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审查浇灭炬火,深度阉割斩断新生
在众多营销号的瞩目之下,《新生》终于落下帷幕。
对这部剧的整体观感分三个阶段,开播前看到申奥靠攀附主旋律飞黄腾达后居然还赖上了诈骗题材,感到十分失望;播出后直至第九集,我都感到超出了预期不少,无论是类型还是人物都有可圈可点之处;没想到第十集大结局播出,内容令人大跌眼镜,原来“新生”二字指的是主创将在浑然天成的前九集内容之后嫁接一个“新生”的离奇故事作为剧终。
1.故事落点一盘散沙
当陈总把费可从沙发下面掏出来时,我就开始期待,这种“前任们建群拉渣男进来骂”的局面发生在现实中之后,高段位纯骗战士费可会如何应对。
在与众人的关系无疾而终后,他是否会表露出对他们的真实看法,以及对每一段关系的出自个人视角的评述。并且更希望看到他为什么偏偏选中这些人的理由,以及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诈骗案背后是否蕴含某种共性,让他们成为“天选之子”。
但是本剧不含有以上任何内容。
费可从沙发下面出来之后一共说了不到十句话就剧终了,所有的时间都在被何珊与费可的前史这些远不及前半部分“诈骗回放”精彩的内容浪费。
最初苏倩的医疗公司、程浩的家以及陈总的包办婚姻之间被揭露出背后相互嵌套的相关性时,虽然觉得略有牵强之处,也不是必要关联,但是依然十分期待后续能有更多这样的笔触。
没想到主创在剧集后半部分完全不在乎什么人物之间的隐秘联系,时间管理大师背后的操作机理。
被害者选人都是硬设定,大家聚在一起也仅仅只是“骗友互助会”,再稍微高维一丁点的东西主创都不会写了。
这就导致了费可的“一盘大旗”被生生打散成了“几盘小棋”,如果是这样,那他实际上完成的也仅仅是一些通过伪造身份进行的金融诈骗和情感欺骗,这个人物的双商都被狠狠削弱了。配角们也就仅仅只是来给观众们读《故事会》的工具人。
2.故事原初动因狗血俗套
虽然司机的身份一直被认为是解开关键性悬疑点的钥匙,也已经有了各种猜测。但是最后真的是陈佳佳的真爱男友恐怕是最无趣最简单的写法,并且把费可主导的一场价值观念、意识形态先行的连环诈骗大案,瞬间降维成了“谁先爱上她的”,和“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性缘脑”。
三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的“定义权”开始互相算计,冰箱里的女人无人在意,阳间里的癫公上蹿下跳,这是90年代的观众都看烦了的剧情,这部剧居然还当成压轴法宝想要一拿出来便羡煞旁人。
最可笑的是因为审查原因,最终费可又必须良心发现,表露出认罪伏法的意图,所以在司机讲完故事视角来到当下后,其实“三只男人”里两只都是毫无主观能动性的。
费可摆烂想要自首,司机圣母劝大家放下屠刀,只有陈总一个人因为活不久了和破防的关系独自发疯。
连这种狗血剧情起码需要必备的三男撕逼戏都没写出来,要张力没张力,要冲突没冲突,反而成了一场小型的尊者开悟,更是让人不理解以这样的故事作为惊天谜底的意义何在。
(如果彩蛋里司机凭借调查费可积累的经验,以及陈佳佳的死无法挽回而黑化成为新的费可我愿称之为神作。)
3.费可人物落点不知所谓
第八集结尾费可偷吃邻桌剩下的残羹冷炙,边大快朵颐边痛哭的戏我认为还是相当有设计的。
这是他第一次以“顶替”别人的身份真.尝到甜头。而最令人唏嘘的是,他本不需要这样蝇营狗苟,畏畏缩缩的“偷”吃别人的剩饭,而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成大学生的身份吃到这些饭菜。这样的落差和选择带来的局面让他感到悲伤,但能以冒名的身份享有超越自己实际社会地位的权利又让他感到刺激和愉悦。
这是费可这个人物在我这里真正被立住的开始,也是我认为的这个角色的戏眼所在。他后来更惊为天人的瞒天过海都始于这次“初尝禁果”,他既不是真的为了钱财,也不是为了感情才处处行骗,只是享受这种愚弄他人、依靠上位者的条件反杀对方的快感。
但是他有并非一个纯粹的恶棍,他的骗术惩罚的都是有罪之人,更像一个诈骗版罗宾汉。
但“罗宾汉”、“蝙蝠侠”都是理想角色,将自己的一生投注于劫富济贫、私刑惩恶是寓言故事。
费可的人物想要更落地更真实需要他在行骗中透露出“人”或“我”的一面。受害者们既没有对费可直接或间接地造成过伤害,也并非与费可的价值观相对立的某个利益集团的成员,只是因为主创觉得选这些人设进场有节目效果。
这便是最笨最差的写法,让费可的人物高度、弧光,以及整个故事最终的表达都也飘散在了海风中,不知所踪。
4.何珊人物塑造从简
最近因为《阿勒泰》和《新生》同时成为爆款,周依然的演技又被拿出来鞭尸,但很多人都是以“何珊是幕后boss”为出发点分析周的表演到底合不合格的。
没想到最后主创笔一横,直接让观众都死了那条心。没有嫉妒,没有算计,没有茶香,没有幕后操盘,有的只是一个勇敢正直、兢兢业业的记者界楷模。
这个角色在整个故事里的地位应该相当于一条鲶鱼,把整个剧本盘活,为一筹莫展的、视角局限的众人带来新的信息点,并且通过交代1.0版本费可的前史的方式让所有人豁然开朗。
但是结局中何珊不知从何而来的大义凛然、秉公办事的状态,让她和费可的初恋往事完全变成了一个作用仅限于二人的小格局叙事。她没有举报费可替考,写出爬山名单也是因为正直,费可的成大生活戛然而止完全是因为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是爱看女绿茶坑害纯洁男的刻板故事,只是如果诸如此类的线索已经如此之多,但是结尾忽然又一转方向,把事件重塑为费可自己的愚蠢、贪念、“小人长戚戚”导致的恶果,首先既不符合人设,其次也没有给这个故事带来新的高潮。
絮絮叨叨了三集的校园往事作为压轴戏的必要性不存在了,何珊作为最神秘的一员,观众对其的期待也落空了,对于费可和何珊“双强互害”的幻想也破灭了。
总而言之,《新生》的烂尾以及烂尾方式确实出人意料,快醒了尿一炕,并且像是一晚上忽然得了尿毒症似的。
所有的落点都选择了最简单,最不具有张力和多议性的写法,让整部剧最终也止于被营销号标题党传播的高度。
也不知道是申奥导演就钟爱这种断崖飞扑式烂尾,以此为一种行为艺术的方式表达自己对于审查制度的不满。还是拍过主旋律,如今虽客观上心远地自偏,但胸中仍然燃烧着赤子之心,于是挥刀向内,自我阉割,把自己砍成高位截瘫,以表绝不给领导们添麻烦的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