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超级英雄背景下的现实愿景

　　　　时至今日，我认为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是影史上最为成功的超级英雄系列电影。三部各成独立的故事，又围绕一个同一个主题，相互关联又逐级提升，但没有一部是纯粹为了做大量的铺垫而显得枯燥烦闷，并在最后一部在对主题的挖掘和场面的渲染上都达到了最高峰。这才是真正堪称伟大的三部曲，诺兰做到了。
　　　　而所谓的这个主题，在我看来，可以说是在超级英雄题材下所能触及到的最深刻的三个问题：“什么是超级英雄”、“怎么成为超级英雄”以及“超级英雄应该如何做”。这三个问题也是相互关联的，而这三部曲则围绕这三个问题不断地拷问和深入。
　　　　第一部关于起源。童年的经历和接受的训练让他决心继承先父遗志，克服自身恐惧，树立起为高森市的正义而战的理念。对师傅所领导的影武者联盟的战斗使他超越了自己心目中的高峰，超级英雄已具雏形。第二部关于牺牲。他了解到作为一个见不得光的英雄有不可避免的缺陷，爱情又进一步诱发了他退休的念头，希望能树立一个正面积极能激励人的光明英雄。但在努力付诸东流之后，他毅然背负所有的罪名，留给民众一个希望，使其无论在肉体还是精神上都真正上升到了超级英雄的高度，真正成为了存在于黑暗面的骑士（西方文化的骑士即是正义、忠诚、勇敢的代表）。特别值得指出的是两艘船上关于人性的试探更坚定了他作为保护者而搏斗和牺牲的信念。第三部关于超越和救赎。蝙蝠侠在新对手面前处于全面劣势，落入重重陷阱，在一无所有之后，他终于超越了自身的阶级局限（有关于该系列电影中的社会背景、阶级斗争以及与所谓天朝历17年-27年的关联，网上许多影评多有详述），完成了对自己和整个高森市的救赎，高森市原有的整个腐朽体系崩溃并获得浴火重生的机会。最终韦恩以非常巧妙的办法回归常人，并为下一代蝙蝠侠继任提供了必要的准备。至此，一个脱胎于常人，具有先天局限，最终突破局限，真正高于常人的超级英雄故事已经完满。
　　　　但是，已经搬上屏幕和尚未搬上屏幕的超级英雄可谓浩如烟海，诺兰为什么选择做蝙蝠侠的三部曲，我所认为的原因是——蝙蝠侠是最接近于常人的超级英雄。所谓的超级英雄（Superhero），必然高于英雄。英雄是常人也可以做的，往往在某个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成为关键人物。以往的超级英雄比如超人蜘蛛侠等，本身就有超越人类的能力，当然毋庸置疑，他们的挺身而出似乎也理所当然。与蝙蝠侠最接近的是钢铁侠，他们作为富二代，用科技将自己武装起来，达到或接近了超级英雄的能力。但钢铁侠那一身螃蟹壳的战斗威力明显高于蝙蝠侠，蝙蝠侠是借助科技工具（摩托、车、飞机）最多的，他本身的战斗能力可以说是最弱的，就能力而言，“超级”这两个字在蝙蝠侠身上最大程度上的淡化，所以可以说他是最接近常人的超级英雄。
　　　　既然蝙蝠侠自身能力如此之弱，有何资格可成其为超级英雄？在影片的设定下，任何人通过锻炼和砸钱，理论上都可以达到或接近他的水平（罗宾那副小身板还能继任蝙蝠侠也完全印证了这个论点）。蝙蝠侠真正“超级”的地方，不是在于他的能力，而是在于他的精神：第一，他超越了自身的利益、感情和生死，将高森市置于自己之上，具有无限的牺牲精神和钢铁般的意志力，在任何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第二，他对于自己的行为有比较严格的限定——不用枪不杀人（虽然飞机车摩托上还是有火力，但可以理解为辅助）。也就是说不但在目的和结果上的正义，同时也追求“程序上的正义”。通过这种约束，使他能在以暴力不懈追求理想的同时保持理智，避免了狂热，避免因自己所拥有的能力而有所逾越，也就是避免了以正义为名的暴行。第三，他清楚作为法律之外的黑暗面英雄的局限，甚至连一般超级英雄所可以享受到唯一待遇——荣誉都可以舍弃。在系列的最末，矗立的蝙蝠侠雕像，永远是一身黑衣眉头紧锁背负重担的形象。因此在精神上，他超越了常人、英雄，甚至是一般的超级英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难以逾越的标杆。
　　　　近年来随着超级英雄电影的丰富，对其探讨也愈加广泛和深入。彼得帕克版的蜘蛛侠已竭尽平民化，而《守望者》则细致展现了超级英雄的困惑和没落。诺兰推出蝙蝠侠这样的超级英雄又意在何为？我认为本系列中这些不断被强调的信念——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蝙蝠侠，蝙蝠侠的实质在于其精神等等，无不提示和激励着各个阶层的人，尤其是掌握大量财富和社会资源的人，激起他们的英雄情怀，要求他们超越自身利益和阶级利益，摆脱体制束缚，努力正视体制的阴暗面，怀一颗公义之心，真正争取社会公平。所以，诺兰不过是借了超级英雄的背景，述说对现实生活的愿景。他树立了一个最为接近现实的，最为伟大的标杆，传达了一个最为美好的期望，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渺茫。同时，他也批判了在真实世界里最大的恶——体制和权力，我认为特别是在金融危急这一体制恶果阴影下的当世，这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而现实也进一步印证了诺兰的剧情：在第二部末尾整个犯罪阶层已被肃清，但腐朽的上流阶层和体制仍在，社会隐患仍在。在现实世界中，金融危机之后，我们亦未有所反省和改变，诺兰也借此传达了他的隐忧。另一方面，即使是蝙蝠侠也唯有在一无所有之后才能摆脱束缚完成救赎这一剧情安排，可能也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诺兰的无奈吧。
　　　　
　　　　P.S 系列的末尾留下足够伏笔，蝙蝠侠的传奇必将延续。虽然在本系列主题下似乎已经无法超越，但罗宾出生于孤儿院，与韦恩的背景差距极大，完全可以期待演绎出迥然不同的故事。
　　　　
　　　　
　　　　BY：艾利斯顿学院流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