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明的桃花——前两个故事才是真的梦境

    实话说，一开始吸引我下载这个电影的，是它的名字而非黑泽明大导演的名头。这点基本说明了我是个粗人，没什么装逼的资格。
    我看过《猫汤》之后，非常想找点儿其它关于梦境——直接写梦境，而不是那些用梦境来暗喻人生浮华的教育片儿——的电影。《猫汤》对梦境的描写实在是太到位了，把虚幻当中变形的世界观描写的那么确定，看过之后我整个人都傻眼了，很长时间怀疑自己记忆的真实性。
    可回头一想，觉得自己真傻，转而怀疑自己的智商。
    能叫我怀疑了记忆又怀疑智商的电影，还真不多见。
    这几天我看动画片儿比较多，我妈就说，这有啥好看的，都是画上去的娃娃儿。在这一点上我依旧和我妈有代沟，在她看来，动画片儿都是给孩子们看的，对于大人，太幼稚了。
    在我看来，动画片儿能够营造出和现实完全不同的世界观，因为动画可以做的很宏大，在足够宏大的地方，你才有空间来营造你自己的麦克斯韦方程——哦，我是说，世界观。
    所以，梦这个被人称之为狂放的想象力之源的东西，是检验世界观的最好量尺。
    我看过一些实验派的动画片，他们的特点都是画面远谈不上精良，只是都很有空间感——不管这种空间感是来自于透明还是来自于绝望，反正叫人感觉，这几分钟动画里包容了一整个世界。
    但是，现在我还找不到哪个电影能这么拍。当然，这也和我看的实验派电影太少有关。
    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了（怎么听着就跟丰胸广告似的）这部黑泽明的电影。
    前两个梦境我非常满意，看的时候，我几乎相信了那就是黑泽明幼年时候的真是梦境。第一个很像梦，所谓的像梦就是事情发展逻辑基本严密，但是很有跳跃性。你能明白你现在的情形，但你关联不到上下文。一开始是白日雨，然后妈妈说这样的天气狐狸会娶亲。在小男孩躲在树后藏着的时候，我几乎能感觉到小男孩的紧张和压迫感。
    我小时候也时常梦这样的梦，有什么邪恶但是强有力的事物渐渐逼近，渐渐逼近，你只能藏匿，却没有勇气去战斗。
    我算幸福的，总是在崩溃的边缘醒过来，然后花点儿时间感叹生活多么美好。
    至于后来，有很长时间没有梦过它。
    在我读高五的时候，我又梦到了这样的梦，那个邪恶而强有力的事物被具体化为了一只白色的大章鱼。它盘踞在我读初中的那个学校的主楼上，我只能看到它的几条触手。有人和我说，章鱼看不到东西，但它的触手听觉非常灵敏。我们要静悄悄的。
    写到这里，我不禁为我匮乏的想象力而感到尴尬。
    老套的故事。如果这个梦放在以前，我可能会就那样悄悄地躲着，直到醒过来。可是，那一次我狠狠得把一把刀刺入了章鱼的某条触手。
    醒来，我心跳得很快。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的癫狂和勇武。
    这个孩子比我勇敢，他很早就学会拿把刀去找狐狸道歉，要知道不管那把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但之后总归在小男孩手里。要道歉要自绝还是要斗争，选择权在他手里。
    故事没有讲他选择了什么，或许黑泽明那那时候醒过来了吧。但是，就冲着他离开家——尽管是被逼的——就说明，他是勇敢的。
    第二个故事，还是梦境。开始的还是那么不经意。姐姐招待同伴喝茶，弟弟记得是六个人，可姐姐坚持说是五个。在看到这里，我想到了座敷童子的典故。然后，弟弟对了。在第六个人站在弟弟面前的时候，姐姐还不相信。这就是所谓的梦境，老是会出现一些接近现实，但和现实有小小差别的事情，这些事情部分被忽略，部分成为故事的主线，把你的梦延续下去。
    于是弟弟追着第六个女子跑了出去。
    在上台阶的时候，武士出现地很突兀，这个突兀非常到位，很像梦。然后是桃子一族的出现，桃天皇（桃太郎？）说，你们把桃树都砍倒了！
    孩子说，那不是我的错。
    桃天皇说，啊，对，你那时候不还哭来这么，你是个好孩子。于是大家一起跳舞，跳着跳着桃花瓣儿散落漫天，那些被砍掉的桃树张回来了。
    这时候第六个女孩儿在桃树中藏匿，小男孩回过神来一看，桃树又变回原来的树桩，唯有那女孩儿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棵小苗苗。
    和前面那个相比，我更倾向于认为黑泽明爷爷有点儿絮叨了，关于桃树的梦他估计做过，但是结尾不至于这么明确。这倒是叫我想起了一个听来的梦。
    怀着孩子的A来到了一片田野，田野中央有棵很大的开满花朵的杏树。A看到了她的朋友B，B在那时候也怀着身子。B拿着一个茶杯，在桃树下收集花粉。A看到B这么做，想自己为什么那么笨，不想人家那样，还带了杯子来，于是她折下了一枝杏花，放在了树下的一个皮包里。
    你想要女孩儿吗？那是个老太太在说话。
    嗯，我想。B说。
    那你就把茶杯里的花蕊儿喝了。
    B就喝了茶杯里的东西。
    你呢。老太太问A。
    我有女孩子了，想要男孩子。A说。
    你不要管你折下来的花儿了，你向北边儿喊吧，喊苍松，苍茫的苍，松树的松，记着啊，以后生下孩子就叫苍松吧。
    A于是向北边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哪里长满了松树，一片一片浩浩荡荡。
    她于是向那片松林喊着，苍松，苍松，苍松。
    直到一个男人把他摇醒。
    A说，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男人说，苍松，你一直在喊苍松啊。
    A说，生下的这个男孩子，就叫苍松。
    那时候是十月。
    十一月，B生了一个孩子，是女孩儿。
    次年三月，A生下一个男孩子，取名苍松。
    这个梦才算结束了。
    黑泽明的梦也结束了，其余的六个故事，大概都是披着梦境外衣的说教，没有评论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