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uty, if conditions allow

8集的纪录片《梁思成 林徽因》，我其实不愿看最后一集。确如早前预料，倘若这部记录片在电视台播出，最后一集肯定说不出什么，与之前的叙述相比，这最后的几年真是轻描淡写。不过，制作者的苦衷，我们也都是感同身受的。

我手头有《城记》，对这对夫妇，特别是梁思成的晚年岁月，有比较详细的记录。

我每每看到其中一段，就觉得十分心酸：梁思成的第二位夫人林洙回忆，梁思成听说拆西直门时发现城墙里还包着一个元代的小城门，十分感兴趣。

林洙是这么写的：“你看他们会保留这个元代的城门吗？”他怀着侥幸的心情对我说，“你能不能到西直门去看看，照一张相片回来给我？”他像孩子般地恳求我。

“干吗？跑到那里去照相，你想让人家把我这个‘反动权威’的老婆揪出来示众吗？咱们现在躲都躲不过来，还自己送上去挨批吗？”我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忽然，我看到他的脸痛苦地痉挛了一下。

林洙自己回忆说，她说完这话就很悔恨。她说当时她对梁思成的理解还很不够。“如果当时有现在的认识，我会勇敢地跑到西直门去，一定会去的。”

作为一个从未见过旧北京，并且与建筑毫无瓜葛的人，我读到一个一个牌楼，一个一个城楼被拆掉时，已经感到相当的疼痛，就不要说，一位建筑史学家，怎样眼睁睁目睹视若珍宝的古城，毁坏，失去。

费正清的夫人费慰梅为梁林写了一本传记叫《梁与林：一对探索中国建筑史的伴侣》，据说原来的名字叫beauty, if conditions allow。

我多少可以感受到这其中的深深惋惜，这两位学者所珍视的追求的为之努力的，在时代的现实面前是怎样的脆弱不堪。

又或者说，我们生活的时代和国家，是何等的严苛，使一些其实非常平常和朴素的追求，竟成为难以企及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