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爸爸，一份爱

爸，我走了

这是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天是2010年6月28日，中午，我离开医院，从天津回到北京。
那个中午，阳光明媚。午饭后，妈妈用轮椅推着他到电梯旁的窗边晒太阳，妈妈倚靠着窗台看杂志，他则安静的坐着，从六楼望向窗外，能看到的只有立交桥上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车和一片蔚蓝色的天空。

黑白影像

翻了几本相册，看到很多从前未注意过的黑白照片。上面的那个小伙眉宇间透着年轻、朝气，帅气的分头、自然的笑容，白色衬衣、喇叭裤。
他年轻时赶时髦、爱照相，但和妈妈连张结婚照都没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更是屈指可数。

性格即命运

他性格爽朗、广交朋友，爱张罗事、也爱给别人帮忙。对生活态度随性，无欲无求。
在性格上，我与他截然相反，我喜安静，不主动与人打交道，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想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心门

我们之间交流甚少，近一年我们说过的话几乎大于之前的总和。虽然小时候是他一手把我带大，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与他的关系也渐渐疏远。我们吵过架、动过手，流过泪、伤过心。
但住院的日子里，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都被慢慢尘封。

生日快乐

我从未亲口对他说过生日快乐，虽然他的生日和圣诞节同一天我一直铭记。我从不擅长表达情感，尤其对他。但给他买过的衣服他常穿在身上。

肉与面条

这是他在吃方面的最爱，几乎顿顿要吃肉要吃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就是这样如影随形的吧。他做得一手好菜，所以我也常有口福。
最后几个月，由于医嘱禁食令，他不光不能吃肉，连鸡蛋、豆制品等也不能沾。那些日子，索然无味的芝麻糊成了他吃得最多的东西。

拥抱

我们唯一一次贴身拥抱我已忘记了缘由。直到住院后，我常在与他散步时揽着他的腰，或是在身后用双手扶他，抱他起床，给他洗澡，身体的亲密接触才多起来。
每次去医院看他，他总是嘴上说别老请假早点回去上班。但妈妈说其实他希望我多待些日子，能看见我就好。

眼泪

年轻时他曾眼睛受伤，缝针时没打麻药，一声也没吭。他能抵挡常人难以承受的疼痛。但两次都长于30小时的重度昏迷时，他的眼角却总泛着眼泪。

让我再看你一眼

两次重度昏迷、无数次病危通知，他很累很累了。在最后一次昏迷前已经不再进食进水时，妈妈对他说，让儿子回来再陪陪你吧，他点头说好。但他没有等到再看我一眼就沉沉睡去。我赶到时，只看到冷藏柜里紧闭双眼、不再醒来的他。

爸，你好吗？

我离开家上大学和工作后，你总在电话里问我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学习好不好、工作好不好、与人相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可我却很少悉心的问你一句好不好。
我脑海中总浮现的画面是，在病房里夜晚你难以入睡时，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床边，低着头，像是沉思，又像在闭目养神。每次我去劝你躺下快睡时，你总说我就坐一会不用管我，像个孩子一样做着抵抗。
我无法再骑上你的肩头，吃不到你做的炖排骨，听不到你的叮嘱，那些曾经认为很琐碎的细节、很微不足道的互动，现在都变成了无以复加的怀念。我会在不经意间又想起你，然后只是伴着眼泪想你。

谢谢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