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障

我觉着贾宏声的余障依旧侵蚀着，就像月亮的正反面，一边折射向现实世界的坦途，风调雨顺，安居乐业，一边向着逝去的青春与激情挥手示意，心不甘情不愿地要踏入俗世的河流，还要装作看淡一切的样子说，这一切，好像已经想明白。

 
《昨天》是贾宏声的自传式影片，片名“昨天”，不难料到电影作者还是想着把蠢蠢欲动向着理想主义奋进的青年们拉回到“今天”这个物欲横流、歌舞升平、传统与现代冲突交融、赞美诗与街骂齐头并进的世界。影片尽力还原贾宏声从吸毒息影到戒毒出院这一阶段的生存状态，众演员，在刺激回忆的方式下，手握手术刀，把自己解剖，并且迎上前去，奋力地挺起胸膛，让曾经一起走过的人划拉几道，汩汩的鲜血从口子中流淌，贾宏声没有作声，他轻描淡写地说“可以啊”，因为他从来都不在乎，因为他只有“昨天”，没有“今天”。今天的他已经离去。

 
如果把每个人与外界、与世人的联系都用一条绳索作喻，或粗或细，那我们每个人无疑是被千丝万缕裹挟着。如果出现一股强大的力量，它的作用力大于这些绳索单股的力量和任意间组合的力量甚至是绳索的合力，它将牵引着我们向某个目标进发，即便周身被束缚，因此蹒跚而艰难，因此徘徊而困顿。更不要说这股力量从来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了。而那些极少部分不容于世的人，挥起修罗刀，把绳索斩断，蔓延至绳索的血肉发出低吼与哀鸣，他遗世而独立。在他轰然倒下的那一刻，原点才生长出一朵灿烂的曼陀罗。

 
看过电影、看过影评、看过相关报道之后，“现实”“规则”“理性”成了贾宏声的反义词，这是现代社会向着更高更文明层级发展的必要条件，社会大机器高速运转的现状和趋势要求每一个人实现社会化并为机器的轰鸣积极造势，即使是打着个人主义的旗号。个人的幸福感卑微但可靠，而你的焦虑、任性、偏执、困顿、欲望、孤单、离群索居、歇斯底里、莫名其妙都将只能是你个人的体验，它真实而珍贵，但与他人无关、与社会无关、与整个理性世界无关。

 
那些从来都是安安稳稳的人，以后还将依旧一直安安稳稳下去。那些曾经蠢蠢欲动遭人质疑遭人鄙夷的人，以后将开始为安稳和幸福而铺路。那些不甘心不妥协永不甘心永不妥协的人，难道只能去死了吗？只能去死了吧。

 
就像我在豆瓣上看到的网友分享的贾宏声的相册里的标题，“你那么差劲，我仍然爱你”。这样的小情绪令人动容。不过仍是，你那么差劲，我仍然爱你，但你走了，我也将无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