥抱。柯塞蒂娜走过去和律师说话。
柯塞蒂娜：有什么新的消息，先生？
帕斯奎利诺：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小家伙，你觉得怎么样？我的天使……你离开我们这么久……
帕斯奎利诺：我的感觉就象臭狗屎。你们怎么样？唐·莱夫尔帮忙了吗？
妈妈：他只是嘴上大方，直到今天，我们连他的一分钱也没见到。
帕斯奎利诺不明白她的意思。
帕斯奎利诺：怎么会呢？
帕斯奎利诺抬起眼睛看着姊妹们。过了一会儿，她们向柯塞蒂娜那边走去。她还在和律师说话。
律师：柯塞蒂娜，我尽力而为吧。你知道，我会的。……哇！知道吗，你是一天比一天漂亮！
柯塞蒂娜毫不含蓄地在跟他调情。她穿着一件很时髦的衣服，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她腿上的吊袜带。帕斯奎利诺睁大眼睛。
帕斯奎利诺：别再那样，柯塞蒂娜！
柯塞蒂娜转身看着他；耸耸肩。
柯塞蒂娜：帕斯奎利诺，我是情不自禁……
妈妈试图向帕斯奎利诺解释。
妈妈：瞧，你的律师是本城里最好的律师。唐·莱夫尔建议我们聘请他的。他要价很离，我们又没有钱。你是为她才坐牢的。她已经改了……
帕斯奎利诺觉得心酸。
帕斯奎利诺：改是一回事，当妓女是另一回事！
墙角处，柯塞蒂娜温情而性感地看着律师。
柯塞蒂娜：耐心点，先生。为了我吧……
帕斯奎利诺被这群不知情理的人伤透了心。
帕斯奎利诺：有时候，生活真象一场闹剧。

47.监狱广场，外景，白天。
一个犯人在做健美操。帕斯奎利诺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走来走去。他很高傲，对做这种操不屑一顾，觉得有失体面。律师的决定弄得他心烦意乱。那个犯人边做操边转身向他。
犯人：嘿！要是你不做操，你的臀部和腹部将来会下垂的。到那时再做，可就来不及了。来，跳吧！要是你想要一副健壮的身体，做操是最基本的运动。一…二…三…四…
犯人的动作停住。他盯着帕斯奎利诺。帕斯奎利诺的表情变了。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双手平稳地放在屁股上，下巴向前伸着，眼睛呆痴。犯人还盯着他。过一会儿，帕斯奎利诺开始大喊大叫。
帕斯奎利诺：意大利人民！
犯人：你以为你是谁……墨索里尼？
帕斯奎利诺：……战争赐予高尚之印。
墨索里尼的拙劣模仿。犯人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听到叫声，狱卒开始朝帕斯奎利诺那儿跑去。帕斯奎利诺真的疯了。
帕斯奎利诺：……谁有勇气面对这些国家……
犯人们对帕斯奎利诺的讲演喝彩、吹口哨。
犯人们（全体）：领袖！……领抽！……领袖！
帕斯奎利诺：这是意大利人民的美好时期，我们准备把他们送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狱卒冲上去按住帕斯奎利诺，他一个劲儿地胡说八道。
犯人们：领袖！……领袖！……
犯人们鼓掌，帕斯奎利诺被拖走。
帕斯奎利诺：哦，哦，啦啦啦啦啦……滚蛋！
犯人（唱）：万岁！伟大的民族英雄……

48.法庭，内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在受审。他面无血色，疲惫不堪。但是他的表情很庄重并且显得高傲。他巡视法庭。事件所涉及的所有人物都出庭了。卡洛琳娜悲伤地看着他。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给他一个飞吻。他母亲和七姊妹也在那儿。执行官读起诉书。帕斯奎利诺只注意到他的姊妹们都浓妆艳抹，装饰得和柯塞蒂娜一样。他尖刻地看了他母亲一眼。他的头较轻摆动了一下，眼睛里射出光，问他母亲她们为什么都变成这副模样。母亲看了一眼姑娘们，然后看着帕斯奎利诺。她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实际上她们都追随着柯塞蒂娜。姑娘们很不自在。她们也低下头。帕斯奎利诺气坏了。他还用眼神问母亲为什么，她耸耸肩，好象说：“我们有什么办法？律师要价很高。”她用双手做了个手势，所以我们不得不解决这个难题。帕斯奎利诺垂下双眼，他的精神垮了。现在，他的名誉丧失殆尽。执行官单调的声音继续朗读起诉书。当唐·莱夫尔与律师交换眼色的时候，帕斯奎利诺眼里含着眼泪。律师们收拾公文。柯塞蒂娜和母亲哭泣。帕斯奎利诺转向卡洛琳娜。卡洛琳娜的面部特写。他们把他带出法庭，他回头看着卡洛琳娜。

49.阿瓦萨火车站，外景，白天。
火车在烟雾中，帕斯奎利诺由两名警察带走了。他们给他戴上手铐。周围的树枝很荒凉，农妇们转身看着他。女人们投过同情一瞥。两、三个孩子跟在他后面。两名警察把他带到很小的警察署。

50.警察署，内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坐在一张板凳上，另一个犯人在房间里等着。这个犯人对他很友好。他看上去象个教授。深陷的眼睛说明他有丰富的知识和旺盛的精力。
教授：政治犯？
帕斯奎利诺：不，杀人犯……帕斯奎利诺……
帕斯奎利诺漫不经心地点上一支烟。给教授一支，教授表现出很机敏的样子。帕斯奎利诺指着自己。
帕斯奎利诺：……那不勒斯的怪物……
他用小指头弹下烟灰。完全是一副玩牌能手的样子。
帕斯奎利诺：……完全是神经失常……十二年。
教授被这个怪人逗乐了。
教授：你是幸运儿，我二十八年零四个月。
帕斯奎利诺听了莫名其妙。
帕斯奎利诺：哇！二十八年，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教授：我的罪行就是思想……在这个国家公民所犯的最严重的罪行。
教授看着墙上的墨索里尼的照片。
教授：他不喜欢。
帕斯奎利诺：这么说，你是反法西斯主义者……
教授骄傲地一笑。
教授：社会主义者。
帕斯奎利诺很有趣地看着他。
帕斯奎利诺：事实上我对此知道的并不多。爸爸是个社会主义者……也是个泥瓦匠……啊，至于我，我有别的兴趣。……
他指着墨索里尼的照片。
帕斯奎利诺：……事实上我非常喜欢他……不管怎么样，他确实带来一些变化……他给我指引了一条宽阔的大道，创造了一个帝国……外国人都羡慕我们，因为我们有这样一位伟大的领袖……当他出现在阳台上时……他的眼睛，他的声音……啊，大家都尊敬他……瞧，在他出现以前，人们总是往我们的脸上吐涶沫。他真的闯出了一条路，在他到来以前，大家总是罢工。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教授耐心地听着。
教授：的确，他把面上的事搞得不错，取消了工会和阶级斗争。结果，生活费用增长到一九一九年的两倍，而工资却下降了。你说大家都羡慕我们的墨索里尼先生。但是，我告诉你，羡慕他的是工厂老板，而他们是孤立的。意大利人民仍然在挨饿。他们得到了什么，他们只得到了他在阳台上喊出的甜言蜜语。
帕斯奎利诺很惊讶，还有人不为法西斯说话。
帕斯奎利诺：轻点儿……你不小心别人会听到的。
教授很伤心。
教授：为那个时候的自由、罢工祝福……我相信我们是强大的。我们自己要避免灾难。否则，我们的末日就要到来。
帕斯奎利诺笑了起来。
帕斯奎利诺：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坐二十八年牢了。

51.阿瓦萨精神病医院女病房，内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从一个床头柜里偷了几支香烟，听到他在画外说话。
帕斯奎利诺：所以，我要坐十年牢……谁知道……既然你进来就得受人统治……我要做个医生，当个好护士……我们那不勒斯人要干什么就能干得好……假如没发生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在女病房当个护理员……我是真正的第七天使。
他从床头柜里偷烟。这个床头柜是一位老太太的。老太太好奇地看着他。帕斯奎利诺弯下身，掀起她的床罩。
帕斯奎利诺：啊，你这可爱的小老太太，你醒着呢！让我看着你撒尿……哼，不太好，撒得不够……我们都要撒尿！……撒尿是生命，尿撒得越多你活得越久！
帕斯奎利诺把床罩放在手推车上。把他搜集的东西放在一起向前推走。他穿过一排排床。几个护士进来，其中有一位中年医生。帕斯奎利诺突然表情十分可怜，象一条斗输的狗。
医生（带外国口音）：帕斯奎利诺今天你感觉怎么样？你喜欢当护理员吗？好！干得不错！
她和蔼地摸摸他的脸颊。
医生：我要给另一个精神病人做实验的申请已经批准了。我们要做这个试验，一定弄清躲到这儿的罪犯。
医生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医生：他们应该呆在监狱……是不是？……你好吗？约瑟芬小姐这边儿走。
帕斯奎利诺把床单送到大厅的另一头，然后，爬了几阶楼梯。楼梯是通向走廊的。这里重病人全都锁在很小、墙上装有衬垫的屋子里。

52.走廊，内景，白天。
一张半掩的门里传出声音。声音引起帕斯奎利诺的注意。他走到门口，东张西望地看看有没有人过来。然后，向里探视，看看谁在那里。

53.精神病院单人病房，内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出现在门口。一道屏风挡住他的视线。他跨出门，做最后一次检査。然后回到房间，关上门，绕过屏风看到一个漂亮的病人绑在床上。她的身体弓在床上面向门。好象她能摆脱束缚出去。她两腿分开，两手绑在脑袋上面，敞开的衬衣，露出一对丰满的乳房。帕斯奎利诺顿起猥亵之心。他走近仔细地看着，抚摩她。把衬衣向两边扒开。他觉得很得意，而她好象也乐于他那样的动作。
女人：你要干什么？
帕斯奎利诺：你认为我会干什么？我不会放弃天主赐予我的这次机会。好几个月我都没有女人了！所以要你耐心点儿，对我好点儿……如果你保持安静，我们一会儿就完了。既美妙又痛快。
帕斯奎利诺挨近她的脸。
帕斯奎利诺：你也想要吧？
女人看着他，然后闭上眼睛。他吻她，但她如闪电一般咬了他一口。帕斯奎利诺因为害怕被发现没有喊出声。他倒退了几步，他的嘴唇在流血。他使劲打了她一记耳光。
帕斯奎利诺：你这臭婊子！
这可怜的女人不顾一切地扭动着，想摆脱帕斯奎利诺。
帕斯奎利诺：别动！……住嘴……你别给我找麻烦！
帕斯奎利诺纠缠着她，抓起一块纱带堵她的嘴。
帕斯奎利诺：现在你该闭嘴了，嗯。
他粗暴地揉弄她。她象一匹野马反抗着。帕斯奎利诺很老练地骑在她身上，帕斯奎利诺把她强奸了。
帕斯奎利诺：这个疯子咬了我一口。我要使你真的变疯！丑货……疯子……

51.帕斯奎利诺被一盆刺骨的凉水浇了一身。

55.精神病院病房，内景，白天。
两名护理员把帕斯奎利诺打得死去活来。他们脱下他的裤子，穿上紧身衣和一个围兜儿。他们打了他几分钟。一度傲慢的帕斯奎利诺现在半裸着，象个木乃伊。他们把他扔到为那些不听话的病人设计的特制床上。
一护理员：感谢天主！他在这儿感觉新鲜吧！你再敢试一次……
帕斯奎利诺七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床很长。床中间有个孔，是供他排泄之用。

56.震疗室，内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无奈地躺在床上。他身上缠着电线、电极，脱脂棉和橡皮塞子。他嘴里塞着东西，以防止他咬舌头。他疼得直翻白眼、咧嘴。电震机发出嗡嗡声，两个护士对他的痛苦熟视无睹，他们坐在床边看着报纸。

57.墙上装有衬垫的病房，内景，白天。
这是一间很小的病房。唯一的光线从监护窗射进来，帕斯奎利诺象一根意大利香肠似的被绑了起來，靠在床上。
医生（画外）：帕斯奎利诺，要是你承认了你那不可告人的罪行，你就是正常人。你不能毫无希望地混日子。
医生流着汗，平静地坐在旁边的一张床上。
医生：你真应该保持安静，你知道精神病治疗是根据你每天的行为而进行的。
帕斯奎利诺哀求的祥子。
帕斯奎利诺：医生，要是我在这儿一声不吭地呆八年，等到我出去时我真的会成为疯子。
医生：瞧，你反抗……唯一可能就是意大利参战。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所有强壮的人，所以我们要把你放出去，你只要是自愿的，我敢肯定他们会选上你的……
帕斯奎利诺专心地听着。
医生：精神正常不正常并不重要。只要我们提供一张精神病患者报告，说明你全愈了，你就可以走了。
帕斯奎利诺无法理解内心的激动。
帕斯奎利诺：大夫，天主赐给我运气。我想活……这要求不过分吧？
她十分理解地看着他。
医生：我试试，帕斯奎利诺，但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战争会在血洗之中结束。
帕斯奎利诺对此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出去。
帕斯奎利诺：哪儿都比这儿好，只要我活着，我准备干一切事情。

58.爱甫勒朴拉兹集中营，外景，夜。
他的身影被探照灯照得忽明忽暗。他举着双手，站在爱甫勒朴拉兹——空旷的广场上。他的表情使人感到饥饿和绝望。他的双眼微微睁着，他哼着一首那不勒斯老歌。帕斯奎利诺轻柔地唱着“哦，玛丽亚。”好象是这支歌激励着他活下去。他从歌词中获得力量。歌声越来越大。他一边唱着一边晃动着细脖子。他唱着仿佛回到了摩格利娜小城，在他女朋友的阳台底下唱小夜曲。
帕斯奎利诺（唱）：
打开你的窗户玛丽亚，
看着街道这样，我就可以看见你……
他用尽全身力气唱起来。
帕斯奎利诺（唱）：
哦，玛丽亚；哦，玛丽亚，
为了你我长夜不眠……

59.黑尔德的办公室，内景，办公室。
那头猛兽坐在办公桌边。房子里半明半暗。她的面前是另一个女军官。黑尔德在打电话。
黑尔德（用德语说话）：……
房间里能够十分清楚地听到帕斯奎利诺的歌声。

60.爱甫勒朴拉兹集中营，外景，夜。
帕斯奎利诺完全失去理智大声唱着。
帕斯奎利诺（唱）
让我和你过一夜……
哦，我的玛丽亚。
我整夜里思念着你。
……哦，我的玛丽亚。
黑尔德推开办公室里的窗子，通过它可以看见爱甫勒朴拉兹广场。她那双猪眼盯着帕斯奎利诺，然后关上窗子。

61.黑尔德办公室，内景，夜。
帕斯奎利诺粗野地闯进房间。他倒在地上，象一条狗似的躺着。帕斯奎利诺看着黑尔德，象一个赌徒终于坐在赌桌前。他担惊受怕，现在一切障碍都不存在了。他可以把这个游戏做完。帕斯奎利诺脉脉含情地看着她。
黑尔德：出去……
党卫军的“死亡天使”命令两名卫兵离开，并让那个女军官也出去，然后把目光转向帕斯奎利诺，他还躺在地板上。黑尔德走到桌子边，坐在上面。让两条腿悬下来，她用那条九根皮条编的鞭子烦躁地敲着靴子。她打量着弱小的、可怜的家伙。他用一种滑稽可笑的眼神看着她。突然，她跟他说。
黑尔德：你玩什么鬼把戏！你这根通心粉。
帕斯奎利诺仍然脉脉含情地看着她。
帕斯奎利诺：耶稣，你说意大利语……我终于可以和你说话了！你是巫婆，还是仙女？亲爱的天主告诉我你是谁。……你迷住了我。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我……
黑尔德没有动。她听帕斯奎利诺说话。然后，她没好气地摇摇头。
黑尔德：你说什么？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通心粉。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帕斯奎利诺：我爱你！我爱你！
黑尔德满验怪相，听着帕斯奎利诺的话。她从餐桌上拿起一杯啤酒。过了一会儿，帕斯奎利诺觉得他要死了。她那双蓝色的神秘莫测的眼晴将决定他的命运。最后，她转向他。帕斯奎利诺仍然看着她，脉脉含情。那头猛兽呷了一口冒着泡沫的啤酒。然后，向他挥挥手。
黑尔德：脱衣服……
帕斯奎利诺很失望，他不能相信听到她的话。
帕斯奎利诺：对不起……你是说让我脱衣？
那头猛兽点着头。
帕斯奎利诺：噢，我明白……
他想抓住这个机会。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只是为了挑逗才接近她。然后他开始脱衣服，象精采的脱衣舞。他让裤子掉下来，仍穿着上衣。因为他觉得他的生殖器太可怜了。他感到炫耀自己的生殖器很可笑，他站在她面前，裸着，瘦骨嶙峋，点着头，象大人对待做错事的孩子那样。黑尔德站起来，慢慢地向他走来。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审现着他裸露的部分。她在帕斯奎利诺面前显得很高大。黑尔德从头到脚打量他，用皮鞭敲着他的头。那头猛兽表情古怪地走开了。帕斯奎利诺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人羞耻的访问。他昂着头，内心充满力量，很温柔地向她笑着。
帕斯奎利诺：好，好……你想玩个痛快。我很高兴，终于使你笑了。
黑尔德没有回头。
黑尔德：你恨我，我知道……人人都恨我。
黑尔德第一次这样说话，不象她发布命令时声大如雷。对帕斯奎利诺来说，这是很大的胜利。那头猛兽看着桌子上方挂着的希特勒画像，她的目光显得严峻。
黑尔德：你想吃东西……你以为用你的爱就可以得到食物。
帕斯奎利诺很严肃，不再装模作样了。
帕斯奎利诺：是的，小姐，我真的饿坏了。但是我内心的感情也是真实的。这你是无法理解的。是的，每个人都恨你，我一生中从来也没见过象你这样的臭狗屎。我本应该恨你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也许我疯了……是的，我疯了。但是，我相信你不象你做出的那样……
帕斯奎利诺放声大哭。但是，继续说着。
帕斯奎利诺：跟我讲实话。你到底是谁……告诉我。……也许你不是个巫婆，也许你是个牺牲品。是的，你是个可怜的牺牲品。你出于职责，才在这里杀害无辜的人民。……巫婆？你不是巫婆，你是牺牲品，就象其他人一样……
黑尔德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帕斯奎利诺说话。她不停地喝啤酒。
帕斯奎利诺：你是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女人！在那套军服里面是玫瑰色的肉体，丰满的，摸得着的肉体。呜呜……呜呜……肉体能使我发疯。柔软、光滑的肉体。……是的，你使我发疯。你的肉体应该让人抚摩、亲吻、拥抱、咀嚼。真的，我为你失去了理智……这可能是疯了，也可能是病了，也可能是邪病。那么到底什么是爱呢？
他说得无法停下来。
帕斯奎利诺：我被爱情冲晕了头脑。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你想杀我？好吧，杀了我。可是你答应我用你自己的手……用你自己的手，求你，小姐……
她毫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点上一支烟。
帕斯奎利诺：抚摩我，请抚摩我。然后我就会幸福地死去……
帕斯奎利诺晃动着，心中充满恐惧，但仍努力表现出他真的爱上了她。
黑尔德：你这个那不勒斯的奥狗屎……你站不起来……看你能把这场戏演到何时？你想吃东西……我知道你想吃……好吧……
她顾不得自己的模样，开始迅速地脱衣服。衬衣、裙子、上衣落到地上。她穿着军用短裤和T恤衫站在那儿。
黑尔德：你先和我做爱。然后，我用我的手把你杀掉……这不是你要求的吗？哼！
她慢慢地、凶狠地向皮垫子走去，躺下，用那根皮鞭有条不紊地打着自己。她浑身的肉抖动着，那头猛兽等着。帕斯奎利诺知道该是让他表演了。他舔舔嘴唇，闭上眼睛。这头猛兽等着他做爱。帕斯奎利诺勉强地笑着。他伸出一只干瘪的手摸着热呼呼、油腻腻、红润润的肉体。帕斯奎利诺冰凉的手使她打了个寒颤。她帮着他做游戏。她紧盯着他，用皮鞭抽打他的没肉的屁股。帕斯奎利诺弯下身把脸埋在她的肥肉里。
帕斯奎利诺：对我好点儿，我对你的爱是伟大的。但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他抚摩她，捏她，吮着她的肉，试图从这个没有心肝的冷血动物身上得到某种反应。她冰冷的兽眼尖刻地看着他。帕斯奎利诺鼓起全身力气，拼命吻她，喘着气，喉咙里咕噜着，揉她，捏她，戳她，挑逗地拍她。他就象沉船中的乘客，用尽一切力量避免自己下沉。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想活下去。她猛抽了他半面屁股一鞭子，还是没有收获。那头猛兽这个“人类的幼虫”站了起来。她端着一只碗。
黑尔德：你没力气做爱……喂，那不勒斯人……吃吧！
她把碗放在他面前。里面堆着面包、罐头肉、调味品。帕斯奎利诺盯着碗。黑尔德点着一支雪茄。
黑尔德：现在，你吃吧，然后做爱……如果你不愿意，你就要死！
帕斯奎利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黑尔德拿把椅子放在他的面前，然后，骑在上面。她开始唱歌。
黑尔德（用德语唱着瓦格纳歌剧中的一段歌词）：……

62.那不勒斯的滑稽剧院，内景，夜。
紧身绸短裤、黑色的吊袜带，性感在动着的身体，极其疯狂。三个小男孩盯着台上的表演。其中之一就是小帕斯奎利诺。也许，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性的意思。菲菲·米格诺尼特正在表演“印度舞蹈”。她扭过舞台，使人想起东方神话里的淫荡妓女。她和舞伴们抖动着大腿，汗津津的，用胯挑逗观众，接着，跳起扭腰舞。

63.那不勒斯，一楼前小院，外景，白天。
炎热的太阳。一个孩子大声地哭着。

64.那不勒斯，一房子的地下室，也许是帕斯奎利诺家的地下室。
帕斯奎利诺和一个姑娘正在一堆羊毛上做爱。

65.那不勒斯，一楼房的楼梯。
在楼梯平台拐角处，帕斯奎利诺和另一个姑娘站着做爱。疯狂地扒下裙子和衬裙。

66.黑尔德办公室，集中营，内景，夜。
帕斯奎利诺用尽全身力气和黑尔德做爱。那头猛兽盯着他。她的一只大手放在他的脸上。也许，她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巨大的力量感到高兴。
黑尔德：我想看穿你……
说着，她扒开他的眼睛。帕斯奎利诺看见面前这个党卫军，大吃一惊。他本想闭着眼睛，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但是，现在他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他的表情，就象一个自行车赛手，在就要到达终点时，突然捽倒，帕斯奎利诺没有屈服。他豁出命，但毫无结果。他全身心地致力于这场“游戏”。他感到自己所渴望的那种荣誉感给了他一种力量，终于把她征服了。这时，那头猛兽扬了扬眉毛。她很奇怪，大自然里还有这等美事。帕斯奎利诺精疲力尽，象一堆散了架的骨头瘫在那里，活象一个九十岁的老人，没有一点力气。象一块剪成两半的破布，他感到很悲哀。他瘫在她肥胖的身体上，证明了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了汉。那头猛兽怒视着这个“人类的幼虫”，猛地用手一推，把他孱弱的身体掀下身去，一脚把他踢到皮垫子上。她站起来。帕斯奎利诺缩成一团。她穿上衣服，朝餐柜走去。餐柜上面有一瓶香摈，几个杯子和一只银色的盘子。她打开灯，喝了一杯酒。
黑尔德：你弄得我直恶心。这样求生存是无耻。你做爱的样子也让人恶心！
帕斯奎利诺躺在垫子上一动不动，浑身是汗。
黑尔德：巴黎有一个希腊人愿意和鹅做爱。他是为了钱，也是为了生存……你这个不耻于“人类的幼虫”，竟还有力做爱……你想征服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你会象那些人一样被留下来……你这个婊子养的……没有思想，没有理想……我们有我们这个优秀种族的幻想，尽管实现它是多么的困难。
帕斯奎利诺连头也没有抬，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黑尔德喝完酒，接着说下去。
黑尔德：你的营房号码是多少？23号，是不是？好，从现在起，你就是犯人头。
帕斯奎利诺没有真正地明白她的意思，也希望如此。他爬起来，向那头猛兽走去。她直挺挺地骑在椅子上，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她象个魔鬼，盛气凌人。帕斯奎利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黑尔德：犯人头，我命令你立即处决六名犯人！
帕斯奎利诺摇头。
黑尔德：听见了？如果你不想干，那么，整个营房都要遭殃。
帕斯奎利诺真的希望自己没有听懂她刚才说的话。
黑尔德：如果你同意，那其他的人就可以吃饭。谁知道，也许，他们还能活下去呢，否则，所有的人将被烧死。这一切取决于你。
帕斯奎利诺：你是个残酷的巫婆。残忍！
黑尔德：你也是，我的地中海杂种。现在，该你扮演屠夫！

67.23号营房一角，内景，黎明。
昏暗的晨光照着集中营。帕斯奎利诺穿着犯人头制服，坐在桌子旁边，研读着一份名单。这份名单决定着那些犯人的命运。
弗兰西斯科：不行！
弗兰西斯科的脸从黑暗里伸出来。帕斯奎利诺看着他。
帕斯奎利诺：是的，不行！那个巫婆很坚决……不是六个，就是所有的人。这些可怜的人，已经宣判死刑了。而我们却拯救了自己的皮肉……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弗兰西斯科：这是一场卑鄙的交易。我们就这样听她的话？我们必须反抗！
帕斯奎利诺：那我们就要完了。
弗兰西斯科：完了就完了。
帕斯奎利诺，去你妈的蛋，弗兰西斯科！你爱说什么说什么。现在，我做主。我随便点号码……我不想知道是谁……
犯人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
弗兰西斯：圣母玛利亚！
派德罗：你只需要五个人，加上我一个！
帕斯奎利诺看着派德罗。派德罗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往前走。他的身体很虚弱，但显得很高傲。
帕斯奎利诺：为什么？
派德罗：我是自愿的……
帕斯奎利诺：你疯了。为什么？
派德罗：我已经活够了！

68.23号营房，内景，白天。
两名后备军军官大声嚷着，让犯人们到广场上集合。
军官：醒醒！喂，起来！
急促的起床号声。时间紧迫。
军官：快点！你们这些通心粉。还睡，快起来。动一动，出去！
大家走出营房。
帕斯奎利诺：喂，排好队。出发！

69.集中营，外景，白天。
一名中尉领着一队党卫军检阅犯人。他们在帕斯奎利诺和那些犯人面前走过，用德语发号拖令，中尉看了帕斯奎利诺一眼，然后，走到广场中央。
女军官：立正！
广场上站满犯人。犯人们排成一队。
帕斯奎利诺：19423、19623、194541、19377、19535、19464……
集中营首领（他用德语重复着号码，然后，大声叫起来）：走，出发！
帕斯奎利诺看着他的伙伴们，表情可怕。他从档案里抽出被选犯人的名单。当他读那些号码的时候，派德罗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没有报他的号码。帕斯奎利诺看了派德罗一眼，然后，目光盯在他手里的纸上。他宣读这次处决的理由。
帕斯奎利诺：在23号营房里，有些犯人偷运食品，损坏第三帝国的财产。他们把营房里的木板折断了好几根。对这种行为的惩罚，就是刚刚提到的那些犯人将被……将被……枪决。
营房长用德语官布命令。派德罗出人意料地冲出队列。弗兰西斯科哈哈地笑起来。
弗兰西斯科：别犯傻！
派德罗：我们必须结束他们的恐吓。我真的活够了！
派德罗象疯子一样穿过广场，不顾紧追在他后面的卫兵的阻拦。
黑尔德：（她用德语叫着什么）
哨声。卫兵一个劲儿地追着派德罗。机枪声。过了一会儿，帕斯奎利诺也跟在后面追。在这场无目标的赛跑中，派德罗成了力量和自由的象征。他向粪坑冲去。
派德罗：弟兄们，我要向粪坑冲去！
帕斯奎利诺：干吗？……你要干什么？
派德罗跑到营房门口，转身大叫大喊，象一个胜利者似的，高高地举起双臂。
瓞德罗：永别啦，你们这群畜牲！
大家齐声：停下，停下！
派德罗消失在厕所里。

70.厕所，内景，白天。
两名犯人蹲在大粪坑边拉屎。看见派德罗冲进来，他们惊呆了。派德罗站住，嘴里叫着。
派德罗：“自由的人类！”
他转过身，冲进冒着泡的粪坑。粪便淹没了他。卫兵和犯人无奈地看着他。帕斯奎利诺停住，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棕色的液体淹没了这个自由人的身子。
卫兵（德语）：回去站好队！
帕斯奎利诺愣在那里。一名党卫军军官推他一把，才使他回到现实中。
帕斯奎利诺：等等！别走！把他拉上来！
一阵机枪声打断了他的喊叫。

71.爱甫勒朴拉兹，外景、白天。
帕斯奎利诺回队。集中营的秩序被一场不寻常的事件打乱了。弗兰西斯科站在广场中央。他朝军官们走去，对他们说着粗话。他完全陷入到自己的仇恨和愤怒之中。正是这种愤怒使他成为自由的人。他象疯子似的叫喊着。
弗兰西斯科：天主诅咒你们这些杂种！
卫兵们涌到他身边，挥着警棒。帕斯奎利诺向他的朋友冲过去，以防止党卫军向他开枪。他跑到弗兰西斯科面前。弗兰西斯科还在狂喊乱叫。帕斯奎利诺用尽全力把他从那帮人中间拖出来，假装揍他，同时又悄声地对他说。
帕斯奎利诺：你怎么啦？……这样干会毁了一切……求求你倒在地上。来，弗兰西斯科，装着倒在地上！
帕斯奎利诺想救他朋友的命，他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帕斯奎利诺：装着倒下。求你了，弗兰西斯科，倒下！别固执，倒下！该死的！
从浓雾中只能看到其他犯人的一双双眼睛。他们被卫兵们拦着。弗兰西斯科没有丝毫的恐慌。他的整个精神崩溃了。帕斯奎利诺一边打他，他一边尖叫着。
弗兰西斯科：我不要活下去……我不能那样做！
他抓住帕斯奎利诺。
弗兰西斯科：死是那么可怕吗，帕斯奎利诺？冲着他们的脸骂“畜牲”，至少，这也是一种满足。
中尉暗示两名卫兵把弗兰西斯科抓到他的面前。他们用来复枪捅他，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痛……他只是愤怒。中尉又读一遍命令。帕斯奎利诺走向前，但他没听懂命令的意思。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中尉把他推向弗兰西斯科。他俩站在大家面前。执行官把命令译成拙劣的意大利语。
黑尔德（德语）：停！23号营房头，立即执行枪决！
军官（德语）：怏点执行命令，不然，对你和其他犯人都没有好处！
帕斯奎利诺还没有听懂。
帕斯奎利诺：要我干什么？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中尉递给帕斯奎利诺一把手枪，然后看着他，等着。后备军让弗兰西斯科向前走。他蜷缩在帕斯奎利诺的脚边。帕斯奎利诺看看四周。中尉觉得帕斯奎利诺没听懂他的命令。中尉走到他面前，抬他的手，指着弗兰西斯科的额头。
军官：开枪！开枪！向他开枪！
帕斯奎利诺做不到。他仿佛是在恶梦里。他盯着他朋友的脸。从他的脸上，他看到了绝望和饥饿。
帕斯奎利诺：不，我不能向他开枪！
弗兰西斯科跪在他的脚边，他的头挨着他的膝盖。他轻声说道。
弗兰西斯科：开枪，向我开枪……这会使我得到自由……勇敢点儿，开枪吧。你不开枪，别人也会开枪的。我情愿死在一个朋友的枪下。帮个忙，开枪……
弗兰西斯科抬起头，恳求地看着他的朋友。帕斯奎利诺怎么也扣不动扳机。
弗兰西斯科：别再折磨我……喂，快点！我不能长时间地扮演英雄……
帕斯奎利诺摇头。他下不了手。
弗兰西斯科：再等，我就要尿湿裤子了。想让我在这些人面前丢丑？求求你…妈的…开枪。该死的，开枪！
帕斯奎利诺开抢。他呆在那里。弗兰西斯科倒在他的脚边。军犬狂吠。军官们快步离去。机枪声。帕斯奎利诺看不清楚他同伴们脸上的表情。他们一个个地倒下。犯人默默地跪着的全景。他们低着头，好象时间不存在似的。切入：口朝下的手枪……切入：寂静的集中营……切入：烟雾慢慢地笼罩着整个集中营……切入……

72.那不勒斯，帕斯金利诺家附近的一胡同，外景，白天。
五颜六色、熙熙攘攘的人群。
教堂里的老太太们在向圣母玛利亚谢恩。
柯塞蒂娜：帕斯奎利诺回来啦！
姊妹们离开队伍，穿过胡同。紧身的上衣显得她们的胸部异常丰满。
姊妹们：帕斯奎利诺回来了！
妈妈：帕斯奎利诺回来啦！
妈妈和姊妹们：帕斯奎利诺可回来啦！
摄影机摇向天空。整个画面给人丰富的想象力。可以听到人群的声音。只有这些声音。

73.帕斯奎利诺家。
可以看到战后所发生的变化——玩具、明信片、美国旗子、椭圆形的画框中嵌有一张帕斯奎利诺的照片。一切都是新的。幸福进入了他的家。家里给他准备了一套衣服。妈妈正从箱子里拿出来。衣服做工精细，是蓝色的，还是双排扣的。但对刚刚获得解放的他却显得过大。妈妈帮他穿上上衣。丝绸衬衫和漂亮的新领带是配套的，卡洛琳娜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帕斯奎利诺转身看着她。她已经长成了大人，还是那么漂亮，尽管有点骚首弄姿。她的激动真是无法形容。帕斯奎利诺的脸刮洗得很干净，头上抹着发蜡。过去的生活在他的脸上显然留下了某些痕迹——深深的皱纹、凹陷的眼睛、青灰的脸色。发蜡也无法掩盖脱去的头发和变白的头发。他看着卡洛琳娜，走过去抓着她的双肩。
帕斯奎利诺：你也当妓女了？
卡洛琳娜很诚实，她不能骗他。
卡洛琳娜：是的……
帕斯奎利诺：挣了一大笔钱？
卡洛琳娜：是的。
帕斯奎利诺严肃而诚恳。从他的话里，感觉不到往日他那种神经质、幻想狂的味道。
帕斯奎利诺：好啦，……现在，我们关铺子。我们要结婚，要生男育女。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我想要许多孩子。二十五个、三十个……我们要强大起来，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你听见他们说的吗？
他指向胡同。胡同里人山人海。
帕斯奎利诺：几年以后，我们会为一杯水而相互残杀……一片面包……所以，我们要多生孩子。这样才能保卫自己。
卡洛琳娜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在她看来，他就象一个疯子。但这无关紧要。她仍很高兴。
卡洛琳娜：我一直爱着你……我会……
妈妈微笑着，好象说不说这些话都无关紧要。
妈妈：帕斯奎利诺，你说什么呢？别担心。你能好好地回来，应该感谢圣母玛利亚。别想那么多，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成为过去……
她硬要他看着镜子。
妈妈：看看你自己吧，孩子！多英俊！别想过去……你活着，帕斯奎利诺。活着！
帕斯奎利诺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帕斯奎利诺：是的，……我活着！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