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氏艺术语言体验报告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建筑有建筑的语言,绘画有绘画的语言,雕塑有雕塑的语言。
每一门艺术独立性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它自觉到自己的语言与其它艺术语言的差别。
电影是个晚近的艺术,一开始不是艺术,而是一种娱乐的手段。
好玩。
其实现在的电影更多也是,为了娱乐。
很多的经典电影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语言,而是文学的附庸。
看一部电影就像是看荧幕上的话剧,电影始终服从于文学,其实欣赏的还是文学性。
接触老塔之后对电影艺术语言的独特性有了些感悟。
镜子文学性很强,然而还出产了一些文学无法涵盖的体验,脱离了剧本和台词的束缚。
从电影的开头到结尾,配乐(印象比较深的是约翰受难曲),形体表演,还有作家父亲的诗朗诵都信息量十足。
台词因此也不止是文本,它被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说了出来。
它足够真实,足够抽象,也足够美,还足够综合。
整部电影都是特殊的综合性陈述。
这种陈述不明确的告知某一事实或观点,而是充满了暗示和启发。
大致类似雪融化了是水,升级为雪融化了是春天。
这种不做人的陈述态度对观众当然是不友好的,不过老塔一贯认为语言太苍白了,不够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老塔拍的片,另一个不同经历地老塔看完也有机率懵逼。
值得一提得是,老塔这方面大概是很双标得,他自己对观众不友好之后,不耽误他批评诗电影故弄玄虚堆砌意向。
突出一个抽象。
镜子不是诗电影我大抵认可,回忆叙事地段落都很平铺直白,没有继续为难观众。
但它依然不是对回忆桥段地再现
它以情感显像得方式对实在做了再加工
况且这几个转场衔接得虽然很有匠心,但是不看解说我确实不知道这段回忆是谁和谁。
为什么是这几段回忆,为什么这几段回忆互相渗透,通过这些回忆能看见一个什么样得世界?
用感性去捕捉那段时光,获得了什么?那些个人记忆与感受是什么样的?
作为一个友好的人,我还是尝试用理性陈述一下感性捕捉到地内容:
一个作家病重了,这时候它想起了自己一生中印象最深的那些回忆。
作家的父亲是个诗人,因为战争或者母亲的性格,长期在家庭中缺位。
母亲独自一人抚养着两个孩子,过程非常困苦。
她需要忍受爱人缺位造成的孤独和思念之苦,并且找不到替代,只能在回忆里重温被爱到飘起来的状态。
她需要忍受贫穷时农人的高傲,没忍住。
她需要忍受洗个澡也会停水的物质条件,只能报以苦笑。
她需要忍受一个字母之差把”斯大林“拼写成”大便“这样微不足道又毁天灭地的错误,事发后全员送去古拉格挖土豆都不为过。长期在低容错环境里很容易精神衰弱或者过度紧张。
她需要忍受战争,忍受政治,忍受恐惧和磨难。
对这种忍受中国人也不陌生——高自尊,高压和恐惧几乎必然催生出掌控欲主导的边界缺失人格。
母亲的同事指责她太以自我位中心,丈夫和孩子必然受苦。
作家和母亲确实疏离了,不管妻子怎么劝慰,都没有合好的迹象。
作家对母亲掌控欲有激烈反抗,但作家能体谅母亲的痛苦。
作家和妻子也疏离了,妻子抱怨他无法正常沟通,作家至少没有争辩,也许确实没法沟通。
也许追求自由和形而上的货色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伴侣,特别是普遍压抑的大环境。
妻子眼里作家总是自以为自己非常重要,会对全人类有价值,但显然对这个小家有所亏欠。
妻子和母亲的形象很大程度上是重叠的,这个不止斯拉夫人有这个情节,全世界人都有。
荣格做出过如下陈述:
阿尼玛是男性心目中的一个集体的女性形象 , 对于个体来说,只有与女人交往的过程中,其阿尼玛才得以显现和表达。或许是因为男人最早接触到的女性是自己的母亲这一缘故,母亲往往是男孩的阿尼玛的化身。 此外,男人还会把自己的阿尼玛形象投射到一个真正的女人身上。
单亲家庭长大的作家在择偶阶段投射自己母亲的形象几乎是必然事件。
妻子身上很可能具备着母亲的特点。
作家眼里可能没有多少妻子的本来面目,而是母亲的投射,这也可能是导致疏离的原因。
孩子继承了父亲压抑敏感又喜欢达芬奇的一面。
作家孩子还继承了作家的命运
正如妻子和母亲,阿廖沙(幼年作家)和伊格纳特也是同一个演员。
潜意识造成的悲剧性重复正在主导命运的重演。
阿廖沙年轻的时候正是西班牙内战,共产国际送了很多西班牙孩子来苏联居住。
他自己上了靶场在老兵的带领下学习战争。
伊格纳特在女诗人的教授下思考俄罗斯人的自我认同,主要受了普希金的影响。
或多或少,从国家到家庭,父子二人都形成了接纳了过去的伤痛,拥抱着它往前走的意识
作家始终带着一份愧疚,但是他不会选择修补,这种修补会以他的自我实现为代价,于是这种愧疚最后要了他的命。
年迈的母亲带着阿廖沙和妹妹走过田间,回头望去年轻的母亲站在十字架形的电线杆下受难。
就像开篇被意念治疗口吃的少年,作家鉴定自心后发出了一声呐喊。
幸福和苦涩是双生的,就如同自由和孤独一样。
西西弗斯们就这样都各自推着自己的石头阿。。。。。
那就拥抱着自己的石头,往前走把。
斯拉夫人的审美,从来都是这么在压抑中悲壮的。